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強
【摘要】歷史觀建構與歷史學研究,對于科學史、哲學史、思想史、觀念史等的書寫有基礎性導引作用,進而對閱讀行為解析及閱讀史研究產生影響。知識考古作為歷史觀和歷史學的雙重結構客體,與出版本源的四要素緊密相連,對閱讀意義產生了直接影響。知識生產與閱讀消費,在市場激發和技術簇擁下愈發趨于同步,并以多重路徑開展。對閱讀史進行研究,可以在知識考古視域下,從宏觀的科學認識意義辨析、中觀的史論綜合體系構建路徑以及微觀行為、焦點解讀等的具體規制三個脈絡展開。
【關鍵詞】知識考古學 閱讀史 閱讀
【中圖分類號】G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1)9-025-08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1.9.004
書籍的生產具有明顯的技術邏輯特性和思想文化表征,其久遠性和廣闊性不亞于被敘述的歷史本身。可以說,“書籍由歷史創造,即它們是被經濟、政治、社會以及文化因素所塑造的”。[1]作為歷史的產物,書籍所表述的內容經常被認為是歷史本身,不論是作為整體的歷史,還是作為局部的、片段的甚至是隱匿、私藏的歷史。對于文學傳統深厚的中國來說,文學和歷史具有高度的混融性,即歷史的文學色彩濃重,因此文史常不分家,進而以“五經六藝”為代表的傳統書籍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持續占據核心地位,并混合在一起成為科舉考試的重要內容。閱讀和書籍成為士子晉升和社會階層進步的關鍵要素。因此,閱讀史最接近文化史和思想史,同時也是文學史、科技史等在現實應用領域的顯性投射。閱讀本身具有的統領價值,使其既需要接受科學認識論的審視,也需要遵守社會通行法則,還需要遵從人的本能與欲求。
閱讀史的發展受到年鑒學派、新文化史思潮和書籍史觀念的影響,具有社會史和文化史的雙重屬性。“在視野上,關心大眾文化、身份認同、權力與信仰等問題;在材料和方法上,不僅重視官方檔案和少數學者的著作,更重視各個社會組織所記錄的數據與社會大眾的私人信件、筆記等材料的收集和分析。”[2]閱讀史的豐富性與延展性得到了空前的重視和呈現。從本質上看,閱讀史研究的是還原閱讀活動、發現閱讀規律、啟迪閱讀智慧。其所對應的研究范疇——“人類的閱讀活動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其一是閱讀之前的準備工作;其二是閱讀行為本身;其三是閱讀的影響”,[2]因此,這一領域的研究主要關涉閱讀的前景(準備階段)、現況(實際操作)和展望(影響評價)。從歷時性的三個階段到具體觀照的三大脈絡,文章嘗試從宏觀意義、中觀路徑和微觀規制三個維度探討閱讀史研究的關鍵點和意義。
一、宏觀層面:科學認識論指導下閱讀史研究意義生成及脈絡考察
科學、文化與知識,在中國語境中多并列出現,在圖書館類目劃分及立法、行政等資源配置方面,也幾乎受到相似的對待,但從本質和內涵來說,三者既有內在聯系又有明顯差別。知識是用來表述的,是話語的一種,而閱讀則是對話語方式的審視,在對比參照中更接近于一種作者與讀者的對話。科學給人的印象,不是對話感,而是一種高位俯視感和力量感,其中涉及意識形態的人文社科類知識則稍顯不同。“知識與意識形態并不相互排斥,科學具有意識形態功能。”[3]科學與知識間的關系需要進行辨析,“知識并不局限于科學之內,不同的學科之間并不存在以客觀性、科學性劃分的等級”。[3]從這個意義上講,閱讀與知識的關聯不存在特殊障礙,閱讀史研究有其豐富的理論背景和現實土壤。
從實踐層面看,閱讀史研究是一種主動探索和集成性思辨的過程,任何規劃性和指導性的閱讀史導引,也多指向功利性,呈現為工匠精神和技術邏輯。閱讀史研究者進行的思維訓練,使其可以成為更高層次鍛造思想水平和改進知識結構的利器,也可以對閱讀者的價值判斷和理性選擇產生重要影響。
1. 現代性、主體性與文學性觀照下的閱讀史研究意義
