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培林 李健
教育部等九部門聯合印發《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教職成〔2020〕7 號)明確提出“要完善職業教育財政支持機制。鼓勵社會力量興辦職業教育,健全成本分擔機制,落實舉辦者的投入責任,拓寬經費來源渠道”,該政策為我國職業教育與培訓投資改革與發展提出新思路。我國學校職業教育與培訓成本基本由政府承擔,而企業內職業教育與培訓成本由誰承擔或如何分擔?政府等利益相關主體在該過程中飾演何種角色?如何通過政策手段激勵各利益相關主體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 這都是企業內職業教育與培訓不可回避的問題。
近年來,歐盟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面臨種種社會經濟挑戰——年輕人失業率居高不下,教育體系技能供給與企業技能需求不匹配,學徒制的負面形象及吸引力缺乏使極少數學生將其作為畢業后的首選,導致學徒注冊人數逐年下降等。為了建立與教育及勞動力市場緊密聯系的現代學徒制,歐盟委員會構建系統性學徒培訓投資機制框架。該框架通過學徒制成本及收益分配,對不同利益相關主體產生重要影響,吸引學習者為雇主創造價值。
為了系統、全面地介紹及借鑒歐盟學徒投資運行機制,應對學徒培訓計劃及培訓成本類型進行界定。
首先,歐盟委員會提出,學徒應遵循如下標準:在工作場所和教育機構或培訓中心輪流進行的系統性長期培訓;學徒與雇主簽訂合同,并獲得報酬(工資或津貼);雇主有責任為受訓者提供面向特定職業的培訓。符合上述標準的計劃,即為“學徒計劃”,即企業培訓及學校學習(或培訓機構學習)交替進行;學徒培訓后獲得正式的資格認證;學徒與雇主簽訂合同;學徒以工資或津貼的形式獲得報酬[1]。
其次,為避免僅考慮企業成本的單一性,歐盟委員會在界定學徒培訓成本時,涉及多元利益相關主體——企業、學徒、學校及政府等。歐盟旨在以整體性視角探究學徒培訓成本如何由各利益相關主體分擔,以及哪些機制可以有效協調各利益主體重新分配財政資源,等等。所以以上內容的探究必須以學徒培訓成本類型的準確劃分為基礎(表1)。

表1 利益相關主體成本類型[2]
歐盟各成員國學徒培訓投資機制各具特色,且差異較大,如學徒報酬(工資或津貼)在不同國家差別較大——部分國家學徒年平均工資是固定的,而其他國家則根據學徒行業、年齡及資格等級發放學徒工資;同時,在大多數國家學徒工資由雇主支付,但極少數情況下由國家完全支付。因此,綜合各成員國投資基本流程與規律,歐盟委員會構建基礎性投資機制框架(圖1)。該框架包括如下四類主體:一是私立或公立企業雇主;二是學徒或學生;三是聯邦政府或州政府;四是學校或其他培訓機構。該框架的基本流程如下:(1)A:學徒報酬(工資或津貼):由企業支付給學徒。在極少數情況下,學徒報酬由國家支付;(2)B 或B’: 企業為國家或地區預算及行業或國家培訓基金的財政納稅。(3)C 或C’:國家或地區預算或培訓基金向企業提供財政支持;(4)D 或D’:國家或地區預算或培訓基金向學徒提供財政支持;(5)E:學校或其他培訓機構經費;一般是固定的,但因資助模式差異也可能存在變化。(6)F:學生支付給學校或培訓機構的學費或考試費[2]。

圖1 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基礎性框架
