國內紡織品文物清洗研究進展

宋會宇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新疆 烏魯木齊 830011）

紡織品文物受溫濕度、光照等環境影響巨大，極易老化糟朽。已初步形成其保護修復的基本流程，包括前期研究、揭展、消毒、防蟲防霉、清洗（清潔）、加固、封護、保存等。其中，清潔環節是其他步驟開展的前提，在改善織物外觀、挖掘文物信息、減除病害、減緩老化、充分利用和長期保管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必要性[1]，目前絲織品文物清洗研究相對充分。從70 年代就不斷有清洗方面的報道和文章，但在必要性，清洗前，材料（清洗劑和水質）的選擇，方法的取舍，干燥，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判別等方面沒有系統的論述，為對此有一個系統的把握，明晰未來的發展方向，故為此文。

1 紡織品文物清洗理念

目前國內僅見兩篇專門講述中意、中日紡織品清洗理念的，其余多是在文中套用文物保護修復總的理念和原則，并在實踐中產生了一些樸素的紡織品文物清洗原則，具體到討論最多的洗滌劑的選擇上，普遍遵循“先土后洋，先水后劑”的原則[2]。

國內紡織品文物的清洗理念傾向認為，局部實驗后不褪色的污跡一般都應去除，如果不清洗，污染物會進一步損害紡織品，不利于保存、展示和利用，這種理念為“主動干預論”；相反，意大利和日本的修復理念則認為，紡織品上攜帶的任何污染物、殘存物都包含著有用的歷史信息，清洗又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因此清洗前需要對污染物的價值進行判斷和權衡，對于沒有必要去除，或者去除過程中可能對織物造成潛在危害的，他們強調控制紡織品文物賦存環境，采取“預防性保護”，是為“環境控制論”[3、4]。

隨著中西方文物保護修復理念的融匯貫通，結合我國紡織品保護修復的實際，現在一般會在文物自身價值和所含有的信息價值之間進行權衡，即對文物進行水加表面活性劑的大致清洗，當清洗對某些污漬無法奏效時，清洗過程就此結束，一切清洗行為和材料的選擇都要在保證織物安全的前提下進行。

2 紡織品文物清洗前

紡織品文物清洗前一般需要先消毒。剛發掘出土的紡織品都要及時消毒；而館藏紡織品則大都在登記入庫之前已做過消毒，保護修復時就需要檢測是否需要再次處理[1]。其次要進行全面細致的評估，詳細檢測分析和記錄紡纖維種類，染料，污染物種類和性質及破損情況和易碎部位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織物的信息和價值，清洗時也可以做到有的放矢。清洗前還要先實驗，在取得良好效果的基礎上按照先替代樣再一般破損織物再珍貴織物局部再大面積的順序進行。對于有色織物還需要褪色實驗，比較嚴謹的方法有兩種，一種在試劑的選擇上首先用蒸餾水，然后用甘油和水，最后用中性洗滌劑和水，如果不能水洗，再試驗用干洗劑和其他化學試劑[5]；另一種使用超聲波加濕器回潮，觀察染料牢度，如果不褪色，再將文物一角放入盛有去離子水的表面皿中常溫浸泡1 小時[3]。現在一些報告中所做的褪色實驗并不細致，根源還是保護修復理念的差異。

3 紡織品文物的清洗

主要可分為機械和化學兩類。化學清洗：可分為濕洗、干洗和膏狀物清洗[26]。目前國內外常用人工合成的化學試劑對絲織品文物進行清洗，如國外一般采用次氯酸鹽、過氧化氫等漂白劑、非離子型或陰離子型表面活性劑等，國內采用在水中加入酸性/堿性試劑、酶制劑、氧化劑/還原劑、螯合劑、洗滌劑等的濕洗法，或直接用三氯乙烯、石油、丙酮、甲苯、乙酸乙酯等有機溶劑洗滌的干洗法，但是干洗法因為顯見的危害性一般棄之不用[15]。

3.1 不同種類污染物的清洗

周旸曾對紡織品文物的污染因素（見圖1）進行研究；他將其分為水洗可去除、有機溶劑可去除和無法去除三大類；針對不同的污染因素，提出了一般常用的溶劑大類[6]。目前研究相對集中的污染物種類是：血漬、霉斑、表面結晶鹽、綜合污染物等，對一些特殊污斑的去除，也零星見有報道。