首先,應該在具體的時空維度中理解閱讀史,保持對技術理性和權力屬性的思考。“福柯的知識考古學認為,知識不是屬于‘真理和思想自由的客觀領域,而是與權力相互指涉、相互生產。所謂對知識的考古,就是考察知識形成的過程和原因。這種知識考古學在今天具有重要意義與啟示,它瓦解了西方理性主體的先驗地位,為現代性危機提供了反思拯救的路徑;揭露了西方宏觀大寫歷史的虛偽性,讓被總體性歷史壓抑的‘沉默他者發出自己的聲音;展示了現代人文社會科學知識形成的復雜沖突機制,擊破了西方文化中心論的神話。”[4]從概念生成歷程看,現代性是從西方概念中演化而來的,在歐美開始主動建構世界體系時,他們將全世界本來差異較大的歷時概念演化為西方元年概念,并進一步將其建立在民族國家敘事和西方技術統領的基礎上。伴隨而來的是西方國家基于自身邏輯和社會實踐建立起的政治與法律觀念,并以此來構建其核心價值觀和所謂的“普遍真理”。因此,依托閱讀史認知普遍世界,會一定程度上受制于西方偏向性或熏染“西方中心論”思想。閱讀史研究的另一個重要意義便是感知并理性評判這種偏向和傾斜,從而為閱讀史的現代性研究提供路徑。
其次,主體性強調的是個體的人作為存在的基本單元,能夠自主、自由、自在地實現個人價值,這與知識考古學所倡導的精神與原則高度契合。同時,其對應的客體性,以及主客體關系衍生出的理論辨析,尤其涉及人認識的主體性和客體性——如何摒棄完全的主體性和完全的客體性,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閱讀作為一種感應,其另外一種意義在于自主的、無拘束的、少功利目的的自我認知與價值自持,無感的閱讀和純記憶式閱讀,無法更好地發揮人的主體性。
再次,閱讀史研究第三個重要觀照是文學性,即用文學的表現手法和藝術手段賦予被刻畫者形象,主要包括對其心理、行為、性格、環境等的描繪,重在表現感知的溫度、思維的深度和哲學的高度。如基于中國文學理念中的“文學即人學”這樣一個基本判斷,可以認為文學性就是其中表現出來的人性,人性的復雜,導致文學性的外延也非常寬廣。基于在中國傳統閱讀中大比例的受閱作品是文學,從文學角度觀照閱讀,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其獲得的識見和凝聚的共識,具有一定的推廣價值。而文學本身的地域色彩、價值觀念、民族印記,雖是推動其傳播的重要考量,也是限制其推廣的重要因素,因此閱讀中所重視的文學性,應盡量將書籍中的人物還原成現實中的人物本身,避免將其物化或神化,閱讀中導向物化和神化感應的,應視為生理學或宗教學的理解范疇。
綜上所述,以現代性、主體性和文學性觀照閱讀史本身可以發現,閱讀史研究不論是物質技術手段還是精神價值判斷,都或多或少地圈定在文學及文藝理論的框架下,從這一理論思辨高度反思其實踐意義具有重要價值。同時,借助當下的傳播技術和研究力量進行中國式的理論意義闡釋和實踐意義反思也勢在必行。
2. 科學認識論指導下的知識型閱讀、網絡閱讀及研究意義
“知識是組成科學的要素,但是知識不一定組成科學。從話語、知識到科學,指涉范圍逐漸縮小。”[5](203)由以上概念繼續推導,就出現了有關科學認識論的探討,即如何科學地認識事物、事理的發生發展規律,如何形成科學的認知,如何將科學的認知不斷豐富與完善,如何最終判斷出相關價值并形成符合邏輯的認知體系。當下,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方法論便符合這一特征和訴求,也被認為是科學且普遍適用的認識論。
與科學史的邏輯表征不同,“考古學是從話語角度來看待科學的;相對于科學認識論,考古學是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待科學的”。[3]科學認識論和方法論一度在自然科學領域較為盛行,并大有占領人文社會科學的領地之勢,在中國尤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且馬克思主義對于認識自然和社會,都有重要的哲學啟發意義。閱讀作為通過語言和文字來獲得信息、了解世界、磨礪思維的重要途徑,也提供了豐富的審美感受,促生了藝術化的直覺。