系統梳理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基礎性框架,發現:該框架共包括在職學徒培訓投資、脫產學徒培訓投資及政府資助方式三部分。其中,前兩者是在職或脫產學徒的培訓成本,由國家或企業支出;同時,兩者在資助流程及投資主體兩方面具有較大區別:一方面,資助流程。在職培訓是先由企業承擔培訓成本(如學徒報酬、設備及材料費、教師工資等),然后國家以一種或幾種方式予以補貼(培訓基金、稅收優惠或企業補助等);脫產培訓由國家直接將資金分配給職業教育學校或培訓機構,再由學校或機構承擔培訓成本。另一方面,投資主體。在職培訓由國家和企業共同承擔培訓成本;而脫產培訓由國家承擔培訓成本。后者是國家通過政策手段對企業及個人的資助渠道。
歐盟各成員國對在職學徒培訓資助方式主要包括學徒報酬、社會保險費用及其他費用三種。其中,學徒工資及社會保險費用所占比例最大。
1.學徒報酬。學徒報酬指法律或官方文件中規定的金額。然而,在具體法律實施過程中,各成員國學徒報酬或高于或低于法律規定金額。歐盟將學徒報酬分為兩類:工資與津貼。值得注意的是,工資與津貼都是學徒在工作期間生產性工作所獲得的獎勵,其區別在于:一是是否納稅。工資為每小時或其他工作周期(如年,月)的固定金額,屬于應納稅收入;津貼是免稅收入,主要指為學徒支付生活費、交通費及住宿費而發放的補貼。二是支付對象。接受學徒制培訓的學生若與雇主簽訂雇傭合同,則它們的身份是企業工作人員,可領取工資(由雇主和政府分擔);否則,學徒的身份是學生,接受國家支付的津貼。工資成本由雇主全額支付或由雇主與國家共同分擔,再由國家通過不同的資助方式返還給雇主,如稅收優惠、補助金或國家培訓基金[3]。
學徒報酬水平可以通過以下三個指標衡量:學徒平均年收入;學徒平均小時工資及學徒工資與國家最低工資標準的關系。首先,學徒平均年收入能夠反映學徒的整體性收入。其次,學徒平均小時工資指雇主對學徒在企業的生產性工作所認可的價值,其值是固定的。最后,學徒平均工資占國家最低工資的比例,可用于估算技術型工作與非技術型工作的差異,并計算培訓的最低間接成本及機會成本[4]。根據以上指標對學徒報酬變動幅度進行比較,將學徒報酬水平劃分為三類:較高學徒報酬、中等學徒報酬、較低學徒報酬。首先,較高學徒報酬指學徒平均年收入超過9000 歐元以上,每年接受培訓的時間超過1000 小時。該群體的顯著特征為:較高的平均工資,較長的培訓時間,同時學徒的平均工資占國家最低工資標準的比例超過50%。其次,中等學徒報酬是指學徒平均年薪介于1500 到9000歐元之間,每年接受培訓的時間介于700 到1000個小時。該群體的顯著特征為:年平均報酬占國家最低工資標準的比例介于25%-50%。最后,較低學徒報酬指學徒平均年薪不到1500 歐元,每年接受培訓的時間不到700 個小時。該群體的顯著特征為:年平均報酬占全國最低工資標準的比例小于20%[5]。
此外,學徒報酬的制定模式對其數額高低影響較大,即采用集體協議制定的學徒報酬,因行業差異較大,工資差異也較大,通常情況下,學徒報酬水平較高; 而采用統一設定模式制定的學徒報酬,其變化幅度較低或基本沒有變化,因此,學徒報酬水平較低。
2.學徒的社會保險費用。學徒社會保險費用主要針對學徒的保健、養恤、失業及年假等支出。歐盟成員國學徒社會保險費用由不同主體承擔:一是國家完全支付學徒社會保險費用,如奧地利企業學徒制;二是雇主完全支付學徒社會保險費用,如芬蘭;三是雇主與學徒共同承擔學徒社會保險費用,如愛爾蘭。關于學徒社會保險費用的數量,僅有少數國家做出明確規定:如奧地利,雙元學徒制中學徒社會保險費用是學徒年總收入的28.55%,而其企業學徒制的比例則為3.2%;德國與愛爾蘭學徒制中,社會保險費用分別占學徒年總收入的21%—22%和10.75%[6]。通常情況下,國家通過稅收減免及向企業提供補助金等途徑來補貼企業提供的社會保險成本。
