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線道德建設:道德失范的治理敘事

羅小松

［提 要］加強底線道德建設，夯實底線道德，是治理道德失范的內在要求。當前底線道德失守表現在部分公民最基本的自然道德義務缺失、社會道德義務履行消極等方面。為進一步治理道德失范問題，開展底線道德建設可從建設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建立并推進“德法并舉”的制度體系、加強底線道德話語體系建設、培育公民道德敬畏感等方面著手。

底線是最低標準，是維系人之為“人”的警戒線，堅守底線道德是維護社會生活秩序的基本要求。針對底線道德的重要性，何懷宏指出：“最小范圍內的道德規范需要最大范圍內的人們的認可和共識，最低限度的道德約束呼喚著最高精神的支持。”當前我國社會正處于加速轉型期，加強底線道德建設，夯實底線道德，是治理道德失范的內在要求。

一、當前底線道德失守的困境

（一）最基本的自然道德義務缺失

最基本的自然道德義務，是人之為“人”，人異于非人類的最后屏障。當今最基本的自然道德義務缺失主要表現為漠視生命、較為嚴重的誠信缺失、部分人婚戀道德觀念不健康等現象。首先，漠視生命。當前我國漠視生命現象頻頻發生，包括漠視自己生命、他人生命或漠其他生物種類生命。居高不下的自殺率、“見死不救”式道德冷漠、恣意虐待（殺）動物行為等病態現象，都是漠視生命道德失范的集中體現。其次，較為嚴重的誠信缺失。誠實守信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人之為“人”最基本的道德素質。不時涌現的誠信缺失問題，已是阻礙社會發展的絆腳石，成為亟須治理的突出道德問題。再次，部分人婚戀等家庭道德觀念不健康。樹立正確的婚戀道德觀念是人之為“人”、異于他類的最基本的道德規范，是保持家庭穩定的核心道德精神力量。當前家庭道德領域出現了拜金婚姻觀、性道德觀念滑坡等問題，對家庭的穩固、社會的穩定都產生了巨大的潛在危害。

（二）社會道德義務履行消極

當前部分公民社會道德義務缺失亦較為嚴重，主要表現在不遵紀守法、不主動履行社會基本義務、缺乏正確的利益觀、生態責任意識淡薄等問題。首先，部分公民遵紀守法自覺性、主動性不足。遵紀守法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社會責任和最基本的道德義務。部分公民遵紀守法的意識淡薄，法律素養不足，遵守法律的主動性欠缺。其次，部分公民基本義務履行不忠實、不積極。對公共財產不愛惜、浪費現象仍然較為普遍；對公共秩序的不主動遵守乃至破壞，如對交通秩序的漠視、公共場所秩序的隨意等。再次，缺乏正確的義利觀。“一些社會成員道德觀念模糊甚至缺失，是非、善惡、美丑不分，見利忘義、唯利是圖，損人利己、損公肥私”，“一切向錢看”“金錢至上”已經成為少部分人的座右銘，嚴重沖擊到社會底線。最后，生態責任意識薄弱。我國面臨的生態環境問題仍然十分突出，部分公民的生態責任行為失范現象異常嚴峻，部分企業、公民的做法已嚴重沖擊了生態保護的道德底線和法律紅線。

（三）行業職業道德、重點領域道德義務缺失

從“黑心食品”頻出、醫生收取回扣到會計做假賬等反職業道德現象增多，人們普遍感到職業底線在下滑。首先，部分行業職業道德品質呈敗壞、病態惡化趨勢。部分人職業道德意識薄弱，職業道德情感、職業道德信念和職業道德意志病態化發展，表現出利己主義傾向嚴重；職業道德原則意識差，在對待誘惑和利益面前，很難做到堅持原則，缺乏堅定的榮恥道德底線和道德情感。其次，特殊行為領域道德呈較大面積失范。特殊行為領域、特殊行業（職業）道德呈現出較大面積下降，本應光輝正能量的職業形象因少數人違背底線道德的行為嚴重受損。最受關注的醫德、師德、法官道德受到沖擊。教師猥褻學生案、法官集體受賄案、販嬰醫生門等事件的出現，對于職業道德建設沖擊嚴重，產生了惡劣的社會影響，對社會道德底線、正義底線和生命底線造成了巨大傷害。此外，少部分官員的職業道德（即官德）缺失，少許黨政干部道德淪喪事件產生了惡劣的社會影響。備受關注的食品行業道德備受詬病，道德底線屢次被突破成常態，讓民眾深惡痛絕。網絡道德、媒體道德、環境道德的底線亦受到嚴重沖擊。少數新聞媒體工作者編造假新聞博取眼球，已然沖擊到了新聞媒體的職業底線。