圖1 紡織品文物常見污染因素（截取于周旸《紡織品文物污染因素研究》2002 年）

3.1.1 血漬清洗

血漬的成分以蛋白類的有機大分子為主，作為紡織品文物清洗的難點，許多研究圍繞此處展開。最早是1997 年江西德安南宋周氏墓，在混合溶劑（配方：乙醇9%、丙酮1%、三氯乙烯2%、乙酸乙酯6%、乙酸2%、中性洗滌劑10%，水70%）清洗的基礎上使用木瓜蛋白酶和亞硫酸氫鈉配制成1:1 水液清洗[8]。2009 年有人使用無患子、木糖醇、堿性蛋白酶和N-Tris-HCL 的PH 緩沖液復合配置清洗液[7]。2011 年出現蛋白酶與表面活性劑協同清洗研究[9]，優化后確定應用蛋白酶Savinase 及表面活性劑APG 作為協同清洗的組合。2012 年浙江理工大學申請專利，將茶皂素、過硼酸鈉、胰酶、檸檬酸、檸檬酸鈉和水按照質量比為2∶1.5∶1.5∶0.75∶0.5∶93.75 的比例配制，有人將此稱之為天然環保洗滌劑[10]。

3.1.2 霉斑清洗

同樣在德安南宋周氏墓中也見有霉斑污染，方法和洗滌劑與血漬清洗相同[8]。隨著超聲波技術在文保領域的應用，后也被移植霉斑的清洗中。有的使用超聲牙刷蘸弱酸化水清洗石青色絲織品，爭取找到解決不同類型服裝霉斑去除的適宜方法[11]。龔德才提到豆芽織物提取液輔以超聲波清洗技術能夠有效地清除紫紅色和黃色霉斑[12]。超聲波對表面的固體粘接物清洗效果較好，而對滲入內部的污垢，清洗效果較差，需要在使用洗滌劑的基礎上對織物全部清洗，同時要考慮織物的強度和織物的顏色等問題，其應用還有待探討[27]。還見有機械法[13]。此外，生物技術具有清洗過程更加環保、安全，清洗廢液無毒、易降解等優勢，為清洗技術提供參考[14]。主要有生物表面活性劑、脂肪酶、保加利亞乳酸菌發酵液等，具體的應用還有待研究。現在亦有從天然環保洗滌劑的配方設計角度切入的，主要涉及茶皂素、胰蛋白酶、CMC 等[15]。

3.1.3 表面結晶鹽清洗

傳統多采用六偏磷酸鈉的多價螯合劑或EDTA 二鈉螯合劑。目前，六偏磷酸鈉的替代研究已陸續展開，有人通過超聲波、水、紅茶菌液三種清洗方法的對比實驗[16]，證明選用弱酸性紅茶菌發酵液清洗更優。首都博物館相關團隊研究發現這種生物清洗劑還適用于脆弱絲質文物表面結晶鹽結塊的清洗。也有使用茶皂素和EDTA-2Na 復配的[15]。

3.1.4 特殊污垢清洗

除了上述三種常見也較難去除的污斑外，還見有其他一些特殊污斑。如在一組唐卡的修復中就出現了水跡（去除方法：熱水浸洗）、返鉛（使用過氧化氫水溶液）、煙熏黑斑（采用小米湯+氨水、環乙胺溶液或丁胺溶液）、墨漬（小米湯浸洗）、油漬（小米湯洗滌）、蠅屎（選擇氯胺——T溶液）等[2]；針對蛋白質地污斑，如動物凝膠、鳥糞等，均可用木瓜蛋白酶來分解，其配方為：木瓜蛋白酶、連二亞硫酸、平平加（陰離子表面活性劑）等[17]；對有色污斑，采用氧化法和還原法，使用過硼酸鈉+稀氨水[18]；對于有機染料或天然顏料造成的污斑，可用次硫酸鈉或甲醛化次硫酸鈉+5%醋酸溶液[18]；中國絲綢博物館2013 年公布受鐵銹污染的絲織品文物清洗方法的專利：茶皂素1.5%～2.5%,抗壞血酸3%～5%,檸檬酸鈉0.1%～1%和水88%～98%[19]。還見有松香（使用乙醇）[8]、混合有機污染物（茶皂素、鈉基蒙脫土、胰酶等復配）、土壤（茶皂素、鈉基蒙脫土復配）等[15]。

3.1.5 綜合污染清洗

由于紡織品的污染因素復雜多樣，單一的溶液往往不能奏效，必須根據具體情況配制混合溶劑，同時適當控制溫度（20～40 度），PH 值（中性偏酸）[8]。

表1 中1 號清洗配方自1993 年王丹華提出以后，至今仍然指導著紡織品的清洗，近年發布的紡織品保護修復報告中可以清楚的看到這種趨勢。在這種大背景下，也有人嘗試使用其他溶劑，但基本都遵循著古代織物清洗配方的三種關鍵成分——清洗活性劑（也稱表面活性劑）、絡合劑與污染物再沉積抑制劑（或稱為污物攜帶劑）[6]。

表1 紡織品文物綜合洗滌劑情況統計表

除了上述配方，也有直接使用市售的消毒、清洗劑，見有威露士衣物消毒劑消毒，再使用木瓜蛋白酶進行酶解作用分解消毒后的殘余物；或者正章牌絲綢清洗劑[20]。還有絲毛專用洗滌劑[4]、生物酶衣領凈和中性洗滌劑按照1:1 的比例配置[21]、海鷗洗滌劑（在混合洗滌液劑中配比使用）等。雖然確實有簡單、方便、快捷的特點，但是這些市售的成品畢竟不是針對古代織物專門設計的洗滌劑，清洗風險未知。理想的思路是借鑒并使用這些洗滌劑中安全有效的成分，根據需要選擇適當的溶劑自行配置。