知識考古概念由法國社會學家福柯提出,主要是通過考古學的方法梳理人類獲取知識的歷史,相關觀點提出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至今已有半個世紀。知識型為福柯獨創的概念之一,是一種旨在發現普遍規律性的科學,其中的普遍關聯性與作用肌理是重要特征。“當我們在話語的規律性的層次上分析科學時,能在某一既定時代的各種科學之間發現的關系的整體”,[5](248-249)因此,它不是一種知識形式,也非一種理性類型。
福柯將“能夠在既定的時期把產生認識論形態、產生科學,也許還有形式化系統的話語實踐聯系起來的關系的整體”稱為知識型。[5](248-249)知識型閱讀是研究型閱讀的基礎,相比研究型閱讀,知識型閱讀更加普遍,也是絕大多數人在學習階段使用的主要方式。而疑問、對比、聯想三種方式的閱讀,更多指向研究型閱讀。反觀當下,以碎片化和無紙化為主要指向的網絡閱讀逐漸浸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并偶爾伴隨網絡搜索行為和知識互動行為,這與福柯提到的研究型閱讀存在一定區隔。對比分析知識型閱讀與網絡閱讀,二者雖然在閱讀行為方面具有高度的契合性,但無疑以網絡閱讀為代表的淺閱讀日益占據實際閱讀行為中的較大比重。網絡閱讀產生的新現象和新問題,甚至對于傳統的閱讀技巧、規范和規律,均產生了一定的改變甚至顛覆。同時,網絡閱讀還導致傳統紙質出版體量下降、傳統借閱行為萎縮、傳統閱讀場所蕭條以及傳統閱讀效果檢測的失效,嚴肅閱讀、深閱讀的比例也逐漸降低,引發了業界和學界的巨大憂慮。
閱讀首先是一個走心的行為,可以伴隨著人的行動而行動,可以無處不在,形成身心合一的最高境界。從閱讀文學到閱讀生活、從閱讀文字到閱讀影像、從閱讀故事到品味人生,都是閱讀史研究本身的內涵和外延具有張力的表現。由于閱讀技術的加持,閱讀本身對于心靈體驗和人生感悟的價值得到凸顯。閱讀技術的迭代和閱讀環境的虛擬化,必然導致閱讀體驗、閱讀狀態和閱讀效度發生變化。個體的內心感受,是閱讀效果發生的測量基礎,而個體的感官綜合體驗則成為衡量閱讀有效性和價值的重要標尺。為閱讀史研究創造價值,則必須帶來新的收益,這種收益,包括對閱讀態度自然而然的轉變,以及推動閱讀能力和效率的提升。
二、中觀層面:知識考古與多重史觀觀照下的閱讀史研究路徑
福柯認為,普遍知識不再神秘是一個大前提,而專業知識,則可能隱藏得更深。知識譜系間不再接收對等的平面和平行審視,而是越發呈現出高低錯落顯隱尊卑之感。歷史可以被解讀為線性發展邏輯,但此起彼伏的政權更迭,以及后代不必然強于前代的現實,又在消解所謂的“總體歷史(total history)觀”,閱讀史也隨之發生起伏。“前人在討論與書籍有關的話題時,往往將書籍史、出版史和印刷史聯系在一起。”[6]但書籍史與出版史、印刷史、編輯史的內涵和外延都是不同的,其在學科架構中,可以在出版學的統領下,形成顯而易見的邏輯關系,并形成各自相對獨立的研究領域。對這一議題比較關注的研究者主要分布在編輯出版學、圖書館學、歷史學、哲學和新聞傳播學領域。“閱讀史與出版史的關系密切,形象地說,正如硬幣之兩面,沒有不為閱讀的出版,也不存在不需出版的閱讀。出版與閱讀,適用于馬克思消費理論中生產和消費的關系。出版史是人類文明史,而閱讀史則是人類的精神史。”[7]從這一角度看,閱讀本身就是對精神史和文明史的雙重傳承和多向傳播。
1. 知識考古、新知識的誕生與閱讀史研究路徑
目前,尚沒有一個對于知識考古的確切定義,雖然學界對該詞匯已有界定,但其使用范圍并不寬泛。有學者認為,知識考古學“是借用田野作業尋找發掘歷史遺跡的一項比喻性說法,實際是指一種挖掘知識的深層,在現存的知識空間中拾取歷史時間的因子,發現被現存歷史埋沒的珍貴的歷史線索,進而對現行的知識做進一步解構的思想史方法。”[8]從字面意義看,是將知識和考古兩個詞疊加,意義重心在考古,而考古是一項綜合性較強的科學研究活動。從歷史用法看,首先是指對相關傳世材料的搜集、整理和考訂,而后再加上系列的常規性研究工作。今天的普遍用法主要是將其上升為一門學問,即考古學。其作為一門學問,既包括考古所得到的歷史知識,也包括相關技術和方法,以及對相關資料的闡釋和探究。“知識是一種話語實踐活動,知識實踐是社會整體實踐的有機組成部分”,[3]與知識有關的社會實踐是文明和文化的重要核心。而知識考古學則由兩大知識體系構成:權力話語和陳述,[9]因此其與閱讀史研究必然發生緊密的聯系。從這個意義來講,閱讀史研究所要達到的目標之一是了解權力、話語和陳述間的關系,以及它們是如何巧妙連接在一起的,而不再將其僅僅看成一個靜止的實物。這種意義追尋是高層次的。
