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邦妮

甘婧

時間：當代。

地點：某公園。

人物：小王——男，20歲左右，科員。

小王女友——女，20歲左右，待業。

邦妮——一只流浪狗（演員扮演）。

光啟。

烈日炎炎，某公園假山下。

小王與女友墨鏡、防曬衣穿戴齊全，小王正強行給女友噴防曬噴霧。

女 友 別碰我！

小 王 乖，用上防曬噴霧，不然曬黑了又得怨我

女 友 要去你去，反正我是走不動了。天天一下班就奔公園，假山、人工湖、草坪，還有那游樂場，我每天的微信步數就沒少過三萬步，兩條腿都快跑斷了，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嘛！

小 王 我的姑奶奶，不使小性子了好不好？這種好差事，要是讓別人搶了先，我可不甘心。

女 友 （賭氣地）那你就忍心讓我在毒日頭下面曬著？我還沒有一條狗金貴了？

小 王 哎喲我的小祖宗，那是一條狗嗎？那是王處長的心頭肉啊。丟了一個月了，兒子哭著鬧著不上學，女兒又要絕食又要出走，王處長的火沒處發，這幾天凈挑我們的茬了。

女 友 再買一只狗不行嗎？

小 王 養了那么多年，有感情了。

女 友 單位那么多人，就你最積極。一回來就嚷嚷著找狗，別人怎么都沒動靜呢？

小 王 （壓低聲音，神秘地）別人的動靜，能讓你知道？小劉從沒運動的習慣，一個月前開始繞著南湖夜跑，為什么？

女 友 人家為了健康，不行嗎？

小 王 還不是因為王處長的狗就是在南湖走丟的。還有，那個資料室新來的小姑娘，一下班就去附近的寵物店轉悠，為什么？不都是為了王處長那只狗嗎？所以啊我的寶貝，沒有硝煙不代表沒有戰斗，關鍵時刻咱們可不能掉鏈子。

女 友 找了一個月了，有什么線索嗎？

小 王 （有點泄氣）一根狗毛都沒找見。

女 友 要我說，你們都是徒勞。最近市里對流浪狗管理那么嚴，這種家狗哪有什么生存技能，早被打狗隊收拾了。再說了，王處長馬上搬家，狗就算識途，也物是人非了不是？

小 王 寶貝，你這就消極了，（振奮地）希望越是渺茫，尋找越要堅持，功夫不負有心人嘛。

女 友 （無奈妥協）行，行，都聽你的。

小 王 （興高采烈）你得用實際行動支持我的工作，好不好？咱們這就出發。（搶過女友的包背在自己身上）可別把我的寶貝累著了

女 友 行了行了，別獻殷勤了，趕緊找狗吧。

突然一聲微弱的狗叫。

女 友 噓！

狗叫聲再次傳來，兩人循聲望去，假山下一只流浪狗探出頭，正在怯生生地望著他們。見二人并無惡意，狗試探地走近，用頭蹭蹭女友的腳。女友一腳將狗踢開。

女 友 （嫌棄地）真臟。

小 王 指不定有什么傳染病。

狗驚恐地跑遠。

女 友 （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等等！（回頭對小王）快，快抓住那只狗！

女友追趕逃跑的流浪狗，狗四處躲閃，女友脫下防曬衣一把將狗撲住，狗在女友懷中劇烈掙扎。

女 友 （對小王，焦急地）你傻站著干嗎？快把包里的火腿腸拿過來。（見小王不動，怒）快呀！

小王從女友的包里翻騰出一根火腿腸，兩人一起安撫驚慌的流浪狗。狗漸漸安靜下來，開始吃火腿腸。

女 友 （得意地）你呀，就是個缺心眼。有句話怎么說來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好好看看，像不像王處長丟的那只狗？

