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永生,邵傳林,劉慧俠
(1.西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2.華僑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代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企業的創新活動離不開制度的支持,完善的制度可為企業提供穩定的運行環境,降低交易成本,促進資源合理配置,為創新提供便利[1]。2020年《全球營商環境報告》顯示,我國排名已躍升至31名,但這與我國的經濟實力遠遠不匹配。不斷破除市場主體發展中的機制障礙,持續優化企業創新的外部環境已迫在眉睫。習近平總書記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指出,民營經濟已經成為推動我國發展不可或缺的力量,成為創業就業的主要領域、技術創新的重要主體。然而,我國民營企業缺乏天然的政治優勢,在資源配置中長期處于弱勢地位,加之在運轉過程中因遵循政府規章制度而需要額外支付成本[2],這無疑束縛了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事實上,良好的制度環境有助于為市場主體提供公平、高效、高質量的服務,規范市場秩序,優化資源配置方式,更好地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作用。政府設立行政審批中心作為一項正式制度創新,有助于優化企業外部環境,釋放市場活力,降低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由此引發思考,制度創新帶來的外部環境優化是否能促進民營企業創新?倘若有促進作用,其影響機制又是什么?基于以上問題,本文以期為深入推進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優化營商環境,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提供一定借鑒。
與本文主題相關的文獻主要有兩類。一類側重于研究影響企業創新的因素,這類研究主要從企業內部、行業層面及宏觀政策方面探究了影響企業創新的因素。公司規模[3]、盈利能力[4]、金融市場完善程度[5]、稅收優惠[6]、經濟政策不確定性[7]等對企業創新產生不同的影響。另一類側重研究營商環境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主要探究了制度對企業創新的影響。陳懷超等(2020)探究了制度支持與產學研協同創新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正式和非正式制度支持均有助于產學研協同創新[8]。王永進等(2018)利用工業企業數據,探析了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研究表明,行政審批中心的設立有助于提升企業的創新水平[9]。同時,黃少卿等(2020)探究了行政審批改革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10]。此外,也有學者探析了政府反壟斷[11]、市場化程度[12]、營商環境[13]等因素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已有學者對營商環境和企業創新的研究產生了豐碩成果。一方面,大多數學者從公司內部治理視角探究了企業創新的影響因素,這豐富和拓展了有關企業創新的研究。另一方面,少數學者基于制度優化視角研究了對企業創新的影響,認為制度環境的優化有助于企業的創新產出。但已有研究仍存在需完善之處:第一,已有學者大多聚焦公司治理對企業創新的影響,鮮有學者直接研究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第二,在已有關于營商環境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中,尚未直接以民營企業作為研究對象展開研究,也未曾探究其異質性和機制。
鑒于此,本文以地級市設立行政審批中心為準自然實驗,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考察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具有明顯的異質性,營商環境優化對無政治關聯、行業競爭程度較低、融資約束程度較高企業的創新水平影響更大。從作用機制來看,營商環境優化顯著降低了民營企業的費用性制度交易成本和效率性制度交易成本,從而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
本文可能的貢獻體現在:首先,在理論層面,拓展了正式制度對民營企業創新的研究,本文考察了行政審批制度改革這一制度安排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這不僅豐富了企業創新影響因素的研究,而且為制度支持民營企業創新提供了理論依據。此外,鑒于民營企業在政治關聯、行業競爭程度及融資約束方面存在差異,本文進一步從理論上闡釋了營商環境影響民營企業創新的異質性。其次,在研究方法上,本文將各地級市設立行政審批中心視為一項準自然實驗,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科學地識別出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效應,克服了營商環境與企業創新之間互為因果的局限,避免了內生性問題,使得估計結果更加科學精準。最后,在政策含義上,營商環境的優化,可有效破除企業在經營過程中面臨的機制障礙,釋放市場活力,從而降低民營企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進而有助于提升民營企業的創新能力。
