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高等教育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對我國學歷學位制度現代化建設的啟示

劉琦 車偉民

一、歐洲實行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背景

20世紀90年代末，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面對歐洲一體化的進程和高等教育國際化的趨勢，為實現教育現代化的需求，歐洲48個國家申請加入了旨在通過高等教育結構性改革、實現統一標準的歐洲高等教育區“博洛尼亞進程”[1]。在過去的20年里，歐洲高等教育區國家通過結構性改革和共享工具，一步步拽行共同承諾，加強了人員流動，提高了歐洲高等教育的質量和國際競爭力，促進了歐洲一體化的建設。歐洲高等教育區的建設在各國協調一致的行動下取得了一系列成果。歐洲高等教育區建立起歐洲、國家、高校的三級質量保障體系，各國進行了學位制度改革，實行統一的“學士一碩士一博士”三級學位制度，建立了統一的學歷資格框架，銜接各國不IL的學位制度。1997年，多數歐盟成員國簽署了《里斯本文憑互認公約》（￡is60 Recogniton Convention，），歐盟建立了覆蓋各成員國的歐洲國家信息中心網絡（ ENIC）及國家學術認可信息中心（～IARIC），使歐洲國家學歷、文憑得到相互承認。歐洲高等教育區建立了廣泛使用的歐洲學分轉換系統（ ECrIlS）、文憑補充文件（Diploma Supplemen工）等操作工具，這些舉措加深了世界各國對歐洲高等教育機構頒發的文憑的性質、層次、課程結構等信息的了解，促進了歐洲公民跨國就業能力和歐洲高等教育體系的國際競爭力，得到了歐盟委員會、歐洲理事會和聯合同教科文組織的大力支持，成為全球公認的高等教育現代化標準。

1996年，歐盟委員會、歐洲理事會和聯合同教科文組織歐洲高等教育中心（ UNESCOCEPES）聯合成立了文憑補充文件工作小組，制定文憑補充文件的基本格式。1999年，歐盟成員國簽署《博洛尼亞宣言》，再次強調了文憑補作者簡介：劉琦，中國駐歐盟使團教育文化處隨員：車偉民，中國駐歐盟使團教育文化處公使銜參贊充文件的重要性，開始通過立法對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加以確立。2003年，歐洲教育部長會議發布的《柏林公告》，要求簽署國從2005年起為每一個大學畢業生免費提供文憑補充文件。截至2017年，大部分國家向畢業生免費發放了文憑補充文件。[2]

二、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基本形式

各國高等教育機構在開具文憑補充文件時都遵循了文憑補充文件工作小組所確定的基本格式，文憑補充文件包含八個部分的信息：一是持有人的身份信息;二是文憑名稱、研究領域、發證機構和教學及考試語言，其中發證機構這一項需要對機構的性質以及在本國教育體系中所屬的層次作出說明，如公立或私立，大學或高等專門院校、職業院校等;三是文憑層次、學習期限和入學要求，其中文憑層次部分需要對該文憑與該國高等教育結構中對應的層次給出具體描述;四是學習方式，學習要求，課程科H、內容，所獲學分、等級及總體等級，其中學習方式為全日制、非全日制等;五是深造資格和專業資格，分別對應學術深造資格和專業資格上的準人;六是有助于人們了解該文憑性質和用途的其他信息，其中該文憑的信息來源包括高等教育機構網站、歐盟學術機構認可中心等學術機構;七是其他認證細節，包括文憑補充文件的簽發期、簽發人、職務和公章等;八是國家高等教育體系概述和高等教育文憑結構。[1]

三、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監管機制

（一）監管部門

歐洲國家對文憑補充文件實施監督管理的機構，有的為政府教育主管部門，如教育部、國家教育委員會，有的是教育質量保障機構，有的是大學校長委員會或高等教育國際聯合會等組織。在歐洲高等教育區層面，沒有專門機構負責對文憑補充文件的監督和管理。因此，歐洲高等教育機構簽發的文憑補充文件的內容和表述不盡相同，雇主及有關機構對文憑補充文件的需求和反饋意見等信息，也難以匯總。在歐洲高等教育區范圍內，難以對文憑補充文件實施情況進行科學的比較分析。

（二）立法與執行

根據“博洛尼亞進程”專家組對歐洲、中東和非洲有關國家進行的問卷調查，有30個國家制定了文憑補充文件的法律法規，歐洲國家普遍采用了統一格式的文憑補充文件[4]。多數高等教育機構認為，強制性出具文憑補充文件會給高等教育機構帶來較高經費成本，高等教育機構須為此升級學生數據系統、提供解釋性說明等。為降低成本，建議在全國范圍內實施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管理系統。

