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列的分類及功能
——以《玩偶之家》為例

尹思佳

（長安大學 陜西 西安 710061 ）

前序列被認為是話語中的“先導”（Mey，2001）。在話語交際中，說話者為了達到交際目的，會使用一段鋪墊，這種具有鋪墊性的話語被學者們命名為前序列。在日常生活中，人們使用卻常常忽視鋪墊語的作用，然而對這些話語的研究一直是語用學關注的熱點，研究者們不斷探究和歸納前序列的結構和功能。語言學家就是要通過研究復雜的會話并設法總結其規則（馬欣欣，2006）。在有目的的交際中，說話者會有意識地選擇前序列策略，不同的序列策略體現其不同的功能。因此，前序列作為語用學和話語分析中的典型結構，是值得學者們深入研究的。Sacks（1992）提出，前序列具有隱含性，例如邀請某人做一件事，可以用問題的形式：“你今天打算做什么？”類似的問題。在拋出問題后，邀請者會根據被邀請人的回答來決定接下來的話語策略。Sacks認為這種預先鋪墊比直接邀請更容易成功。在邀請中，提出者必然要冒被拒絕的風險。因此，前序列在交際互動中代表著對一個提議被接受或拒絕的預示。一般情況下，如果鋪墊達到了預期，那么就可以拋出正式話語，反之則有轉移話題的余地避免雙方陷于尷尬。使用前序列可以控制接下來對話的發展（1992）。國內學者王澍（2003）從語用學的角度分析了日常用語的前序列使用，他認為前序列對整體言語行為的完成起到任務性和互動性兩種作用。除此之外，Mey在前人對前序列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前序列的構建還應該包含副語言因素，例如肢體語言等（2001），肢體信息可以對前序列進行有效的補充，比如說，點頭或搖頭，指明方向等。預先的動作也可以單獨作為前序列，同樣可以為對話雙方提供信息（馬欣欣，2006）。

大部分學者關注的是前序列在日常口語交際中的作用（Levinson，1983；Sacks，1992；Mey，2001；Yule，1996；王澍，2003），卻忽略了前序列在正式文本，例如，戲劇、演講、或訪談中的重要作用。綜觀文獻，馬欣欣（2006）是國內第一位將前序列與正式文本聯系起來的研究者，她選取了電視訪談為研究文本，并提出前序列作為談話的開始是整個對話中最精彩的部分之一。馬欣欣的研究非常具有創新性和啟發性。因此，本研究將借鑒馬欣欣對文本的前序列研究的分析方法，選取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為研究語料，嘗試對話劇劇本的前序列進行探討。本文首先提出前序列更細致的分類，隨后根據話劇《玩偶之家》歸納并分析前序列的功能。

二、前序列的分類和作用

前序列可以讓參與者預知對方將要拋出的話題，目的是為了創造繼續進行話題的條件。本研究提出新的前序列分類：預先邀請、預先宣布、預先請求、預先結束。

1.預先邀請

預先邀請是交談中最容易辨認的前序列信號，通常放置在談話的開頭，目的是發出邀請并得到對方的接受。例如“What are you doing this weekend?”是最常見的預先邀請，意在試探對方是否空閑。預先邀請預示著接受或拒絕這兩個結果，發出者會視情況而決定是否發出正式邀請。

2.預先宣布

在宣布或告知事情之前會做以鋪墊，以便后續能夠更順利的引出正式宣布的內容。預先宣布多以陳述的形式出現，例如：“You would not believe who got the price.”宣布者提前鋪墊是為了讓聽話者對宣布內容產生興趣，產生好奇。使用這樣的交際策略可以使對話更有吸引力。

3.預先請求

預先請求是為即將到來的請求做準備，例如，“你能幫我一個忙嗎?”這屬于發出請求前的試探，在對方回答之后，說話者會判斷對方的回答是否有條件繼續進行正式請求。因此，請求者會將話語修飾得更加婉轉，避免雙方陷入尷尬。

4.預先結束

任何對話的結束都不會戛然而止，一定會有結束前鋪墊性的話語。想要結束話題時，雙方不會立即停止對話轉身離去，而是會以合適的策略來促使話題進入尾聲。例如：“It’s been nice talking to you.”在結束之前，會對本次見面或話題做以簡單總結，這就預示著雙方即將要結束對話。

三、《玩偶之家》中前序列的分析

本文將亨利·易卜生的話劇《玩偶之家》中的對話按照預先邀請、預先宣布、預先請求、預先結束歸類，并選取具有代表性的話語進行分析。

1.預先邀請

Nora：You don’t recognize me,I suppose.

Mrs.Linde:Yes,I have indeed.In nine,ten long years

Nora:To have some fun at Christmas-time,of course.We will have such fun together!

圣誕節前，Nora偶然遇到多年未見的Linde時，雙方先相互問候表達了多年未見的想念。在交談中感覺到Linde的熱情之后，Nora向Linde發出圣誕節的邀請，希望Linde能與她們一起度過圣誕節。Nora沒有直接詢問是否能一起過圣誕節，而是向Linde表達出大家一起過圣誕節將會很有意思，同時，Nora也有把握Linde答應自己的邀請。

Helmer：Are we going to have a banquet?