制度環境是影響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14]。企業的所有活動離不開其所處的制度結構[15]。根據North[16]的二分法制度理論,可將制度分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多體現在政府和法律層面的“結構化支持”[17],其主要包括政府的財稅政策、知識產權保護、科研補貼、經營許可支持等手段[18]。由于市場的不完全,市場主體在交易過程中的交易成本不為零,正式制度是促進企業創新的有力支持。首先,正式制度可以降低企業的研發壓力。一方面,政府的各種補貼及稅收優惠可以發揮“杠桿作用”,積極引導企業創新,激發企業研發積極性,為科研活動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另一方面,政府支持的產學研平臺等一系列制度安排有助于降低各方的交易成本及項目失敗的風險[19],是創新成功的重要制度保障[20]。其次,正式制度有助于增強企業創新動力。政府的相應制度安排有助于維護市場競爭公平,降低政府對市場的干預,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破除企業在創新中的機制障礙,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此外,完善的專利制度有助于保護創新成果,激發企業家精神,在專利制度的保護下,企業可以在專利保護時效內享受專利技術帶來的利潤,帶動更多企業進行創新。同時,專利制度也有助于企業收回研發成本,為下一輪創新投入積累資金[21]。
行政審批制改革作為一項正式制度,具有以下特點:一是削減了大量行政審批項目,有效防止審批事項過濫的狀況;二是形成了國務院改革和地方改革良性互動的局面;三是政府職能進一步轉變,提高了行政審批效率;四是規范了行政審批權限,使權力得到有效監督。無疑,這對于深化改革的中國而言,可有效防止政府過多干預資源配置,使權力運行更加透明,壓縮企業的“尋租”空間,遏制滋生腐敗問題,激發企業家精神,從而促進民營企業創新發展。
1.營商環境優化與民營企業創新。良好的營商環境對金融市場發揮資源配置、信息披露及企業家創新支持等功能具有決定性作用[13]。行政審批制度改革作為一項正式制度改革,是政府簡政放權、優化營商環境的重要體現,優化營商環境對支持民營企業創新發展具有巨大影響。
首先,優化營商環境有助于降低民營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從而促進民營企業創新。制度性交易成本一直是困擾市場主體發展的障礙,尤其對于民營企業而言,冗長的行政審批流程加劇了其在生產經營過程中的交易成本。無疑,過高的交易成本擠占了民營企業的創新投資,對民營企業創新產生不利影響。行政審批中心的設立將分部門的審批事項集中在一個辦事大廳,為民營企業提供了便利化的注冊、繳稅、項目審批等服務。一方面,行政審批中心“一站式”的審批流程為各部門協同辦公、政策溝通等提供了可操作的平臺,有助于壓縮審批時間,提高政府部門的審批效率,從而減少民營企業在各部門的奔波時間。民營企業將節約的時間用于尋找市場機遇、新產品研發推廣等,進而有助于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水平。另一方面,行政審批中心的設立有助于節約人力資源和管理費用,從而使民營企業將資金更多地投放到研發活動中[10]。行政審批制度改革簡化了審批流程,清理和取消了大量審批事項,均有助于降低民營企業的人力和管理成本,從而提升民營企業的創新水平。
其次,優化營商環境有助于提高政府權力運行透明度,削弱政府對民營企業的行政干預,從而提升民營企業創新。地方政府為了使當地經濟實現快速發展,往往會支持“短平快”的傳統項目,以使經濟在短期內實現高速增長。而對于風險較大、周期較長、資金需求大的創新項目,其政策引導意愿就會降低,在政府對創新活動支持欠缺的情況下,會降低民營企業的創新積極性,從而不利于民營企業創新產出。此外,民營企業在資源配置中往往處于劣勢地位,過多的地方政府干預使得民營企業在信貸資金獲取、項目審批等方面需支付更大成本,增加了民營企業的負擔,不利于民企創新。通過行政審批制度改革,提高了權力部門在資源配置中的透明度,將權力置于陽光下運行,有助于維護市場秩序,使得資源配置和行政審批遵循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對于民企而言,行政審批中心的設立減少了公權力暗箱操作,使資源在公平的環境下由市場機制決定,從而削弱了政府的干預,這有利于激發民營企業創新動機,提升民營企業創新水平。
最后,優化營商環境有助于樹立新型政商關系,激發民營企業創新活力,提高民企創新水平。由于政府在資源配置中扮演的特殊角色,使得政府官員與企業主之間出現“親而不清”的問題,企業家熱衷于與政府官員建立政治關聯,從而借助政府的力量來獲得資源[22]。通過行政審批制改革,可以使政府樹立新型政商關系,從而減少地方政府在權力運行中的“設租”,遏制滋生腐敗的土壤。與此同時,在更加透明化的權力運行機制下,企業的“尋租”空間也將被進一步壓縮。一方面,營商環境的持續優化使得“親”“清”政商關系逐步確立,民營企業用于構建政治聯系的支出就會減少,企業家的“尋租”行為降低,減少了非生產性活動,民營企業就會將精力主要集中在產品、商業模式創新,激發了企業家精神,從而使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動增加,其對創新的探索力度也會增加,成功研制出新技術的機會就會增加[23],有助于提高創新能力。另一方面,在良好的營商環境下,市場能夠為企業提供豐富的創新資源,增強企業家對未來市場的信心,從而制定較為長期的創新策略,有助于增加創新產出。同時,良好的營商環境也有助于降低創新活動的不確定性,從而有助于民營企業增加研發投入,從而提高民營企業創新產出。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1個假說:
假說1:營商環境優化有助于促進民營企業創新。