新知識沒有具體的確指,只是相對于舊知識來說是更新過的知識,其相對性十分明顯。知識需要因應時代變化、技術進步、政權更替、人事代謝等,更新的周期長短不一。閱讀史研究本身要跟上這個速度,需要研究者在各方面做好充分的準備,而目前絕大多數研究者并未意識到自身的研究與現實的知識更新速度間的差距,從而也缺乏彌補知識差距和漏洞的信心和能力。從這個意義上講,閱讀史研究的意義是盡可能保持與知識更新的同步性,使其不明顯落后于同時代的基本知識樣貌,其意義追尋是中間層次的。
歷史中出現的不連續性和斷裂感,使不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可能漏掉重要的部分,檔案的價值就得到凸顯。福柯認為,“檔案首先是那些可能被說出的東西的規律,是支配作為特殊事件的陳述出現的系統”,[5](143)不論是在官方還是坊間,檔案的記錄和保存,都越來越受到重視,公開程度和閱讀權限都有著嚴格的許可制度和等級制度。因此在福柯眼中,檔案真實遠高于歷史真實。基于檔案,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陳述,福柯將陳述定義為“符號整體所特有的存在方式”。[5](117)繼而話語和符號被提及,兩者都按照特定的規則和邏輯加以組織,并在一定的條件下應用于實踐對象,凸顯話語、知識與科學間的關系,知識進而變成了一種話語實踐。在基礎層面重新利用檔案進行新的史實建構,有可能開辟出新的話語體系,使其具有填補空白的作用,這種意義追尋是基礎層次的。
因此可以說,總有一個敘述者占據主體地位,被敘述者處于客體地位,兩者之間抑或是相互訴說的關系,知識與科學隨之也發生了必然聯系。“科學既不等同于知識,又不抹殺和排斥知識,而是置身于知識之中,構造它的某些對象,將它的陳述系統化,確定它的概念和策略。”[10]科學作為話語實踐,“一方面區分知識、改變知識和重新分配知識,另一方面又肯定知識,使之發生作用”。[10]科學活動能夠經常引起知識性的話語實踐,并對知識的生產、分配、消費、評價等諸多環節產生重要影響,而科學在知識中發揮的作用由話語形成方式決定,并隨之變化。此外,科學引領知識傳播似乎已成共識,科學還可以依照知識話語形成的方式產生多種調節變量,并與其處于不斷因應互動中。基于此,在閱讀史研究中懂得自覺調適科學與知識的關系,并能夠基本準確地將二者做合并或拆分處理,是閱讀史的追尋路徑之一。
2. 新文化史、新思想史與新學術史影響下的閱讀史研究路徑
所謂新文化史,即相對于舊文化史而言,是近30年來出現的一種研究潮流和學術論調,其主要側重于綜合社會因素和文化因素,還原為生動豐富的文化生態。因其研究范圍過大,維度過多,使其內涵復雜且難以把握,也更具有自我解析、重構和否定的特征。同時也由于具有更好的還原性、更尊重文化的個體和社會的基本單元,使其成為一種更平等和真實的研究方法。以此為指導,閱讀史研究可以成為一種準研究,即深入文化肌理中體察平等的文化主體與多元的文化現象。
19世紀末,歷史研究和文學研究開始被視為不同的研究,理性分析代替了簡單的歷史事件編年,政治學和經濟學的理論假設與邏輯框架被引入,旨在重新構造出點—線—面—體的研究視域,以更好地解釋現象和問題的本質。基于人類個體的機動靈活性,以及內外復雜因素的交互作用,獨特差異性就成為普遍特征,研究視野重新回歸客觀性和主觀性、建構性與解構性的問題域中,并將人文學科和社會學科加以區分。這一動向,也影響到思想史的書寫和研究。
“福柯用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犀利的語言對基礎主義、普遍主義、宏觀敘事、歷史的連續性提出了質疑和顛覆。”[11]傳統學術范式和脫離實際的空想式價值判斷,越來越不符合時代精神和發展要義。網絡的文化記錄行為與傳播建構已能夠最大限度地支撐綜合復雜文化生態的呈現,舊有的簡單描述式和印象式的文化史,已趨于被淘汰。冰冷的數字和圖表,對于認知文化和思想,顯然不具有特別的優勢,歷史學家和人類學家應合力將包含網絡精神的新文化史研究進行強力推進。新文化史旨在最大限度地還原生活,這更接近一種隨身影像記錄,因此其史料文本更加豐富,史料的解析更加多樣,史料的價值判斷也越發困難。在此背景下開展史料研究,新文化史視角更注重加強偶然性因素間的勾連,將個性與情感進行了重點觀照。而作為閱讀者來說,在各種意義勾連中,尋找自己的影子和共鳴,成為重要的閱讀目的。
