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舒顯利

斷橋外，小路邊，芳草碧連天。又是一年春意濃，郊外踏青，只見一蓬蓬野草翠綠欲滴，心間涌起陣陣歡樂，童年往事又重臨心頭……

那時只有幾歲的樣子，但凡農村的孩子，每到放假，便要背起背簍，去田野里打豬草。

草長鶯飛的春天，打豬草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二三月間，農民還沒有開犁播種，田間地頭的雜草還在恣意瘋長。漫山遍野，到處是綠油油的、半尺高的野草，一叢一叢的，可養眼了！要打豬草嗎？那可是伸手就來，大約半個小時，就可以割滿一大背簍青草。如果你勤快，小半天還可以割兩背，背到父母跟前，會被一個勁地夸獎“這個娃兒真勤快！”那感覺神清氣爽的——勞動可真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呢！

春季打豬草，還有更多的妙處：打滿了豬草，如果你是一個人，可以盡情地欣賞“竹外桃花三兩枝” 、“一灣碧水繞田綠” ，可以盡情地在溝渠邊放生野鴨兒花，或在草叢中尋找小昆蟲……如果有幾個伙伴，你還可以一起玩過家家，或挖株野草踢毽子，或架起鐮刀投靶子，或比賽爬樹捉鳥……反正總有想不盡的法子，玩起來樂趣無窮。記得有次，約了姐弟四五人，打完豬草去石崖下邊“尋寶藏”，四五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從懸崖頂一步一步爬到懸崖底，沿著石縫慢慢尋找，希望能找到類似《雪山飛狐》里胡斐的那種藏寶洞，那時候還不害怕毒蛇之類的，更沒覺得爬懸崖有危險，只是像打了雞血似的，期望能幸運尋到寶藏。寶藏肯定沒有尋到，但幾個孩子最后從懸崖底平安地爬上懸崖頂，完好無損地回家，還算是幸運的。每到春天，我們都自告奮勇去打豬草，那歡喜勁啊！全身每個細胞都充滿了活力。

轉眼間，“楊花落盡子規啼”，“布谷聲中夏令新。”夏天來臨，大人們正處農忙時節，孩子照例要去打豬草。這個時候田里剛插下秧苗，玉米剛種進土里，農民忙著收割油菜、胡豆，根本沒有閑暇除雜草，打豬草仍然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暑假來臨，長長的假期自然快樂，但卻有一件事情不那么愉快，那就是打豬草。

六七月份，田里的稻子、土里的玉米、田埂上的豆子，全都整齊地排成隊，爭著勁兒長身體。你到田間地頭一轉，立馬能明白什么叫“精耕細作”：勤勞的農民們像呵護孩子一樣呵護著自己的莊稼，但凡田間土里有一點雜草，都會被除得干干凈凈的。可不是嗎？辛辛苦苦種下莊稼，誰不期望有個好收成呢？

可這就苦了打豬草的孩子了。轉來轉去，到處都是光溜溜的田壁和土壁。所以孩子們只好去樹林里、石崖邊……這些沒有莊稼的地方找豬草。每天都有人打豬草，可草兒們哪能長這么快呢？

我和姐姐照例每天都要去割豬草。姐姐比較有耐心，很小的野草都會彎下腰去割。半天下來，姐姐總是能夠打滿一背簍豬草，而我卻只有小半背，甚至不能遮底。我現在回想，其實是我耐心不夠，太小的草我看不進眼里，太少的草又懶得彎腰，我總喜歡不停地尋找春天那種高大而又繁茂的野草，好一下子把背篼裝滿，可哪里有這么好的運氣呢？所以夏天里打豬草，我一向都完不成任務。

唉！臨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陽照在頭頂，身上像無數顆針扎一樣。背篼里空空如也，怎么回去跟父母交差呢？心情很是焦灼，早沒有了玩耍的心思。有時候，巴結一下姐姐，博得她的同情，她從背篼里分一點豬草給我，于是兩姐妹高高興興地一起回家。可有時候，跟姐姐鬧了小別扭，她不愿意幫助我，我就心里一邊打著鼓，一邊想用什么法子能蒙混過關。心慌意亂地回家，看著姐姐在一旁被表揚，自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如果父母心情不好，自己被責備幾句，心情就更郁悶了，于是我很害怕夏天打豬草。

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問媽媽：“媽媽，我們家為什么要喂那么多豬啊？每天要吃那么多豬草，豬草太難打了！”“不喂豬，你們喜歡吃的肉從哪里來？”“可我們每年只殺一頭豬，養那么多豬干嘛呢？”“另外幾頭豬可以賣了給你們姐妹交學費啊。”“哦，原來是這樣。”我只好乖乖低下了頭。

可我還是不甘心，又想到了一個很“聰明”的辦法：“我們今年養了這么多頭豬，明年干脆不養豬了吧？全家人都好好地休息一年，后年再養。你覺得這個主意怎么樣？”“明年不養豬，過年看著家家都殺年豬，就我們家冷冷清清，沒有新鮮肉吃，你覺得這樣過年有意思嗎？”“太沒意思了，那還是年年養豬吧。”

“對頭啰。我小時候，你外婆就說，人要勤快，日子才會越過越好，如果人懶，就會窮得叮當響。苦一點沒什么，力氣用了還在嘛。”“哦！”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以后過什么樣的生活要看自己現在勤不勤快了？”“對頭……”

……

時光荏苒，童年往事依稀發生在昨天，我卻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二十多年過去，世界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如今人們生活普遍幸福，早沒有了當年的艱辛。野外打豬草這種事情，即便農村的大人小孩都不用再做了。

每年春天，有許多人到農村踏青賞春，心情十分愉快。看著茵茵綠草，我總會情不自禁憶起童年的苦和樂，童年勞動的種種情景。

習主席說：“幸福生活不會從天而降，幸福生活要靠勞動創造。”這句話聽起來親切而又熟悉，似乎在哪里聽過。后來我尋思了許久，終于想起，其實這話源自于廣大老百姓，世世代代流傳于勤勞的勞動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