3.其他成本。除以上成本外,學徒制成本還包括培訓教師工資,設備、工具及材料,考試費用等。不同國家的支付主體也存在部分差異。首先,絕大多數國家培訓教師的工資由雇主支付,但雇主可以通過稅收優惠、補助金或培訓基金的形式獲得國家的財政支持,如德國,雇主支付的培訓教師工資占每年每個學徒平均總成本的23%。其次,設備、工具及材料成本由雇主支付,國家同樣撥款支持。根據德國BIBB 成本收益調查,材料和設備成本約占雇主每年每個學徒平均總成本的15%。最后,關于學徒考試費用,可以由雇主支付,也可以由學徒支付。如奧地利學徒第一次考試的費用由雇主承擔,第二次和第三次考試費用由奧地利經濟商會承擔。通常考試費用介于100—200 歐元之間。
歐盟各成員國的學徒制培訓及職業教育與培訓主要由國家資助:中央政府或地方政府。與在職培訓相比,公共財政對脫產培訓的資助程度更大。學徒制及職業教育與培訓資助的重要方式是將資金分配給職業教育培訓學校或其他培訓機構。針對性分配機制能夠引導學校或培訓機構提高效率及對勞動力市場需求的響應速度。國家資助培訓機構的方式因機構類型及自主權的不同而存在差異:第一,培訓機構類型既有傳統職業教育與培訓學校(德國、奧地利等),又有私立培訓機構(英國);第二,培訓機構在預算和工作人員方面的自主程度較高[7]。
從激勵角度而言,擁有固定資金來源和非固定資金來源的培訓機構的資助方式顯著不同。非固定資金來源的培訓機構可以采用基于投入或基于績效的資助方式。基于投入進行預算分配更為傳統:預算是根據培訓活動計劃或提交給政府相關部門的預算方案劃撥。與此相對應,學校或其他培訓機構更傾向于使用基于績效進行資金分配,其特點是根據培訓機構培訓學生數量,學生在考試及總結性評估中的表現等分配資金。除以上這些具體學徒指標外,還包括如下一般性資助指標:一是實際的績效資助,取決于:已找到工作畢業生的比例,在其他學校繼續學習的畢業生比例,未畢業未在外地工作或學習的人數,以及沒有在其他地方工作或學習的輟學人數。二是教師隊伍資質,即正式合格的專職教師比例。三是人員發展投入,即用于人員培訓或人員發展的收入份額。以上三類指標的比例為90%是基于績效,7%基于教師資質,3%就人員發展[8]。
通常情況下,歐盟各成員國激勵企業提供學徒職位及個人接受學徒培訓的資助方式包括:培訓基金、企業補助、個人補助及稅收優惠四種。其中,企業補助使用頻率最高,其次是稅收優惠。每種資助方式,均遵循內涵、資助范圍、管理及投資渠道的邏輯框架。
1.培訓基金。培訓基金是指在正常的政府預算渠道之外的用于發展生產性工作及技能的資金儲備或資金流,即用于資助終身學習和培訓活動的資金儲備。培訓基金旨在激勵雇主從事學徒培訓活動。通常情況下,政府對所有企業征收培訓稅,并將收集到的資金重新分配給提供學徒培訓的企業。歐盟存在兩種常見的培訓基金: 一是國家培訓基金,通常在國家層面運作,由國家及社會合作伙伴共同管理,其目的在于提高全國學徒總量。二是行業培訓基金,由雇主與雇員代表共同管理,其目的在于提高學徒的勞動力技能,吸引和培訓學徒。