思想史旨在形成宏大開闊的視野,其對傳承和創新的要求日益提高,并主要體現在思想史方法、文本解釋和學理指向方面。學術史即學術的歷史,主要彰顯學術發展的特征、脈絡和規律。學術即專門且系統的學問,其較多牽連高等教育,且有學科化傾向。高級別閱讀,必然牽連高階知識分子群體的思想進階。“與思想史相反,考古學不試圖建構話語的連續性,相反是確定其特殊性和差異;不試圖追溯其起源和真理,是描述話語的轉換。”[3]考古學主要瞄準話語建構中的特殊性、差異性和模糊地帶,以及在動態知識生產中的話語轉換邏輯,學術的百家爭鳴正契合這個目標。閱讀史研究在此意義的指引下,可以形成較為開放的思維和有張力的學術觀照,并促使研究路徑得以延伸。
3. 從新書籍史到新閱讀史的閱讀史研究路徑
書籍史概念提出的時代與文化史大致相同,即20世紀后半葉。就其一般意義來說,書籍史“主要是指對書籍物質形態、社會經濟層面以及印刷、出版、銷售等流通層面的研究”。[12]區別于傳統的文獻學,“它以書籍為中心,研究書籍創作、生產、流通、接受和流傳等書籍生命周期中的各個環節及其參與者,探討書籍生產和傳播形式的演變歷史和規律,以及與所處社會文化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13]并試圖恢復作者的原意,形成保真式傳播效果。與文化史的動因相似,人們對于成品書籍的研究開始深入圖書的生產過程,加入大量圖書生產的原始檔案,并觀照書籍的流通過程,盡可能還原實際的閱讀與消費,使歷時性的研究更加豐滿,這也是時代發展和市場化形成的必然要求。書籍銷售之后的實際消費,是從閱讀開始的,因此書籍生產的實際意義,必須觀照閱讀史研究本身。
書籍史的研究,對于文化未曾斷代、文字持續使用、基本習俗保持良好的中國來說,具有天然優勢。“書籍史研究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廣泛的關注,主要在于它包含了一系列新穎的歷史研究方法與視角,其中既有技術史的,也有經濟、社會、學術、文化史的,研究者通過開辟這些新路徑,提出了有關人類社會發展進程的諸多新闡釋。”[13]研究者討論的議題“或顯或隱地集中于書籍與不同社會歷史時期的信仰、制度以及與權力變遷的關系上,并最終轉向基本的政治發展演進問題(包括意識形態、權力支配與參與方式以及解決可能出現的爭議的途徑等)”,[13]這使得書籍史的外延變得非常豐富,并且形成了“智慧之智慧”。“近年來研究者也特別認同書籍在維持和建構階級、族裔以及性別上的作用,這些成果則較為隱蔽地觸及了書籍與信仰、制度,以及與權力變遷的關系。”[13]因此,以書籍為中心,成為各學科研究的基礎把握與根本遵循,而閱讀史研究則是其具體實現的路徑之一。
從目前研究進度看,書籍史研究需要聚集更多的研究資源,尤其需要來自文史哲領域的專家的引領,并進一步帶動更廣領域的社會科學專家,共同開啟一條普遍適用的研究新路徑。“書籍史研究把史學家、文選研究專家、社會學家、圖書學專家或任何對書籍在歷史上的作用感興趣的人組織到一起” ,“用社會史和文化史的方法研究人類如何溝通和交流”,[2]其目的是理解“人們的想法和觀念是怎樣通過印刷品得到傳播的,閱讀又是怎樣反過來影響人們的思想和行為的”。[14]在人類的思想、文化和知識傳播領域,書籍史研究重點在于閱讀如何與其發生雙向互動及交叉影響,特別是要結合對眾多的思想家、文化學者、知識分子的個體觀照,理解人的閱讀行為如何影響人、人群和人類社會。此外,書籍史對于多學科的科研匯集特征明顯,文學、歷史學、社會學、傳播學、營銷學等學科交叉密度尤甚,對于這些方面做精細梳理,可以更確切地還原知識生產過程。由于書籍生產越來越成為一個國際化行為,尤其是歐美國家為全世界生產圖書已經有數百年歷史,實際指向的是世界性知識體系建構和話語主動權,因此從更大范圍講,書籍史只是文化沖突的一個表征,其背后的實質仍然是國際力量的對比和文化權益的分配。由于歐美國家的書籍史敘述多只限于歐美書籍,我國的圖書不在其觀照范圍之內,因此,“在對書籍史核心議題的挖掘方面,歐美學者的相關研究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對人類社會發展更具決定意義的社會形態問題的探討。上述這些缺憾,其實正是具備唯物史觀與中國傳統文化雙重素養的中國學者應努力探究的方向”。[13]