3.2 特殊織物清洗

古代織物類型多樣，且大部分絲質文物都經過染色，有的還有印繪、織金、泥金、貼金、刺繡等裝飾，有的紡織原料不止一種，一些還可能存在襯里。種種因素在清洗時都要考慮。

3.2.1 低強度絲織品文物

荊州文物保護中心公布一種關于古代低強度絲織品文物清洗方法的專利，分別取1%的非離子表面活性劑清洗液和1%的微生物發酵清洗液能夠清洗大部分污染物，處理后的絲織品文物色澤更加鮮亮，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文物不掉色，不會對絲織品本身造成損害，可廣泛用于各種絲織品文物,尤其是古代低強度絲織品的清洗。至于清洗方式和工藝，見有采用上下墊夾持，蒸汽流[18]，也有的采用斜平臺清洗+回潮+局部擦洗等[22]。

3.2.2 彩繪及掉色織物

古代織物染料主要為植物染料，色牢度低；其他裝飾也通過某種中間物質作用呈現如貼金等。因此對掉色織物及彩繪類織物清洗時就要遵循先封護固色的原則，一般采用3%～5%的冰醋酸溶液或3%的氯化鈉溶液，如果達不到效果，在清洗時可采用斜平臺，在文物下面襯墊較厚的吸水紙，可以避免文物由于掉色而產生流淌暈色[22]。現在有人用1%的PVB 乙醇溶液先封護，再清洗，再用純乙醇溶液溶解PVB。目前，研究人員對封護材料進行重新選擇，例如環十二烷[23]，加固菌（生物法）等，其中加固菌已成功應用于江蘇泰州出土的絲織品保護中[22]。這種研究思路還可以擴展到紡織品文物的局部印金、泥金、描金、織金等部位[23]。

3.2.3 其他

對于帶有襯里的絲織品，在清潔處理前，應當將織物的襯里取下[24]。對于刺繡類文物[22]僅見有一種機械法+去離子水或清洗液清洗法。

除了整體清洗之外，往往需要對局部污漬處理，如果以水為溶劑或用有機溶劑進行局部清洗，容易由于溶劑擴散造成的污漬擴散。Carbopol樹脂因其材料特性，見有用于織物局部清洗的實驗，國內尚未見用于紡織品文物清洗的報道[26]。

4 紡織品文物的清洗方法

洗滌劑的選擇固然是清洗成功的關鍵，清洗工具、設備的選擇，工藝條件的控制，方法的選取以及操作者的經驗及責任心等也都起著重要作用。目前來看，主要的清洗方法有斜平臺法、緩慢回潮法、夾持法、蒸汽法、超聲波法、專用紡織品清洗臺等幾種，更多時候是幾種清洗方法連用。清洗方式多見噴淋、浸泡、回潮粘取等。也有專門論述清洗中水質的問題[25]，其中弱酸化水的使用比較引人關注；對于剛出土紡織品文物處理時各階段的用水問題，也有人從經濟角度考慮可以多樣化用水；更有研究發現水比乙醇等溶劑對織物的傷害小。清洗時要特別注意清洗液的濃度、用量、清洗時間、溫度、PH 值控制等。

5 紡織品文物清洗后

織物清洗后一般選擇在背陰處陰干，要注意控制干燥速度和防霉，最后在合適的溫濕度和無酸的環境中避光保存。清洗后必然要對清洗的效果和安全性進行檢測，經統計，目前常用的方法有直觀法（洗凈度、褪色情況、手感）、光學顯微鏡檢測、紅外光譜檢測、色差分析、拉力強度檢測、掃描電鏡檢測、熱重差熱分析、氨基酸分析等。同時通過對洗出液的檢測，也可以通過對照紡織品清洗前后的PH 值來檢測清洗效果。但是，真正被行業認可的織物清洗的效果及安全性評價系統仍未建立，有時也會借鑒現代清洗織物的評價標準和體系。

6 總結及展望

古代紡織品文物的清洗是不可逆的，同時一些清洗又是必要的。因此在清洗前后就需要綜合考慮各個方面。隨著清洗實踐和相關研究的不斷展開，紡織品文物清洗的大框架已基本具備。目前研究著眼較多的就是洗滌劑選擇及清洗工藝技術，其他方面的研究還很欠缺，如國外相關研究介紹和借鑒較少；中國古代傳統使用的天然洗滌材料的研究和提純（目前僅見草木灰和茶皂素）正在起步；生物類材料的運用尚且停留在實驗階段等。必須承認，我國紡織品文物清洗無論理論還是實踐都處于初級階段，并且將來的發展也需要漫長的積累過程，只有細化清洗流程，加強多學科交流，才能取得長足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