絕大多數培訓基金不僅資助學徒培訓,而且還資助其他形式的教育和培訓及與培訓相關的活動,如確定培訓需求及制定培訓方案等。在歐盟成員國中,只有荷蘭例外——荷蘭培訓基金只能資助學徒培訓。大多數培訓基金用于資助歐洲資格框架3—5級職業資格,而德國行業培訓基金也可用于資助高等教育資格(德國ISCED 5-6 級)[9]。企業可通過國家撥款或稅收減征機制從培訓基金中獲得財政支持。通常情況下,培訓基金主要用于以下途徑:學徒報酬;學徒交通費和生活費;學徒社會保險費用;培訓教師工資、材料及設備費用、學習材料費用及考試費用。如荷蘭,行業培訓基金主要包括以下三種學徒財政支持途徑:第一,每位學徒每年有2300 歐元的學習和工作補貼,以及來自國家培訓基金的補助。第二,繳納培訓稅及培訓學徒的雇主每年還會額外獲得1500 歐元補助。第三,報銷參與學徒培訓的企業內培訓師所產生的相關費用,約1000 歐元/年[9]。
所有國家培訓基金與行業培訓基金都有國家法律依據。在管理方面,國家培訓基金與行業培訓基金存在顯著差異。培訓基金管理者與集體協議覆蓋的員工比例或工會密度存在直接聯系。集體協議覆蓋員工比例比較低(低于33%)或工會密度較低(低于24%)的國家,培訓基金主要有政府負責管理運營,部分國家社會合作伙伴也參與其中,如愛爾蘭、匈牙利等;而集體協議覆蓋員工比例超過33%或工會密度高于24%的國家,更廣泛的組織和社會合作伙伴參與培訓基金的管理運營[9]。
歐盟培訓基金采用兩種投資機制:一是稅收撥款機制。企業無論是否進行學徒培訓活動,都要繳納培訓稅,然后向政府申請財政支持。政府以撥款的形式將培訓稅在企業之間重新分配,如德國、丹麥采用該撥款機制;二是免稅機制。企業通過提供學徒培訓職位等途徑減少其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強制性征稅金額。此外,還有成員國同時運用以上兩種投資機制,如匈牙利。然而,并非所有的培訓基金都直接向企業撥款,還有部分成員國將資金分配給學徒培訓中心等職業教育機構,以支付學徒脫產培訓期間的費用,如愛爾蘭[9]。
培訓基金最大的特征之一在于從企業調動大量財政資源,而不過分依賴于國家的一般財政收入。歐盟大多數成員國的企業征稅占培訓基金總額的絕大部分。征稅是強制性的,或按法律規定(國家培訓基金),或按集體協議規定(行業培訓基金)。通常,稅收按企業工資的份額計算。
2.企業稅收優惠。稅收優惠是指稅法上的讓步,這意味著政府預算收入的有意識損失。政府的目的通常是鼓勵特定類型的行為(與教育和培訓或學徒相關的活動)或有利于具體群體(如參與學徒培訓的企業)。稅收優惠主要有兩種途徑: 一是稅收津貼,即允許從總收入中扣除部分金額以獲得應納稅收入的稅收規則;二是稅收抵免,即允許從納稅義務(即應付稅款或已付稅款)中扣除的一種稅收規則[10]。通常情況下,稅收津貼比稅收抵免更受歡迎。
企業稅收優惠的實施對象一般為雇主,其目的在于:一方面減輕企業稅收(也減輕學徒的經濟負擔),另一方面鼓勵雇主投資于企業員工或學徒培訓。大多數稅收優惠針對與特定教育水平,通常是歐洲資格框架3 級、4 級或5 級,而意大利則針對歐洲資格框架4—8 級提供稅收優惠[11]。
稅收優惠在國家立法中具有法律依據。通常情況下,財政部負責全面管理稅收優惠,同時負責包括日常業務、評價和監測活動。但以下三個國家除外:第一,弗蘭德對中等職業教育與培訓相關的稅收抵免由教育部負責,涉及全面管理、日常運作、評估及檢測;第二,法國對參與培訓企業的稅收抵免,由全國就業、培訓和職業指導委員會負責評估和監督;財政部和稅務部分別進行全面管理和日常協調;第三,馬耳他學徒培訓相關的企業稅收抵免:整體協調工作由稅務局局長負責,且沒有評估與檢測。
對企業的稅收優惠主要可以分為兩類:一是普遍的稅收優惠。雇主可以自由選擇符合條件的費用,只要這些費用在一定范圍內或與培訓有關即可。二是具有限制條件的雇主成本稅收優惠。法律規定: 企業可抵免的最大金額的稅收優惠范圍從600 歐元到3000 歐元[11]。