目前,國內的閱讀史研究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首先是對閱讀史理論的研究,其次是對于私人閱讀史的研究,再次是對朝代閱讀史的研究,最后是對閱讀史相關問題的研究。[15]這四個面向都可以獨立出各自的研究路徑,但更為重要的是探尋共用的路徑,以及如何在中觀層面做好相關研究準備。“閱讀史研究應該包含三個方面的內容:閱讀行為本身的發展脈絡、環境因素對閱讀的影響、讀者及其閱讀心理”,[6]如果這些有關閱讀史研究的中觀問題已經得到了初步解決,就會生發出更為關鍵的問題——促使閱讀史研究問題持續解決的踐行主體是誰?
4. 臨近史觀與閱讀史的相互建構路徑
出版史觀直接影響到閱讀史觀,“在中國近現代史研究領域,閱讀已經成為重新審視印刷技術、知識傳播、文化交流和社會變革之間關系的新路徑”,[16]這種還原將產生新的知識、新的表述和新的判斷。政治史觀也直接影響閱讀史觀,“從藝術圖像看到的中西閱讀文化的共同點是書籍的選擇性流傳,這已經構成了一種閱讀政治學的內容”。[17]
出版的旨歸是為閱讀而存在的。大眾傳播與公開發行是其重要目標,公之于眾之后,就會伴隨公眾的閱讀與接受,而出版者應更多考慮閱讀者的存在,并轉換身份去感受所生產的圖書,以便市場因素更好地發揮作用。多版次印刷、按需印刷及復制技術的巨大變革,帶來了出版物品種的極大豐富、出版傳播的地域更加廣闊,這在客觀上促進了更為活躍的閱讀共同體和知識共同體的形成。基于這些共同體形成各種組織、團體、政黨等,也更能成為社會變革、文化創新、思想進步的真正推動力。代表進步力量的機構、組織和個人也都站在出版史和閱讀史的前沿,不斷吸收新的知識并產生新的判斷,以不斷引領各種新思潮和新風尚。
政治史觀也直接影響到閱讀史觀,政治力量介入圖書出版過程中,是因為其能夠明確感知閱讀對于人們思想意識形成的重大影響。基于政治考量的書籍的選擇,是一門重要學問,如古代皇家的藏書與教育用書,都不同于民間。此外,政治力量經常介入書籍生產后的傳播規控中,中國即有所謂的“當代修志,隔代修史”的說法。以乾隆年間編纂《四庫全書》為例,其選擇性顯而易見,收書3 400多種,但禁毀的圖書也有3 000多種。歷史上的諸多因為政治紛爭引起的“文化厄難”都會嚴重傷害閱讀本身。依據政治身份與角色判斷閱讀意義和價值,政治閱讀能力及出版價值判斷力,是出版人不可或缺的“巧實力”。
以臨近史觀為參照,可以發現閱讀史在其中不可替代的位置和作用。閱讀史直接指向文學史、文化史和文明史,并與編輯史、出版史、發行史等具有較強的平行互見性。閱讀史觀即是專門針對閱讀的歷史觀照,基于視角和立場的差異性,體現為對世界認知和解釋的不同。塑造有關閱讀的史學范式和史學視角,能夠讓閱讀體現兼具個性和共性的史觀,具體表現為階級史觀、文明史觀、唯物史觀、全球史觀、英雄史觀等。而今天中國的史觀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追求,并由此產生了諸多次生概念和必然邏輯,為研究者指明了具體路徑。
三、微觀層面:焦點、側面、系譜與閱讀史研究的規制
1. 閱讀行動焦點與閱讀史研究規制
微觀的閱讀行動和理念,也可能進入生理學和醫學的觀照范疇。如針對某些細致的閱讀品類的具體感受,以及某種出版物的受眾反饋,都可能導向生理應激和情感判斷。
首先,閱讀史的研究已深入材料和方法中,將原來的加工過程中出現的“廢料”或“邊角料”看成重要的“營養品”。“在研究閱讀行為和讀者反應時,書籍中讀者留下的批校這一長期被學者所忽視的材料,具有無可替代的優越性”。[2]再如文人日記、書札、批點、校注及一些創作和交往過程中的原始檔案與材料等,都可進一步運用到生活史的研究中。此外,“話語分析是一項技術性很強的復雜系統,它涉及知識考古學的方方面面,需要深入掌握敘事學、文體學、類型學、語言學等現代文本分析技術,更需要對譜系學、知識學、結構主義、后結構主義等新學理的認真審理和疏通”,[8]這些也都可以延展到具體的閱讀行為研究中。