2.政治關聯的調節效應。政治關聯是影響民營企業創新的重要因素。在經濟轉型時期,政府掌握著大量的市場資源分配權,在資源總量既定和稀缺的情況下,民營企業獲得稀缺資源的能力有限。在正式制度不完善的情況下,為了獲取市場資源,民營企業會設法與政府部門建立政治聯系,以期通過與政府部門建立政治關聯向掌握資源分配權的政府或政府官員尋租[24]。一方面,政治關聯可以使得民營企業獲得與國有企業同等的政府稅收、補貼、融資等支持,進而促進企業創新。另一方面,民營企業為了建立政治關聯所付出的尋租成本和所獲得的短期利益,加重了民營企業負擔,不利于其研發投資[25]。與無政治關聯的民營企業相比,具有政治關聯的民營企業更有可能獲得政府采購支持,無須通過高風險、長周期的研發投入就可獲得長足發展[26],對企業創新產生替代效應,外部營商環境對其影響較小。相反,對于無政治關聯的民營企業而言,其受外部制度環境的影響更大,外部營商環境的優化,有助于進一步規范市場行為,降低其交易成本,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作用,從而激發創新活力,對其創新的邊際影響更明顯。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2個假說:
假說2:相較于有政治關聯民營企業,營商環境優化對無政治關聯民營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3.行業競爭程度的調節效應。行業競爭是影響民營企業創新意愿的重要因素。在不同的行業競爭程度下,企業的創新意愿也不盡相同。行業競爭程度在企業家做決策時產生限制作用,會間接影響企業資源的分配[27]。當企業面臨較高的市場競爭程度時,一旦企業研發成果外溢,同行業的競爭對手會迅速進行二次創新,會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企業的創新意愿。同時,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激烈的市場競爭會擠占研發資金,還會增加研發成本[28]。對于行業競爭程度較高的企業,企業規模往往較小,研發資金有限,研發成果易被模仿二次創新。相反,對于行業競爭程度較低的民營企業,其規模較大,且盈利能力較強,受外部環境影響較大,為了維持其在該領域的壟斷地位,往往會更加注重研發活動,以此來維持在行業中的技術優勢。行政審批中心的設立為民營企業創新營造了良好的外部環境,一方面降低了企業的交易成本,從而促進企業創新。另一方面,良好的外部營商環境意味著完備的金融支持體系,健全的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完善的法律等制度設計,均會對行業競爭程度較低的民營企業創新產生顯著影響。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3個假說:
假說3:相較于行業競爭程度較高的民營企業,營商環境優化對行業競爭程度較低的民營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4.融資約束的調節效應。企業創新活動具有研發周期長、風險大、資金需求量大等特征,需要源源不斷的資金作為支撐,然而企業內部的資金往往無法滿足研發投入需求,因此,企業需要依賴外部資金支持企業創新[29]。民營企業在融資約束程度上存在一定的差異,那么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是“雪中送炭”還是“錦上添花”?對于融資約束程度較低的民營企業而言,其面臨的研發資金需求壓力較小,在市場上能夠更容易獲得外部資金的支持,從而投入研發活動,外部環境的優化對其創新的影響程度有限。反之,對于融資約束程度較高的民營企業而言,其研發活動更易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一方面,良好的外部營商環境降低了民營企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使得民營企業將更多的資金投向研發活動。另一方面,良好的營商環境為融資約束較高的民營企業提供了公平的融資環境,使得其更容易獲得外部資金的支持,從而促進創新產出。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4個假說:
假說4:相較于融資約束程度低的民營企業,營商環境優化對融資約束較高的民營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本文選取了2000~2015年A股民營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同時利用地級市行政審批中心數據與民營企業數據進行匹配,并剔除了金融行業、ST和PT等企業,最終保留了157個地級城市的604家A股民營企業非平衡面板數據。上市公司注冊地數據來源于公司年報,A股民營企業財務數據來自CSMAR和Wind數據庫,地級市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專利數據來自國家知識產權局統計的專利數據庫。地級市審批中心設立數據采用了畢青苗(2018)[30]等構建的行政審批數據庫,主要包括行政審批中心設立時間、進駐部門數量、進駐事項數量、進駐窗口數量等數據。此外,為了降低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縮尾處理。
為了檢驗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借鑒已有研究,本文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
Yit=β0+β1Centerit+μControlit+δind+γt+εit
(1)
