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細節

朱悅

夜晚河畔隱隱的蛙鳴，吹面不再寒涼的清風，灑下濃蔭的梧桐，暗香浮動的成行香樟，一切都在悄然訴說著淺夏的到來。細品，春的細節，似乎已不大記得。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陽光溫暖卻捎上了燥熱的氣息，有風拂過，空氣里千萬粒塵埃清清楚楚，如漫天飛蠅，雜亂無章。試卷書本交錯鋪排，草稿紙上散亂的字跡不時摻了墨團和黑線，面目全非。作業已沒有心思再寫了，我心煩意亂，只覺得沉悶得透不過氣來。“啪！”我將筆甩在桌子上，起身想出去走走。

房子的一面正對著人流熙攘的大街，依稀可見馬路邊結伴的三兩孩童補習回來，跑跑跳跳，笑語盈盈。一小堆荸薺，黝黑而帶著泥塊，被鋪陳開來放在一角。我心生疑惑：外婆從老家寄來的荸薺怎么還在這兒？堆了有半個月了吧？大概是老爸晾曬時忘了收起來，眼下這荸薺上泥土早已干硬，結成了一層鎧甲般厚厚的殼。百無聊賴的我拈起一顆，翻轉端詳片刻，剝掉難看的泥塊，搓掉表面的塵土。頓時，灰塵飄揚，荸薺褶皺的表皮悉數露了出來，不再有鮮亮光潔的外表，像是勞作一生的莊稼漢，滿身滄桑。經歷了一個春天的荸薺最終沒等來新生，反而在陽光下衰老。細看薄如蟬翼的層層果皮，如同秋蟬零落的翅膀，不再富有光澤，而是早已破敗，在微風中顫動著。青翠瀲滟的春天，或許它也忘了其中細節。似乎也如我，在不知多少個埋頭的日夜里恍然抬頭，忘了初來時的面目。待到仰望星空之時，卻不料星河早已黯淡。

我仍懷著無趣的心態，把它放到水下沖洗干凈，微紫的顏色顯現出來，泛著水光。一不小心將荸薺掰成了兩半，我微微愣了神，看見了漆黑皮下的一片亮白。再稍用力，內部世界便完完全全展露出來，潔白的，半透明的，猶如在海底亂草間無意翻到一只褪去色彩的貝殼，沉睡的珍珠上漾著水的波紋;如雪中摻了些許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又像一塊上好的白玉，珍藏已久被揭開了包裹它的破敗黑布。我試探著咬了一口，甘甜的氣味沁入心脾，嘴里是絲絲的涼意與甘甜。像身處山林，耳邊有山泉擊石的聲響，如落入玉盤的大珠小珠，抬眼便可見如瀑般的明媚陽光。隱隱品出了什么，細細咀嚼，好像有春的味道……

張嘉佳說過：“正如浩瀚宇宙，你望見璀璨星光，滿心沉醉，其實它穿越無數光年，你望見之際，說不定這枚星辰毀滅已久……”所以，我們要逆光而上，追溯無數光年，去到星辰之上，這就是青春。

我似乎恍然間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背著書包，坐在階梯上凝神讀書，群蟻排衙，山河如畫，月華如水。我笑了，想起了字里行間的風景，看清了眼里閃爍的星光。漆黑的外表下，不變的是溫潤如玉的心，仿佛那“皎皎空中孤月輪”，是荸薺對初心的詮釋。這，才是青春。

希望我們，經歷無數烈日曝曬后，歸來仍是少年，仍能鮮衣怒馬，描繪韶華……

（指導教師 ?李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