3.企業補助。企業補助是支持企業投資教育和培訓的一種補貼。企業補助政策的目的在于增加學徒職位的供應。具體而言,首先,明確規定支付雇主培訓費用及學徒費用;其次,企業內部培訓教師的工資成本;最后,促進短缺職業的學徒制發展,鼓勵雇主在傳統行業招聘女學徒,在醫療保健部門創造更多的學徒名額或者發展更高水平的技術技能。
企業補助通常有州立法的法律依據。大多數情況下,政府負責企業補助的管理、日常操作及監測,而少數國家存在差異:如丹麥社會合作伙伴也參與企業補助的管理;荷蘭成立專門的職業教育與培訓和勞動力市場合作組織管理企業補助。
所有對企業的補助都是有政府提供的,包括三種資金支付方式:第一,基于合法權利的所有符合條件的申請人,如丹麥;第二,以“先到先得”的原則發給所有符合條件的申請人,如英國;第三,優先申請人(根據自上而下的順序確定),如斯洛文尼亞。企業每年可獲得的補助金額從2000 歐元到3.3 萬歐元不等。研究發現,企業補貼的共同特點即補貼金額固定[12]。企業補貼的支出通常包括兩部分:一是學徒報酬;二是內部或外部培訓師工資。
4.個人補助。除了通過支付雇主學徒費用(征稅撥款機制、培訓基金、稅收獎勵)鼓勵企業提供學徒職位之外,國家還通過個人補助的方式鼓勵學徒接受培訓。個人補助的首要目標是促進學徒接受培訓,此外,還包括支付與接受培訓相關的費用,提供培訓期間的穩定收入,以及為學生提供靈活的學業安排。個人補助的目標是歐洲資格框架3 級或4級。所有個人補助由政府提供資金。個人補助的資金差額較大: 從600 歐元/人/年到9000 歐元/人/年。個人補助通常用于支付交通費、生活費及住宿費等[13]。
歐盟各成員國學徒資助金額巨大,覆蓋面及經費來源廣泛,主要來源于政府、企業、社會合作伙伴等利益相關主體,形成“政府主導,企業主體的”多元學徒資助體系。
歐盟學徒投資機制的顯著特征之一便是“以國家為主導,企業為主體”。各成員國國家及政府在學徒投資體系中主要任務有三: 一是制定政策法規,引導各利益相關主體投資傾向; 二是投資主體;三是運營、監督與評價投資機制。
首先,制定政策法規,引導各利益相關主體投資傾向。為引導各利益相關主體積極向學徒制投資,各成員國制定了諸多規范性法律及激勵性政策配套措施,如《歐盟職業培訓法案》、《學徒、技能與學習法案》。這些法律文件中,一方面為各利益主體投資舉措提供法律依據,如歐盟各成員國投資渠道中的培訓基金、稅收優惠、個人補助金及企業補助等都具有相應的法律基礎。另一方面,該法律文件及政策文本提出激勵性政策以鼓勵各利益相關主體參與學徒培訓。為鼓勵企業參與學徒培訓,提供更多的學徒崗位,政府征收培訓稅,并按照參與學徒制的數量及質量,將培訓基金重新分配給企業;為鼓勵學徒接受培訓,法律規定,國家與企業按不同比例為學徒繳納社會保險費用。此外,還為學徒提供工資津貼、考試費用等。總之,制定相關政策法規為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的有效運行提供政策支撐,為各利益相關主體投資提供方向性支撐[14]。
