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力
2021年8月19日,我在“上劇場”觀看了音樂劇《拉赫瑪尼諾夫》。
作為音樂愛好者,不會不知道這個名字;不是劇名,而是一個“天才音樂家”的名字。
據聞這是一部韓國人創作的音樂劇。節目單上沒有標明,只在“原版制作”下列出作者的名字,如:編劇、作詞Yoo Hyeon, Kim,作曲Jin Wook, Li / Bo Ram, Kim等。另一頁“制作出品”下,則是上海文化廣場劇院管理有限公司及主創團隊、技術團隊的名單。前面那個Kim變成了中文:金猷賢,作曲Li和Kim變成了李鎮旭、金寶蘭。據此看來,如今音樂劇中的一類劇目已無須國籍的依托,可以向國際的范圍自由地走去,也可以在完成“引進”的交易后,自由地在國內各地演出。
劇情:講述天才音樂家拉赫瑪尼諾夫“失落的三年”(節目單語)里在達利的幫助下,治愈心理痼疾、重拾自信的故事,表現的是內心的沖撞。
兩個角色:拉赫瑪尼諾夫和心理治療師尼古拉·達利。
現場樂隊:一架三角鋼琴和弦樂(小、中、大、低均有)組合,都在舞臺后區。另一架立式琴,一把中提琴,是兩個角色的道具,偶爾被角色奏(拉)出聲音。
前區左右兩個表演區,各是兩個角色的房間,中間的斜坡(目測在30度上下),是可以自由轉換地點、可以共用或自用的表演區。
不換景。燈光的作用隨之加大加重,在此明彼暗和此暗彼明的轉換中,提示了場景的轉換。
小制作,達到了形式上的小巧精致。
盡管有的臺詞把我逗樂,全劇也基本能順暢地看下來,但我仍有一些不滿足的感覺??赡芎敛幌喔?,我想到的一個詞,是“幼稚”(打字時極有可能錯選為“優質”)。

歷史人物劇看得多了,我自然形成了自己的戲劇觀,無論是劇情還是人物,我都希望的是:真實;或盡可能地接近真實。其實我也知道,無論哪部歷史人物劇,都不可能完全做到這一點。舉個例子:劇中的拉赫瑪尼諾夫獲得畢業作品獎時,他的鋼琴教師茲維列夫親自給他頒發了一枚獎牌,而史上更接近真實的是頒給他一塊金表。作為道具的獎牌,在劇中的作用轉瞬即逝,而如果是金表,顯然可以在后面的戲中再次發揮作用吧。
節目單上,“導演寄語”曰:走進劇院,忘掉你心中傳奇一般的拉赫瑪尼諾夫,忘掉你無比崇拜的柴可夫斯基,忘掉嚴格的茲維列夫,這里只有平凡的心聲,和流淌的音樂。
我是看過戲后才看到節目單,相對熟悉的和相對不太熟悉的人物,我都念念未忘。幼稚??!幼稚的是我。
作曲的“音樂理念”也印在節目單上:選擇更接近音樂劇曲目的做法,設定感性動線之后再進行創作。全劇含18個曲目,類同《巴黎圣母院》的寫法,從交響到饒舌說唱都有,頗具代入意識,卻難產生代入作用。這也與我的慣性思維大相徑庭。在我看來,以音樂家(尤其是作曲家)為主要角色的戲劇作品,其音樂創作一定要尊重、遵循原型人物的作品和風格,絕不能可有可無,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這類作品,從歌劇到音樂劇,已然出現了若干部,幾乎沒有成功之作,原因就是犯了這個大忌:作曲者大都不肯把自己放到次要的位置去,不肯把自己降于編配和制作。這一點,如果說也是我幼稚的話,我倒寧愿繼續幼稚下去。
倒數第二首曲目的曲名叫《再見,拉赫》。從節目單上可以看到,角色之一的名字就叫拉赫。藝術監制“寫在前面”的文字中,也直稱拉赫,不過在這個名字上加了書名號。我疑惑:這是簡稱,昵稱(如稱柴可夫斯基為“老柴”),還是原版劇目的名稱呢?俄語中的拉赫瑪尼諾夫一詞,可以提取出“拉赫瑪尼”,本意是親切、慷慨,也有揮霍的意思。然未見過只提取兩個字的用法,不知這個專利屬于中、韓哪方。藝術監制說:《拉赫瑪尼諾夫》的名字,并不算好賣。依我看來,若只叫《拉赫》,大概就更不好賣了。但如真那樣吆喝,倒不致招得我犯“幼稚病”了。

我看的這場是周可人主演(飾拉赫)。據節目單介紹,他畢業于上海音樂學院,準確講是上音的指揮系。主要表演作品:音樂劇《我的遺愿清單》《兩個人的謀殺》《宇宙大明星》。在這部戲中,兩個角色他都演,當然,不是“一趕二”。印象中,指揮系的學生畢業后登臺演戲,周可人似乎是第一個。我看過《兩個人的謀殺》,其實這次該再看一場他飾演的達利。另一位飾拉赫/達利的劉陽,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和藝術學院。依稀記得,十年前,為編輯《中國歌劇論壇文集》一書,在北大歌劇研究院,劉陽與我曾有短暫的工作銜接,他是那本書的責任編輯之一,書上印的名字是劉洋。不久就聽說他到上海演音樂劇來了,一直沒機會看他的戲。19日之后的三天五場演出里,有兩場是周可人、劉陽的對臺戲,周甲劉乙和周乙劉甲,如果都看下來,想必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