有些歐洲高等教育區成員國，如愛爾蘭，雖然沒有制定建立文憑補充文件的法律法規，但愛爾蘭商等教育機構充分體會到文憑補充文件的益處，各校主動且免費為畢業生頒發文憑補充文件。奧地利政府是在高等教育機構普遍采用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后才制定了專門法規[5]。因此，建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應將法律法規建設與學校意愿有效結合，做好宣傳解釋工作，最大限度地說服高等教育機構支持建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當然，政府的基水經費投入是在全國范圍內建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重要保障。

四、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適用范圍

歐洲高等教育區多數國家的高等教育機構僅向本科畢業生和碩士畢業生頒發文憑補充文件。斯洛文尼亞等少數國家向高等教育專科畢業生頒發文憑補充文件。日前，歐洲高等教育區各國尚未開發博士畢業生的文憑補充文件，工作組建議，有關國家使用現有的文憑補充格式對博士畢業生提供文憑補充文件。

五、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重點舉措

2017年歐盟委員會發布的《文憑補充文件修訂及在歐洲實行數字化文憑補充文件的可行性分析報告》提出了有關增強文憑補充文件實施的建議。

（一）向高等教育機構頒發文憑補充文件提供具體支持

除了提供經費支持外，歐洲高等教育區國家還應對高等教育機構頒發文憑補充文件提供政策及技術指導，發布高等教育機構頒發文憑補充文件指南，指導高等教育機構采用統一的文件模板，按標準填寫文憑補充文件。同時，鼓勵高等教育機構開展經驗交流活動，提高頒發文憑補充文件的質量。

（二）推行數字化文憑補充文件

歐洲高等教育區國家及高等教育機構對于推行數字化文憑補充文件存在較大爭議。日前僅有少數高等教育機構頒發數字化文憑補充文件。有許多英國大學采用了電子版高等教育成果報告（Higher Education Achievement Report，HEAR）或文憑補充文件;瑞典開發了新的全國大學生成績記錄系統，學位和文憑補充文件都以數字形式頒發。[6]

相關報告顯示，數字化文憑補充文件有以下幾點優勢：一是減輕高等教育機構的行政負擔;二是更加高效、文檔格式更加靈活，易于管理與核查;三是數字技術更便于安全存儲。專家組建議，高等教育機構應積極穩步推進文憑補充文件數字化進程。

六、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實施

（一）目前實施情況

2016-2017年，歐洲高等教育區大多數國家的高等教育機構向畢業生頒發了文憑補充文件。法國、希臘、冰島、俄羅斯和英國廣泛采用了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在英國，有些高等教育機構頒發了文憑補充文件，有些高校則頒發高等教育成果報告，還有一些高校僅提供成績單。少數國家如白俄羅斯沒有建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

根據歐洲高等教育區發布的文憑補充文件的指導原則，高等教育機構應以廣泛使用的歐洲語言（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和俄語）向所有畢業生免費提供文憑補充文件。據調查，2007-2015年，高等教育機構頒發文憑補充文件的情況明顯提高，但截至2015年，仍有2/3的歐洲高等教育區國家的高等教育機構未按要求頒發文憑補充文件。

（二）語言和費用

文憑補充文件應以五種歐洲廣泛使用的語言書寫，包括：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和俄語，但多數高等教育機構頒發的文憑補充文件僅提供本國語言和英語版。有些國家，如愛沙尼亞、立陶宛的高等教育機構只有在申請者明確要求時才提供廣泛使用語言版本的文憑補充文件。雖然文憑補充文件的發放是免費的，但額外服務需要付費。例如，在斯洛文尼亞，文憑補充文件免費提供斯洛義尼亞語和一種歐盟官方語言版本，如需第二種歐盟官方語言‘或歐盟官方語言以外的語占版本則需付費;在斯洛伐克，免費提供國家官方語言和英語版本，其他語言版本需要付費。[7]

（三）指導方針

根據文憑補充文件工作小組的報告，文憑補充文件的制作和發放應遵循以下基本原則和方針：一是文憑補充文件應結合文憑內容，文憑補充文件不能代替簡歷和文憑;二是文憑補充文件不包括任何價值判斷、等價性陳述或建議;三是文件應集中制作，而不能交給不同學術部門制作;四是文憑補充文件應該在學生獲得文憑的同時，以合適的語言免費發放;h是文憑補充文件相關術語表述應當清晰。H