Nora：Yes,a champagne banquet until the small hours.

這一情節中，Helmer問妻子是否要參加宴會，他沒有直接問“你能不能參加宴會？”而是問道：“我們要一起參加宴會嗎？”雖然都是以疑問句的形式發出了參加宴會的邀請，但Helmer的話語更加委婉和尊重，即使他有把握Nora能夠接受這個邀請。

2.預先宣布

Helmer：(Taking out his purse.) Nora,what do you think I have got here?

Nora：Money!

Helmer：There you are.

這里，Helmer本意是給Nora用于圣誕節的資金，沒有直接告訴給她錢，而是用了預先宣布進行鋪墊。Helmer以問句的形式開始，先讓她對話語內容產生興趣。在他拿出錢包后，Nora立即明白丈夫要給她零花錢的意圖。還沒有等正式的宣布發出時，接收者就已經從預先宣布的話語中得到準確的判斷。

Nora：Do you know we have just had a great piece of good luck?

Mrs.Linde：No,what is it?

Nora：My husband has been made manager of the Bank!

Mrs.Linde：Your husband? What good luck!

Nora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好友這個好消息，但又怕過于張揚，尤其是在得知好友Linde的生活不是很如意的情況下。因此，Nora先以問題的形式做鋪墊，試探Linde是否愿意分享好消息并等待Linde做出回應，Linde的回應表明她愿意聆聽Nora的好消息，這給了Nora可以繼續這個話題的信號，隨后Nora開心的將事情告訴Linde。

Nora：What a thoughtless creature I am,chattering away like this.My poor,dear Christine,do forgive me.

Mrs.Linde：What do you mean,Nora?

Nora(gently)：Poor Christine,you are a widow.

Mrs.Linde：Yes;it is three years ago now.

這一段對話中，Nora和Linde很久沒有見面了，她們聊起了近年來發生的事情，在交談中Nora意識到Linde已是遺孀。在宣布這件事情時，如果Linde直接告訴對方則會顯得有些冒失，所以她采取了預先宣布的交際策略，循序漸進地告訴對方自己丈夫去世的消息，讓對方有心理準備。

3.預先請求

Helmer：Has my little spendthrift been wasting money again?

Nora：This year we really can let ourselves go a little.

Helmer：We can’t spend money recklessly.

Helmer想提醒Nora要節省花銷。他對自己的話語目標進行了鋪墊，使得請求更加委婉和顧忌對方面子。Nora回答后，他才正式地提出希望節省開支的請求。如果Helmer直接提出則會讓對話變得尖銳，所以他采取了預先請求的策略，以輕松的話語對請求做以鋪墊，隨后逐步過渡到核心的話題上。

Krogstad：I am not asking your husband for a penny.

Nora：What do you want,then?

Krogstad：I want to rehabilitate myself.

Krogstad希望Nora替他求情，于是Krogstad做了一些鋪墊，意在試探Nora是否明白他的目的。與他的期望相反，Nora一開始理解成Krogstad想要借錢，隨后Krogstad才正式提出希望Nora幫他回復名譽的請求。

4.預先結束

Nora：Oh,it’s a wonderful thing to be alive and be happy.

Mrs.Linde：There is the bell；perhaps I had better go.

這是一個典型的預先結束對話。電話響起雙方都意識到是時候結束對話了，Linde趁此機會說道她該離開了，這樣雙方就可以自然而然的結束對話。

Nora：Sleep well,Doctor Rank.

Rank：Thank you for that wish.

這一幕發生在晚宴結束之前。這時大家已經認為宴會該結束了，所以在正式結束前他們互相表達祝福，雖然沒有直接說再見，這里的“sleep well”足以表明會話已接近尾聲。

四、結論

前序列是話語交際中必不可少的要素。人們在交際互動中不可避免地會使用到前序列。即便在正式的文本中前序列也很難被忽略。通過前序列做鋪墊，對話的雙方都可以控制對話的發展。更重要的是，根據說話的接收者對前序列的積極、中立或消極回應，話語發出者可以決定是否繼續進行正式的邀請、宣布等。本文對前序列做了進一步分類，分為預先邀請、預先宣布、預先請求、和預先結束。以話劇《玩偶之家》研究文本，分析前序列的結構和作用。研究發現，前序列具有鋪墊關鍵話語、表達態度或意圖、強調話語內容、暗示人物性格或關系等功能。總之，前序列的使用不僅使言語行為更具有目的性和策略性，還能夠塑造后續的語言風格。本研究意在細化前序列的分類，同時對較為新穎的研究文本進行前序列的功能分析，也為話劇的分析提供了新的視角。希望對前序列現象的解釋起到促進作用，幫助語言使用者提高選擇前序列策略達成交際目的的能力。前序列是一個值得進一步研究的課題。對前序列的分類可以繼續細化，研究者們也可以以電視訪談，影視作品，或課堂話語為研究對象，利用前序列的分析框架進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