其次,閱讀史的研究可深入具體文學篇目的閱讀史中,涉及經典作品的流播,如《共產黨宣言》,以及《紅樓夢》《金瓶梅》等,特別是影響力巨大或十分有爭議的作品,以及涉及“商榷”和“論戰”的作品。近年來,有關中小學語文課本具體閱讀篇目的選擇,也一度成為討論的焦點,關于一些篇章的取舍,形成了對于閱讀價值的不同判斷。對這些閱讀焦點的思忖,也容易影響到對閱讀史研究的規制。
再次,閱讀史的研究涉及文化名人,尤其是優秀讀書人的研究,并冠之以“君子”“書生”“騷客”“墨客”等名號。一些有謀略的政治家,也往往有刻苦攻讀的經歷,常被寫進教材。部分優秀的出版人有著令人稱奇的讀書經歷,“張元濟的古籍閱讀實踐則和商務印書館古籍輯印出版高度融合”。[18]這部分內容,也正在與出版人的生活史、口述史等天然疊合,成為閱讀史研究的行動參考。
2. 閱讀行為側面與閱讀史研究規制
對于閱讀史的研究,目前還未形成較大規模和氣候。“史學界將閱讀史視為文化史研究的新興領域,積極譯介西方書籍史、閱讀史相關著作,研究方法也多借鑒西方,通過對史料細節的挖掘,力圖從微觀層面研究歷史上特定群體對特定文本的閱讀及相互影響。國內圖書出版界更多是將閱讀與圖書生產、傳播、接受等過程聯系起來,尤其側重于前兩個環節對閱讀的影響。”[19]這一差異并無明顯的價值指向,對于圖書生產全過程的把握,是閱讀史研究的現實邏輯起點之一。
閱讀史的研究也依據傳播載體的不同而呈現顯著差異,如“閱讀史的研究范圍包括讀書和讀報,但很明顯的是,新聞學界已意識到報刊閱讀史的重要性,并在理論和實踐上提出了一些看法,而中國出版學界對于書籍閱讀史的提法才剛剛起步”。[20]新聞學界多強調思想演進表征,而出版學界更多強調技術市場邏輯。基于閱讀史與思想史間有著較大的關聯度,有必要進一步豐富出版史觀內涵和研究規制。
閱讀文化與讀書文化相似,“對于人類閱讀歷史的研究,不僅應包括以書籍的版本和文本為中心的傳統文獻學、以書籍的生產和流通及其背后的社會結構與文化特點為中心的書籍史(包括印刷史),還應該包括閱讀實踐本身、閱讀主體在此過程中的精神狀態和閱讀所產生的影響”,[2]而這方面的研究不能僅僅局限在每年一次的閱讀率調查上。閱讀文化應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如“讀書日”“書香節”“書博會”等相關文化活動,這些活動與閱讀史研究本身究竟發生了何種必然且密不可分的聯系,價值效度幾何,也值得思考。
3. 系譜學與閱讀史研究規制
福柯比較注重對整個西方現代性哲學的批判,認為欲望、權力以及由此導致的政治序列,都在進一步形成形而上學的規制,“福柯思想發展可分為兩個階段:知識考古學(1970年前)和系譜學(1970年后)” ,[21]這種線性演進,可以被理解為一種系譜的迭代。系譜如同家譜,可以是具體而微的,且從微觀層面講,有其嚴格規制。“從認識論的角度來看,福柯的譜系學堅持了考古學的基本立場,因而主要是知識考古學給福柯哲學提供了獨特的認識論基礎。”[3]具體來看,“福柯的知識考古學和系譜學就其含義、基本思想有所不同:知識考古學重深層結構、重知識,系譜學重表面細節、重權力。但二者并無性質差別,它們都試圖從微觀的角度重新考察社會歷史,試圖打斷歷史連續性的巨大鏈條,倡導非連續性或斷續性,非連續性或斷續性是福柯思想的核心內容”。[21]知識的發展史,如同家族族譜一樣成樹狀分布,從樹根到樹梢都可以形成單線連接。現在比較完善的譜系是基于西方立場并由西方人繪制的,中國要構建自己的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知識譜系并實現與已有知識譜系的“分庭抗禮”,還有一段路要走。對于閱讀史研究而言,要特別關注閱讀主體間的平等性問題,這方面已經在教育部門的相關對策中有所體現,這對于一些課外教輔機構的治理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進閱讀公平,實現閱讀接觸和閱讀投入的更趨于合理化的配置,對于保持教育公平和推進人才成長環境優化也更為有力。當然,實際生活中的閱讀差還是存在的,但這并不必然導致閱讀價值和閱讀意義的高低優劣,因此也不會導致“高貴的”譜系和“卑微的”譜系。