在模型(1)中,Yit為被解釋變量,表示注冊地民營企業的創新水平,主要由專利申請數(Patent)、發明專利申請數(Patent1)、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專利申請數(Patent2)、發明專利授權數(Patent3)和創新效率(Pat_eff)來衡量。核心解釋變量為Center,用地級市設立行政審批中心情況來度量。Controlit為控制變量的集合,主要分為公司層面和城市層面:公司層面包括公司規模(Size)、兩職合一(Dual)、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杠桿率(Lev)、企業成長性(Growth)、獨立董事占比(Indep)、總資產收益率(Roa)、經營性現金流量凈額占比(Cash)和企業年齡(Age);地級市層面包括固定資產總投資(Fixassetinv)、土地面積(Area)、人均生產總值(Per_gdp)和總人口(Popul)。δind表示行業固定效應,γ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在模型(1)中,本文關注的重點是Center的回歸系數,如果系數顯著為正,則表明營商環境有助于促進民營企業創新,反之亦然。
1.被解釋變量。關于企業創新的測度,本文借鑒已有學者[31]的做法,從創新產出與創新效率兩個角度來衡量。在創新產出衡量方面,具體使用四個指標進行衡量:(1)Patent,企業當年度專利申請數量總和加1取對數;(2)Patent1,企業當年度發明專利申請數總和加1取對數;(3)Patent2,企業當年度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專利申請數總和加1取對數;(4)Patent3,企業當年度專利授權數總和加1取對數。并且借鑒徐細雄等(2019)[32]的做法,對專利缺失數據用0替代。在創新效率衡量方面,運用專利申請數除以研發費用來衡量創新效率(Pat_eff)。在后文的檢驗中以創新產出角度的Patent作為主要的被解釋變量,其余變量作為穩健性檢驗的替代變量。
2.核心解釋變量。營商環境采用地級市行政審批中心設立(Center)來度量,具體在核心解釋變量設置上,本文將設立行政審批中心城市的民營企業設置為處理組,其余企業設置為控制組。在時間上,本文考慮到行政審批中心設立的時間具有滯后性,根據行政審批中心設立的月份,將7月份(含)之后設立的行政審批中心劃歸到次年設立,當年及其后年份設置為1,否則為0。此外,本文構造了進駐部門數量(Center_dep)、進駐事項數量(Center_item)和進駐窗口數量(Center_win)三個變量來反映行政審批中心的特征,以此進行穩健性檢驗。
3.控制變量。借鑒已有研究[33],本文選取公司規模(Size)、兩職合一(Dual)、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杠桿率(Lev)、企業成長性(Growth)、獨立董事占比(Indep)、總資產收益率(Roa)、經營性現金流量凈額占比(Cash)、企業年齡(Age)、固定資產總投資(Fixassetinv)、土地面積(Area)、人均生產總值(Per_gdp)和總人口(Popul)作為控制變量。所有變量具體定義及設計方式見表1。

表1 變量設計
表2報告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均值來看,專利申請數的均值為2.494,專利授權數的均值為2.161,創新效率的均值為0.057,表明民營企業的創新效率不高。從標準差來看,企業創新代理變量的標準差較大,表明各民營企業之間的創新存在較大的差異。此外,公司層面和地級市層面控制變量的標準差較小,表明不存在較大的異常值。

表2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表
本文根據是否設立行政審批中心將民營企業樣本分為兩組,對于民營企業創新而言,T統計量為7.488,P值為0.000,拒絕了兩組均值無差異的原假設,也就是說設立行政審批中心地區的民營企業創新與未設立的民營企業創新之間存在顯著差異,且設立行政審批中心地區的民營企業創新能力更高。限于篇幅,統計結果留存備索。
表3報告了營商環境(Center)與民營企業創新(Patent)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為不加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列(2)為控制了公司層面因素的回歸結果,列(3)為同時控制了公司層面和地級市層面因素的回歸結果。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營商環境(Center)的系數均顯著為正,這意味著設立行政審批中心后民營企業的創新能力顯著高于設立行政審批中心前的創新能力,驗證了假說1。

表3 基準回歸表
為了驗證前文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首先采用替換變量法,將被解釋變量替換為發明專利申請數(Patent1)、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專利申請數(Patent2)、專利授權數(Patent3)及創新效率(Pat_eff),將核心解釋變量替換為進駐部門數量(Center_dep)、進駐事項數量(Center_item)和進駐窗口數量(Center_win),回歸結果依然穩健。此外,采用安慰劑檢驗對前文的回歸結果進行驗證,結果依舊穩健。
