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哲悅
洛陽師范學院
天還沒有亮,李老師就已經起床了。
剛剛大學畢業的她,放棄了留在城里工作的機會,毅然回了這個她曾經待了十幾年的小山村。村里只有一個村小,稀稀疏疏三十幾個學生,雖然現在外面的世界轉的飛快,可隔著一座又一座大山,一條又一條盤山公路的山村,彷佛和她當年離開時并沒有什么兩樣。
那天她托著大大的行李箱,走下客車,就被漫天的飛沙迷了眼,眼睛一陣干澀,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的想哭的意味,她跺了跺腳,彈掉了身上的塵埃,遠遠的,在那站著的,是她的小學老師陳老師。陳老師老了,于是她便回來接她的班了,“陳老師!”,陳老師蹣跚著走過來,這位年逾古稀的老師,早已過了退休的年紀,但是她放心不下村里的孩子,硬是干到了現在,可是現在的她實在干不動啦,一級一級上報終于來了個新老師,而這個新老師,就是她曾經帶出去的學生,她緊緊地握住小李的手,似感激,又似愧疚。感激她的到來終于給這個小村莊注入了新的力量,卻又愧疚仿佛是她又帶她回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自此,李老師便接了陳老師的班,在村小住下了,每天天沒亮,她便要翻過一座大山,去接山那頭的孩子,夜晚的山顯得格外的陰森可怕,陳老師給她留了一盞夜燈,這盞夜燈留了許多年了,像是一個傳承,于是,每個天還沒亮的早晨,李老師并提著這盞夜燈,去接山那頭的孩子,一路山,夜燈的火苗跳躍著,彷佛一個活動的生命,在陪伴著她。每次,遠處的學生看見竄動的火苗,便知道,李老師來了。
突然有一天,班里的翠翠不來上學了,李老師問班里的同學,“翠翠去上班啦,她媽媽說她是個女娃娃,哪需要讀那么多書嘞。”于是星期六的早晨,李老師敲響了翠翠家的大門,翠翠媽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翠翠在山腳下做工呢,一個女娃娃,供她讀到現在已經不錯啦,讀出來又有什么用呢?”
李老師走到半山路,遇見了正在休息的翠翠,她和一大幫男人一起,正吃著工地的午飯,她的身邊,放著一個大大的竹簍,竹簍里裝滿了大塊的石頭,翠翠正在大口的扒拉著米飯,小山堆一樣的米飯不一樣便沒了,只剩下旁邊幾片小小的豬大腸,李老師心疼地坐下,“翠翠,你怎么干吃飯呢?”翠翠看見李老師,濕了眼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李老師,我想帶回家給弟弟和媽媽吃。”李老師頓時無語,心中一陣酸楚。“來,起來,翠翠。”李老師想帶翠翠回家,翠翠硬著不肯走,“我不回去,沒賺夠了錢我不回去!”李老師無奈,“那李老師和你一起搬!”翠翠的眼神充滿了驚愕,“這怎么可以呢,李老師!”然而李老師已經背上了那個大竹簍,背上的那一瞬間她險些摔倒,蹣跚著腳步,她艱難地往上爬,她無法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是怎么能夠做到的。
回到了翠翠家,她說她愿意在沒課的時候幫翠翠一起搬石頭,翠翠媽看了李老師一眼,同意了翠翠回去上學,只是得賺夠了每天的錢。于是,每天早晨,李老師提著小夜燈去接山那頭的孩子,每天晚上,伴著夜光提著小夜燈去給翠翠上晚課。
最近山上的雨多了起來,山路變得難走了起來,李老師的任務變得更重了,一天晚上,給翠翠補完晚課,走出屋門,發現雨不知不覺下大了,翠翠媽說要不先在家里住下吧,望著雨,想到明天早晨還要去接孩子,便還是走了出去。
她提著那盞小夜燈,艱難地行走在山路上,卻想不到突發泥石流,李老師被山洪沖走了,只留下那盞小夜燈,在漆黑的夜里閃著……
得知消息的孩子們都哭了,李老師的消息被鋪天地報道,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到了山村教育,捐款,修路,越來越多的老師走進山村,成了一名鄉村教師,孩子們再也不用翻山路了,朗朗的讀書聲,越來越響亮了……
十年后,一個女孩下了城鄉客車,她是長大的翠翠,她回來了,回到了曾經的村小,成了一名鄉村教師,李老師的小夜燈終于用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