小 王 （連連搖頭）不像，不像。壓根就不是同一只嘛。（仔細端詳）不過……好像又有點像……（又搖頭）不像，不像……

女 友 （迅速接著小王的話）不像，創造條件也要像。

女友笑而不語，小王恍然大悟，開始摩拳擦掌。

女 友 先別急，好好端詳一下，看看本尊到底什么樣子。

兩人細細觀察，狗有些驚慌。

女 友 （驚喜地）你別說，還真像！

小 王 是啊，尤其這對招風耳，簡直神似了。

女 友 你們王處長不是最寶貝這對耳朵嗎？說是招財，闊氣。

小 王 像是像，不過，（指著狗身上）這個位置，應該有塊黑斑。（捏了捏狗，郁悶地）體形嘛，也太瘦了，王處長那只狗，喂得可富態呢。

女 友 胖瘦這個好說，離家一個月，沒人疼沒人愛，吃不飽穿不暖，精神上也崩潰了，要是你你也瘦。

小 王 黑斑呢？

女 友 （將狗捧在手里反復端詳）這個倒也不難，我爸的染發劑還剩半盒，我一會找出來給它涂上，防水防高溫，絕對不掉色。

小 王 （興奮地）這不就妥了？這不就妥了！咱們趕緊收拾一下，給王處長送狗去。

女 友 真是個缺心眼！你忘啦，人家王處長那狗，可是拿過全市天才萌犬大賽亞軍的。那個氣質，那個智商，是一般狗能比得上的嗎？

小 王 （一拍腦門）氣質，對，氣質很重要。

說話間，狗已經將火腿腸吃了個干干凈凈，正眼巴巴地看著兩人。

女 友 （厭棄地）你看它一副狼吞虎咽的窮酸樣，這要拿到王處長那，一下就露餡了。

小 王 高貴，現在首要是培養高貴的氣質，先從吃相抓起。

女 友 我記得你說過，王處長家的狗，吃的都是進口的狗糧。（拿起火腿腸的袋子，不屑地扔在地上）像這種玩意兒，根本入不了它的眼。

小 王 這個簡單。來，狗狗，看這兒！

狗不理睬。

小 王 狗狗！狗狗！

女 友 哎呀，你得叫狗的名字。（低頭思考）我記得王處長的狗好像叫……

小王、女友（異口同聲）邦妮！

狗怔怔望著兩人。

小 王 對對，是叫這名兒。你聽多洋氣！

女 友 （喜）你瞅瞅，它眼巴巴看著咱們呢！這說明什么？身份認同！這狗有靈氣，配得上邦妮這名兒！

小 王 （對流浪狗）來，邦妮，看這兒！

小王拿出一根火腿腸，狗撲了上去，用鼻子聞聞，正要張嘴，小王狠狠踹了狗一腳，狗驚，后退。

小 王 （繼續用火腿腸來引誘狗）來，來！

狗再次撲了上來，小王用同樣的方式踹開了狗。

小王再次將火腿腸扔出，這次，狗只是聞聞，并不張嘴。

小 王 （滿意地）真乖。（對女友）你看，怎么樣狗是要這么馴的。

女 友 真有你的！可是，（皺眉）你看它，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哪有一點亞軍的精氣神兒？人家獲獎的狗，走起路來都是昂首闊步、氣宇軒昂的，這狗能比嗎？

小 王 （略一思索）嗯……一定是因為緊張，情緒上的高度緊張。過慣了風餐露宿的日子，突然錦衣玉食了，肯定不適應。

女 友 （點頭）心病還需心藥醫，咱得給它進行心理疏導和肢體按摩，讓它徹底放松下來。

小 王 沒錯。來，放段舒緩的音樂，用一首海頓的《小夜曲》來啟蒙。

女友打開手機音樂。音樂聲起。狗依然警惕地看著二人。

女 友 不喜歡這首？那換德彪西的《月光》。

女友切歌，音樂聲起。

小 王 都說了還得配合肢體按摩，不然它肌肉緊張，怎么可能乖乖聽話？

女 友 對對對。來，搭把手。

兩人溫柔梳理著狗的背部。狗在二人的撫摸下逐漸安靜。

小 王 （驚喜地）嘿，那話怎么說的？音樂是溝通一切的橋梁。瞧見沒有？真不賴。

女 友 精神安撫算是到位了，讓它走兩步看看。

二人松開手，狗向前跑去。

小 王 （欣喜地）簡直是奇跡，我的媽，這還是剛才那只又土又蠢的狗嗎？

女 友 快，再來一首氣勢磅礴的，增強它的自信，鞏固效果。

小 王 就用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手機放歌）

音樂聲中，兩人看著步履穩重的流浪狗，喜極相擁。

小 王 加油，還差一步就大功告成了。

女 友 還有什么？

小 王 也是最重要的，那只邦妮，會算術。

女 友 （呆住）這個……怕是超綱了吧……

小 王 （神秘一笑）不過，我知道其中的竅道。那次全市萌犬大賽啊，早就內定了冠亞軍，王處長帶著邦妮只不過走了一遍流程。主持人只會問一道題，1加2等于幾？邦妮就汪汪汪叫三聲，數學之星的獎杯就收入囊中了。我看那只狗啊，還真不如這流浪狗有靈氣呢。

女 友 只會1加2等于3啊？

小 王 是啊。

女 友 （清清嗓子）邦妮，1加2等于幾？（用手溫柔地摸了摸狗鼻子，學著狗叫了三聲）

狗并未領會女友意思，怔怔地望著女友。

女友耐心地重復了一遍步驟，狗依然沒有回應。

女友怒，踢狗。

女 友 哪來的靈性，還不是一只笨狗！

狗驚嚇，溜到墻根，撒尿。

小王突然像發現了什么，疾步走到墻根，將狗一把抓起。仔細觀察后，小王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狗趁機溜走。

女 友 （著急）快追呀，狗跑了！

小 王 （垂頭喪氣）別追了。

女 友 怎么啦？

小 王 王處長的狗是母的，這個，是公的。

女友呆立原地。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