結語
隨著讀屏時代的到來,閱讀行為的發生頻率在逐步升高,閱讀效果也更加雜糅且難以測量,有關新閱讀行為的調查、判斷和思考,應成為構建新閱讀史觀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新式的網絡和電子平臺閱讀技法相比,傳統紙質閱讀技法已經顯得不夠靈巧與輕盈,也正在失去生存的土壤。閱讀史觀的建構,要處理好以上諸多關系,并解決好知識譜系、精神旨歸與文本解讀相互牽制的問題。伴隨著現象學和行為學間的持續性相互影響,閱讀史研究要進行的是主體建構、權力話語、知識形象與文本意義的再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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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gnificance, Path and Regulation: Three Contexts of? Reading History Researc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Archaeology
JIN Qiang(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Research Centre,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071000, China)
Abstract: The construction of historical view and the study of history still play a basic guiding role in the writing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 philosophy, thought and concept, and have a direct impact on the analysis of reading behavior and the study of reading history. As the dual structural object of historical view and history, knowledge archaeology is closely connected with the four elements of publishing origin, and has a direct impact on the significance of reading. Knowledge production and reading consumption are more and more synchronized under the stimulation of market and technology, and have launched multiple path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archaeology, the study of reading history can be carried out from three aspects: the discrimination of macro scientific cognitive significance, the construction path of meso comprehensive system of historical theory, and the specific regulation of micro behavior and focus interpretation.
Key words: knowledge archaeology; reading history;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