為了考察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異質性影響,本文在模型(1)的基礎上,選取了政治關聯狀態、行業競爭程度、融資約束程度進行分組回歸,以檢驗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差異化影響。首先,根據已有研究,設置了政治關聯(Policy)虛擬變量,如果公司董事長兼任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等政府職務時,該變量取1,否則為0。其次,采用赫芬達爾指數(HHI)衡量行業競爭程度,根據中位數將樣本分為行業競爭程度較高組和行業競爭程度較低組。此外,借鑒Hadlock and Pierce(2010)[35]的SA指數,SA=-0.737×Size+0.043×Size2-0.04×Age,該指數反映了企業的融資約束程度,本文根據中位數將樣本分為高融資約束組和低融資約束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列(1)~(2)表示不同政治關聯狀態下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列(1)的回歸系數為0.216,在5%顯著水平上顯著為正;列(2)的回歸系數為0.238,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通過比較,營商環境的優化對無政治關聯民營企業的創新水平影響更大。列(3)~(4)表示不同行業競爭程度下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列(3)的回歸系數為0.23,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列(4)的回歸系數為0.321,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通過比較,營商環境的優化對行業競爭程度較低民營企業的創新水平影響更大。列(5)~(6)表示不同融資約束程度下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列(5)的回歸系數為0.293,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列(6)的回歸系數為0.287,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通過比較,營商環境的優化對融資約束程度較高民營企業的創新水平影響更大。

表4 異質性檢驗
為進一步探析營商環境優化對民企創新水平的影響機制,借鑒孫艷陽(2019)[2]的部分做法,構造了制度性交易費用(Cost)和營業周期(Trade_circle),分別衡量費用性制度交易成本和效率性制度交易成本。其中,制度性交易費用(Cost)為企業管理費用、財務費用及銷售費用總和占總資產的比重,營業周期(Trade_circle)為企業存貨周轉天數與應收賬款周轉天數之和。
表5列示了具體的回歸結果,列(1)~(2)的被解釋變量分別為制度性交易費用(Cost)和營業周期(Trade_circle),列(1)的核心解釋變量顯著為負,回歸系數為-0.011,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營商環境的優化有助于降低民營企業的費用性制度交易成本,從而提升民營企業的創新水平。列(2)的回歸系數為-0.438,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營商環境的優化有助于降低民營企業的營業周期,從而提升企業運營效率,進而提高民營企業的創新能力。

表5 影響機制檢驗
本文從外部營商環境視角考察了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行政審批制改革作為一項正式制度,大大削減了行政審批項目,政府職能進一步轉變,提高了行政審批效率,有助于降低民營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進一步,考慮了民營企業在不同政治關聯、不同行業競爭、不同融資約束程度下營商環境優化對其創新能力的差異化影響。本文將地級市設立行政審批中心為準自然實驗,選取A股民營上市公司為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考察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的影響,有效提高了估計的科學性、精準性。本文得到如下結論:第一,營商環境優化對民營企業創新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第二,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營商環境優化對無政治關聯、行業競爭程度較低、融資約束程度較高企業的創新水平影響更大。第三,營商環境優化顯著降低了民營企業的費用性制度交易成本和效率性制度交易成本,從而促進民營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
優化營商環境有助于紓緩民營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在增強經濟內涵式發展的進程中,持續優化營商環境,才能進一步釋放市場活力,激發企業創新動力,實現創新驅動戰略。盡管我國在優化營商環境中采取了多項舉措,但仍存在完善的空間。本研究具有一定的政策啟示。首先,深入行政審批制度改革。一方面,要進一步減少審批事項,減少審批流程,壓縮審批時間,加強各部門之間的協調聯動,減少重復審核,提高審批效率,讓企業切身感受到改革帶來的制度紅利。另一方面,要進一步擴大行政審批中心改革地區,優化行政審批中心布局,使行政審批中心布局更加科學合理。同時要注重工作績效考核,使權力在陽光下運行,切實降低民營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其次,注重信息化智能化審批中心建設,運用大數據、云計算及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提高審批效率。同時要注重電子政務建設,讓新技術帶來的便利進一步釋放改革活力,降低民營企業成本,為民營企業創新活動減負。最后,注重行政審批中心融合式發展。行政審批中心的建立不單單是政府各部門之間的聯動,更應該從企業的角度融合更多平臺,比如融資擔保、資產評估、技術認定、項目信息等平臺,實現行政審批中心融合式發展,為企業發展提供更加有效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