其次,投資主體。在歐盟各成員國,國家及各級政府始終是主要投資者之一。一方面,在脫產培訓方面,學徒培訓及一般職業教育與培訓主要由國家及各級政府資助。國家將資金分配給職業學校或其他職業培訓機構,以提高其培訓效率、培訓質量以及對勞動力市場的響應速度。另一方面,在職培訓階段,國家與企業成為學徒培訓的共同投資主體。在職培訓涉及的成本類型包括:學徒報酬、社會保險費用、培訓教師工資、設備工具及材料費。其中,關于學徒報酬,大多數成員國法律明確規定,若學徒未與企業簽訂培訓合同,則學徒身份仍為學生;企業只能向其發放津貼,而不是工資,且津貼必須由國家支付;社會保險費用應是學徒年總收入的28%—55%,且必須由國家支付;此外,關于培訓教師工資,設備工具及材料費,大部分國家由企業承擔,少數國家由政府與企業共同承擔。但無論哪種形式,企業都會以稅收優惠或企業補助的形式獲得國家培訓基金的資助。總之,投資于學徒培訓為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的高效運行提供經濟支撐,成功吸引各利益相關主體參與學徒培訓[15]。
最后,學徒培訓投資機制的運營及管理。歐盟各成員國學徒培訓資助方式主要包括三類:培訓基金、企業稅收優惠及企業補助,且基本由國家單獨或參與其運行及管理。就培訓基金而言,若成員國集體協議覆蓋員工的比例低于33%或工會密度低于24%,則培訓基金有政府運營及管理,其他社會合作伙伴參與;否則,社會合作伙伴主要負責培訓基金運營及管理。就企業稅收優惠而言,存在以下四種可能性:一是財政部負責企業稅收優惠全面業務、評價及監測;二是教育部負責全面管理(如弗蘭德);三是全國就業、培訓和職業指導委員會與財政部共同負責(如法國);四是由稅務局負責(如馬耳他)。在各項學徒資助機制的運營管理方面,國家各部委及各級政府部分都具有充分的話語權與表決權。總之,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的運行及管理為其有效、高效運行提供反饋支撐,充分保障學徒培訓質量及資金利用效率[16]。
歐盟學徒資助政策具有明確的投資范圍及對象、規范的資助方式,對提高學徒制度的資助效率及運行質量具有重要意義。
首先,明確的資助范圍及對象。歐盟學徒制因其資助工具不同而導致資助范圍及對象存在差異。就培訓基金而言,它不僅資助學徒培訓,而且其他形式的教育與培訓或與之相關的活動都在其資助范圍之內,如確定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或指定培訓方案等。同時,其資助對象在不同國家稍微存在差異,如絕大多數國家主要集中于歐洲資格框架3—5級職業資格;而德國主要集中于5—6 級高等教育資格。就企業稅收優惠而言,其資助范圍主要集中與各類企業,其目的有二:一是減輕企業稅收壓力;二是鼓勵企業投資企業內部員工或學徒培訓。絕大多數成員國企業稅收優惠針對于特定教育水平,通常是歐盟資格框架3—5 級職業資格,而意大利資助范圍為4—8 級職業資格。
其次,規范的資助方式。歐盟各成員國對學徒資助方式及資助金額都有明確規定。就培訓基金而言,主要包括兩種資助方式:稅收撥款機制與免稅機制。其中前者是以對培訓稅的再分配實現的,而后者主要通過提供學徒崗位等途徑實現強制性的稅收減免。同時,歐盟學徒培訓政策規定,培訓基金主要用于支付學徒報酬、交通費及生活費、學徒社會保險費用、培訓教師工資及考試費用。就企業稅收優惠而言,主要包括兩種資助方式:稅收津貼及稅收抵免,其中前者允許從總稅收中扣除部分成本而獲得應納稅收入,而后者從應付稅款或已付稅款中扣除優惠。法律規定,企業可抵免的最大金額的稅收優惠從600 歐元到3000 歐元不等。