（四）存在的主要問題

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實施存在以下幾方面問題。一是高等教育機構往往對填寫文憑補充文件的要求存在不可理解，導致畢業生數據不一致，并降低了文憑補充文件有關信息的nj‘比性。二是文憑補充文件獲得者經常反映，文憑補充文件缺乏實習、流動學習或取得的突出成就的有關信息，而完成這些向定義條H需要大量人工操作。三是文憑補充文件的格式和紙張設計靈活性不夠，不能滿足不I r使用者的個性化需求。四是文憑補充文件在社會上的知名度不高，未得到廣泛使用。許多用人單位并不了解文憑補充文件的存在、功效和適用性。h是高等教育機構反映頒發文憑補充文件增加了學校的行政負擔，在畢業高峰期間發放文憑補充文件耗費高等教育機構的大量資源[9]。六是文憑補充文件的監測機構五花八門，高等教育機構或雇主對文對補充文件的使用未在歐洲高等教育區專門機構的監測范圍內，因此，無法對文憑補充文件在歐洲高等教育區國家的實施情況開展有效的跨國比較分析。[10]

七、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成效

（一）促進歐洲高等教育一體化

文憑補充文件制度是歐洲高等教育區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促進了歐洲高等教育的一體化。文憑補充文件對畢業生完成高等教育過程的詳細說明，是確保畢業生學歷在本國和國際范圍內得到高等教育機構、公共機構和雇主認可的重要工具。文憑補充文件制度提高了歐洲各國高等教育機構頒授文憑的公開性、町比性和透明度，有助于對各國高等教育機構所開設的課程質量進行比較，促進了包括教師、學生、研究人員在內的歐洲公民的跨同學習和就業。

（二）滿足各利益相關方的需求

文憑補充文件制度能夠滿足各利益相關方的需求。其一，對學生而言，文憑補充文件為其跨國學習、深造和就業提供了便利。學生的學習選擇更加靈活多樣，能明顯增加其海外學習經歷和自身競爭力。此外，對于參與高校開展的合作辦學、聯頒學位等項日的學生，文憑補充文件ci‘以清楚注明學生學習的機構名稱、項目名稱，提高學生所獲聯頒學位的透明度和認可度。其二，對高等教育機構而言，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增強了其學所文憑的認可度，提高了其在高等教育領域和雇主中的知名度。其三，對于雇主而言，隨著高等教育和勞動力市場的國際化，他們需要更加清楚地了解申請人的國外文憑信息，而文憑補充文件有助于雇主在標準化學歷框架下比較申請人的能力。

八、我國借鑒及建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意義

（一）有助于我國高等教育現代化的標準化建設

文憑補充文件是歐洲高等教育區建設的重要成果，它與歐洲學分轉換制度等形成了歐洲各國高等教育體系相互兼容的操作工具，也為世界高等教育現代化建設及區域合作提供了良好范例。借鑒歐洲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成功經驗，能夠提高我國對歐洲高等教育體系、歐洲高等教育標準和學歷學位認證標準體系的認識，建立有中國特色的文憑補充文件制度有助于進一步促進我國現代化高等教育改革，促進我國與歐洲國家高等教育體系及標準的可比性和兼容性，加快我國與歐洲各國在學歷學位互認等方面的合作，增強我國與各國認證機構開展更廣泛的合作，實現標準對接，有效提高我國高等教育機構頒發學歷學位的國際認可度。同時，在我國開展的國（境）外學歷學位認證服務中，將歐洲高等教育機構頒發的文憑補充文件內容與境外文憑認證有效融合，供用人單位在人才招聘及評價時參考。

（二）有助于提高我國學歷學位的國際認可度

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已經得到了世界各國及聯合同教科文組織的認可，成為國際公認的高等教育現代化標準。我國已經提出了高等教育現代化建設的明確目標。借鑒和采用符合國際標準的文憑補充文件制度，有助于促進我國高等教育現代化進程，有助于我國困（境）外學歷學位認證機構鑒別國外高等教育機構頒發的學位證書的真實性和合法性，了解歐洲國家的學位體系和政策工具，在借鑒國際標準的基礎上逐步完善我國的國（境）外學歷學位認證辦法及標準，解決在學歷學位認證中遇到的問題，進一步推動我國教育國際化進程。