二、當前我國底線道德失守的原因

（一）市場經濟對底線道德的腐蝕

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社會商品化取向日益泛化，人們的價值觀念受到了巨大沖擊。首先，社會商品化取向導致極端利己主義的盛行。部分人為追求利益最大化，“一切向錢看”，商品造假、以次充好，明目張膽損人利已、損公肥私，甚至到了“互害”程度，已嚴重違背底線道德的“紅線”禁區。其次，不合理的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分配制度加劇了對底線道德的倫理精神的否定。分配的公平公正是人類社會的普遍倫理，分配制度的不公平不公正是導致底線道德缺失的客觀原因。當前分配制度的不完善導致了貧富差距日益加劇，貧富差距的日漸拉大，部分公民對道德價值的期望值不斷降低，違背底線道德的事件不斷出現。例如，社會上屢見不鮮的仇富現象，豪車無端被砸；農民工工資被惡意拖欠等事件頻現。

（二）制度設計的底線倫理缺位

當制度制定缺乏倫理性，甚至與道德精神相背時，人們在面臨道德選擇時，往往只選擇有利于自身的方向，而無視道德的要求。當前，我國制度設計的倫理性缺位表現在：一是社會保障制度不夠完善。雖然隨著社會的發展，我國的社會保障制度逐步完善，但仍存在部分問題。當前我國社會救助機制不健全，法律法規不完善，立法缺失且懲治不嚴，訛詐欺騙現象未得到有效解決，誘發“見傷不敢救”“見義害怕勇為”的兩難境地，導致“不能見死不救”等底線道德難以踐行。二是道德激勵長效機制缺失。馬克思說過：“感性的特性和自尊、享樂和正確理解的個人利益，是全部道德的基礎。”底線道德的遵守需要必要的內心信仰、懲戒措施，同時也需要一定的激勵長效機制。但是，當前由于缺乏道德激勵的長效機制，人們在做出道德選擇時，其中的道德風險和道德成本無法得到保障，制約了“見傷不敢救”等道德兩難境地。

（三）底線道德教育自身問題

當前我國的道德教育對底線道德關注不夠，底線道德教育存在不少不足。首先，道德教育理念有待進一步優化。我國的道德教育理念過多地注重強調規范性道德教育、“填鴨式”方法，具有較濃厚的道德教育政治化、理論化傾向。其次，道德教育目標較為理想化。道德教育目標尚未完全與社會現實、人們具體情況相結合，道德教育目標設置理想化。再次，道德教育內容有待優化，并未完全把最基礎的底線道德進行完全吸收和整合。部分新領域、職業行業還未形成和制定統一的道德規范，缺乏底線道德精神的實質約束。再次，底線道德教育方式過于單一，側重被動式知識灌輸，缺乏對話教育和有針對性教育，制約著底線道德教育的效果。

三、當前我國底線道德建設的夯實路徑

（一）建設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

“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首要價值一樣。”沒有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談道德建設就好比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首先，應加強制度建設的倫理審查，維護公平公正的底線要求。在制度制定和建設過程中，要引入底線道德精神，維護弱勢群體利益，確保制度制定的倫理價值和真善美價值導向，守護社會公平公正的制度引導。如2017年河南鄭州的勸阻吸煙致死案，公民勸阻吸煙本是履行社會公德的善行，但如果法律無法對其行為進行保護，那么這樣只能讓公民的行善行為失去基本的保護，沖破道德底線的事件將會屢禁不止。其次，進一步堅持和完善收入分配制度，規范收入分配秩序，形成公平規范的分配秩序。不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是誘發道德風險發生的重要因素，是促發底線道德失守的外在原因。規范收入分配問題就是科學做好如何“把蛋糕分得更好”，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要不斷優化調整過高收入差距，在分配關系上找到平衡點，擴展壯大中等收入群體，建立公開透明、公正合理的收入分配秩序，為中等收入群體的發展壯大營造良好環境，保護低收入階層利益。再次，強化輿論監督機制，保證輿論的合理性與公正性。輿論對社會公平環境建設具有直接的引導作用，但如果任輿論自覺形成、自發形成，甚至歪曲發展，易對社會環境形成錯誤的導向。因此，報紙、雜志、電視、網絡等發出的評論必須保證符合公平公正的底線要求，體現真實性和正確的輿論價值引導。