歐盟學徒資助體系覆蓋各個層面各個主體。就學習形式而言,歐盟資助體系不僅資助在職學徒培訓,而且還資助脫產學徒培訓;且在職學徒培訓由國家、企業及其他社會組織共同資助,而脫產學徒培訓主要有國家資助;就主體類型而言,該體系包括企業、學徒、職業培訓學校或其他職業教育機構及各級政府。其中,企業資助涉及學徒報酬(工資或津貼)、社會保險費用、企業內培訓教師工資、設備及材料費、在職考試費用等。學徒培訓資助涉及在職考試費用及在職培訓的交通費及生活費等。職業教育機構的培訓資助涉及教師工資。政府資助涉及在職培訓的工資、津貼、社會保險費用及整個資助體系的管理費用。總之,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支持各個利益相關主體,一方面可以降低相關組織的運營成本,另一方面可以彌補學徒經濟方面的困難,激發雙方參與學徒培訓的動力與積極性。
職業教育與培訓涉及多方利益相關主體,因此,根據成本分擔理論——“誰受益,誰投資”——的基本原則,構建以“政府為主導,行業企業及其他社會組織為主體,學生資助”的全方位多元化投資體系(見圖2)。其中,不同利益主體因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的利益訴求不同,導致其參與方式存在差異,進而生成其各自的角色差異。職業教育與培訓資助體系與之對應。

圖2 我國多元化學徒培訓投資體系
我國職業教育與培訓資助體系的運營及管理必須以政府為主導。政府在該體系中有三方面主導職能:第一,政策導向。通過制定及頒布資助相關法律法規、政策文件,鼓勵各利益相關主體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資助工作。如歐盟大多數成員國通過立法對按企業工資總額收取學徒稅(或培訓稅),再對其進行重新分配,補償企業因參與學徒培訓而產生的成本,以此激勵企業提供職業培訓崗位。第二,資助職能。除政策導向外,我國政府仍是職業教育與培訓工作的主要投資者。職業教育與培訓是我國教育事業的重要類型,而發展教育是國家及各級政府不可或缺的重要責任;同時,職業教育既是為行業企業及各類社會組織進行人力資源與技能儲備,也是為國育才,發展社會經濟。第三,監督與評估。為使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健康、科學、高效運行,監督與評估措施不可或缺,同時有效的監督與評估可以避免“機會主義行為”。而整個監督與評估過程必須將政府作為主要參與者之一。值得注意的是,將政府作為參與者,絕不是“唯政府論”,還需要參考其他利益相關主體的觀點,以實現多元共治的最終目標。
技術技能型人才價值實現的最大受益者為企業,因此,企業必須成為該體系的投資主體。以歐盟學徒培訓資助體系為鏡鑒,我國資助體系應實現企業資助方式多樣化。一是納稅。企業繳納培訓稅(或學徒稅)是最常見的培訓資助方式;二是承擔生產性成本。學徒參與崗位技能培訓,所產生的工具及材料費由企業直接支付。第三,承擔培訓期間的人員工資或津貼。一方面學徒參與生產性勞動,應獲得來自企業的工資或津貼;另一方面,企業內培訓師工資也應有企業直接支出。
歐盟學徒培訓投資機制廣泛支持教育與技能培訓項目實施,同時,根據一致性原則將不同領域的資助項目系統化到一個大項目中。該舉措具有兩方面優勢: 一是學徒個體培訓選擇自由度增加;二是資助項目的管理協調度大幅提升。目前,我國學生培訓資助政策及項目的溝通與協調不足,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資助的系統性及惠及度。未來我國學徒培訓資助政策應關注項目的連貫性及持續性,將學徒培訓資助與企業工人工資總額、勞動力市場技能需求等相關因素結合起來,實行多維貫通、上下聯系的資助項目。如此一來,我國職業教育資助體系技能為學生提供不同類型的教育資源,又能為學生提升勞動力素質增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