（三）有助于提高我國國（境）外學歷學位認證服務水平

文憑補充文仵對學生在歐洲獲得的文憑及其頒發機構作了更詳細的說明，學習和了解該制度能夠使國內高等教育機構、雇主、學生各方主體從中受益，同時‘為學生來華學習、就業提供了便利。借鑒和了解文憑補充文件，有助于我國了解歐洲國家高等教育資歷框架、學位體系和學分制度，掃除我國與歐洲國家學生國際流動的障礙，提高來華留學生教育質量和管理水平，有利于我國做強“留學中國”品牌，提升我國留學教育的國際競爭力和對全球人才的吸引力。

（四）有助于提高中歐教育合作水平

擴大中歐人員雙向流動是中歐教育合作長久以來的關切與訴求，而學分互認、學歷學位瓦認等問題已成為進一步擴大我國高等教育機構與歐洲高等教育機構教育合作與交流的阻礙。開發與國際標準接軌并與我國相適應的文憑補充文件不但能夠增加歐洲高等教育機構時我國高等教育機構文憑的認nj‘度，促進我國與歐洲國家的文憑互認，為我國人員向西方流動以及赴歐留學、就業提供便利，還能夠提高我國與歐洲國家高等教育標準及政策工具的兼容性，提升我國與歐洲國家的教育合作水平，進一步推進中歐人文交流，為我國有針對性地開展對歐交流，為進一步將歐洲打造成相對穩定且有一定承載力的海外高層次人才培養高地夯實基礎。

九、建立我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有關建議

（一）頂層設計

我國在設計和實施相應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過程中應在國家層面借鑒歐洲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建立與我國國情和實際情況相適應的文憑補充文件制度及其基本框架，制定相關實施規定，向高等教育機構提供財政支持及激勵措施，確保該制度得以逐步在全國的高等教育機構實施推廣。具體實施中，可由國家學歷學位管理部門對文憑補充文件進行研發，提出規范其填寫和使用的指導方針，制定文憑補充文件的統一模板，高等教育機構應依據國家的指導方針和相關部門提供的統一框架和模板制作、填寫、發放文件，并提供相應的示例說明，保證文憑補充文件填寫的規范性;各高等教育機構對文憑補充文件的制作與填寫應由高校學籍管理部門負責，保證文憑補充文件在布局、結構和內容上的一致性，特別是要完整體現學生的實習、交流交換等補充信息，各高等教育機構應同時頒發畢業生學歷學位證書與文憑補充文件。文憑補充文件包含學生課程內容、學習成績及學習過程的相關信息，將文憑補充文件認定為畢業生檔案的有效組成部分加以規范化管理，提高我國相應文憑補充文件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二）我國文憑補充文件電子化

我國在設計和實施相應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過程中應考慮在畢業高峰期發放文憑補充文件的便捷性、數字化趨勢和多語言需求，采用或逐步推行數字化和多語言的相應文件，簡化高等教育機構工作程序，以提升效率、降低成本、提高便捷性和一致性。因此，在具體實施中，我國可根據國情，借鑒歐洲有關國家的學生學習成績管理系統，逐步推行文憑補充文件的數字化。電子文憑補充文件可與我國高等教育相關學歷學位認證機構出具的電子學歷認證報告和電子學位認證報告內容相結合。此外，除中文版本之外，國家學位認證部門應根據需求開發我國文憑補充文件的英語及其他語種的多語言版本，向不同國家留學生提供文憑補充文件的服務，逐步在國際范圍內推廣與我國相適應的文憑補充文件。

（三）提高我國文憑補充文件制度的國際互認性

我國建立和實施文憑補充文件制度Il-‘以推動我國高等教育標準與國際對接，提升其與國際高等教育標準的兼容性;提高我國高等教育機構頒發的文憑、學位及證書的國際透明度、認可度和可比性，從而加深國外高等教育機構及雇主對我國高等教育機構頒發文憑、學位及證書的理解。因此，我國國（境）外學歷學位認證部門應借鑒歐洲文憑補充文件的內容，提高學歷學位認證的專業性，并廣泛推廣歐洲文憑補充文件，使高等教育機構及用人單位了解文憑補充文件這一工具的用途，提高其使用率;我國國家學歷學位認證部門可與歐洲國家教育部及高等教育質量保障機構等加強合作交流，就實施文憑補充文件的工作分享交流經驗，為在國際上推廣和使用我國相應的文憑補充文件提供便利;我國各高等教育機構在開具相應的文憑補充文件時需要遵循國家制定的關于該文件的統一基本格式，對文件相關內容做好補充說明，在內容填寫上與其他高等教育機構保持一致性，便于該文件在國際范圍內使用和進行比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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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編輯 呂伊雯? 校對 娜迪拉·阿不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