（二）建立并推進“德法并舉”的制度體系，確保底線道德的法律保障

“培養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家庭美德、個人品德，既重視發揮法律的規范作用，又重視發揮道德的教化作用”，在推進依法治國的進程中，必須推進法治和德治的齊頭并進，實現法治和德治的相得益彰，不斷促進國家治理系統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加強底線道德建設，要把法律的規范約束作用、底線道德的紅線警戒作用緊密結合，使公民理解法治的道德底蘊，牢固樹立法律契約精神和道德規范引導。要推進底線道德的法律化，建立道德法庭。底線道德的夯實，需要每個人的內在自律，也需要外在的力量約束。特別是需要完善相關法律法規，為全社會弘揚正氣、激濁揚清創造良好的法治環境。在法律制定和完善過程中，可將部分底線道德的內容法律化，通過法律的強制作用規范底線道德內容的遵守。針對“不敢扶”“不敢救”“不敢勸”等不健康社會道德發展現象，相關立法部門有必要對見義勇為、主動維護公共秩序等情況制定法律法規進行獎勵和保護，增強人們維護底線、向上向善的動力。建立立法和行政的道德審查制度，在各級人大、政府、政協設立道德委員會。在法律法規制定中，既要體現法律規范精神，又要合理避免法律的“冷酷”，維護法律的道德精神。

（三）加強底線道德話語體系建設，優化底線道德教育的內容

在道德建設中，加強底線道德話語體系建設，優化底線道德教育的內容十分必要。首先，要加強底線道德話語體系建設。針對我國本土底線道德話語體系相對較弱的現狀，我們要充分挖掘本土特色的底線道德資源，結合本國國情，體現中國特色，提升底線道德話語體系自信，把底線道德思維植入道德建設之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容，蘊含了底線道德的話語精神，在學習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要繼續加強底線道德思維的植入，提升學習和踐行的實效。其次，優化底線道德教育的內容。當前道德教育內容理論性較強，內容更新的速度相對滯后，無法滿足時代日新月異的發展。部分新生領域、職業行業還未形成和制定統一的道德規范，缺乏底線道德精神的實質約束。食品藥品、新聞工作、網絡、新媒體、環境保護等職業（行業）道德內容的優化滯后，加劇了上述領域底線道德的較大面積缺失。因此，面對道德領域出現的一系列新問題、新現象，道德教育的內容應及時進行更新優化。相關部門要依托行業協會等相關單位，制定新生領域和行業的道德規范，根據需求及時調整傳統領域和行業的道德要求，鞏固其從業道德底線要求。

（四）培育公民道德敬畏感，鞏固道德信仰

針對當前人們道德敬畏感缺失問題，我們應從國家、社會和個體等層面重新樹立和培育人們的道德敬畏感。從國家層面和社會層面上而言，重建道德敬畏感，要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形成更趨完善的分配制度，為道德敬畏感的重建奠定扎實的物質基礎。國家尤其要重視收入分配制度的完善，保障每個國民都能共享國家發展的成果。只有這樣，才能彰顯社會主義及其道德體系的生命力，讓人們自然而然形成對社會主義及其道德的敬畏之心。在道德治理上，要強化道德敬畏教育，培育道德情感，激發公民道德敬畏之心；在法律治理方面，要強化法律對道德建設的促進作用，依靠法律保障抑制道德敬畏的缺失，維護道德敬畏的神圣。從社會層面而言，要完善道德評價機制，健全社會引導機制，引導個體把道德理想與個人成長、個人利益實現與道德敬畏培育相結合，提高道德敬畏情感。同時，要充分重視國家重大慶典、國家公祭日、公祭儀式等載體建設，通過敬畏英雄、功勛人物、道德模范，彰顯對英雄、道德模范等的敬畏之情，激發人們的敬畏意識。從個體層面上而言，培養道德敬畏感，要加強對道德敬畏的認知，形成道德敬畏的深厚情感。人們要積極參加各類道德實踐活動，如道德講堂、志愿服務等，增強道德敬畏的意識，促使道德敬畏內化成個人自然而然的深厚道德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