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劉孝忠墓志銘》考釋

【摘要】 《劉孝忠墓志銘》刊刻于金世宗大定四年（1164），志主宣威將軍知鎮戎軍州事兼沿邊安撫使劉公在《金史》中無傳，墓志銘中記載劉孝忠生平、籍貫、仕履及劉氏家族情況，對了解遼宋金時期的官職、地理以及重大歷史事件，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 劉孝忠;墓志銘;考釋

【中圖分類號】K87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16-0057-02

《劉孝忠墓志銘》[1]刊刻于金世宗大定四年（1164），1987年征集于河北易縣永福寺。無蓋。志石長77.5厘米，寬77.5厘米，厚7.5厘米。志文正書23行，滿行29字。現藏于易縣文物保管所。現據墓志銘原文結合相關史料對墓志所涉及的史實進行考釋。

一、墓志銘原文

大金故宣威將軍知鎮戎軍州事兼沿邊安撫使劉公墓志銘并序。

公諱孝忠，其本析津縣西阡里人也。曾大父利州觀察使。父安，忠武校尉;母許氏，封彭城縣君。三代居燕然之地。生公英雄，少有立志，年十八，當遼之時，父蔭供奉班。二十，外插試中御射，為左承制，歷年不得擢用。天會初，圣朝兵起伐遼，公南奔歸宋，為安州團練使，與諸軍將屯守易州。居無何，本朝大兵伐宋，至飛狐，將入于境。公廟算神武之兵不可與戰，起義招降諸軍將、郡官等六十余員，潰散軍一萬余眾。未幾，節使合魯引兵西來，暗契其事，一州三縣民數萬計皆得保全，庶官如□。茍非公有先見之機，安得免生靈之命。于是，朝廷賞功，充易州軍州事。明年，隨帥軍攻河北真定，河南汴京、雄、莫等州，不期年而克。既而，□國家無事，擇英雄鎮邊，公始任莫州，次牧威州，次牧沁州，次牧浚州，次牧鎮戎軍、兼沿邊安撫使，累官至宣威將軍。凡六鎮侯藩，民皆畏愛，奈何天不遐福，不考終命，皇統三年十一月有六日，病卒于鎮戎公署，春秋五十五。次月，靈輀歸易水，僑骨于郡西廣濟院。大定四年甲申先十一月望日，遷庭于北玉鄉別墅，祔彭城縣君吳氏之塋。公季仲二人：長孝英，敦信校尉;次孝仁，昭信校尉。子有二：長格，忠勇校尉;次楨，忠翊校尉。姪有三：龍見，孝英之子;靈壽、昌孫，孝仁之子。女一，云仙，適趙金，東頭供奉官。孫子一，賽寶。孫女三：長曰玉香，格之女;次引兒、引璋，楨之女。重孫有二：長男鶴壽，次松延。重孫女一，鸞哥，賽寶之子。長男格見覺非居士，乞文刻于墓石，以代銘于彝鼎。銘曰：

忠節捐軀，人臣所尚。時衰不達，未為良將。遼宋天亡，如何輔相。遇我圣朝，偃戈歸向。遠害全身，軍民協望。千古英雄，淮陰之上。

大定四年前十一月十五日，長子忠勇校尉格立。

二、劉孝忠生平及仕歷

志主劉孝忠，《金史》無傳。按《劉孝忠墓志銘》所記，劉孝忠十八歲出仕，先后仕遼、北宋和金，歷金太宗和金熙宗兩朝，于“皇統三年十一月有六日，病卒于鎮戎公署，春秋五十五。”皇統三年為 1143 年，由此推算劉孝忠應生于遼大安五年 （1089）。

據志文所載，劉孝忠“年十八，當遼之時，父蔭供奉班”。所謂父蔭是中國封建社會任用官員的一種方式。即父親是朝廷官員，兒子則可通過恩蔭而授給相應的官職，一般與父同。但因遼朝百官志中對官職和品級大多都未進行詳細的記載，甚至出現漏載情況，故其父及其他的官職需從《宋史》及《金史》百官志里參考。其父劉安為忠武校尉，忠武校尉在《遼史》中無記載，《金史》開始對此官職進行記載，從《金史·百官一》可知“武散官……從七品上曰忠武校尉，下曰忠顯校尉”[2]。據《劉孝忠墓志銘》知遼代可能有此官職，可補《遼史》官制之缺略。墓志中的“供奉班”應是《遼史·百官志》中的“東頭承奉班”“西頭承奉班”，其下分設“東頭承奉官”“西頭承奉官”，因金朝因避章宗父允恭諱，供與恭同音，故修遼史時將供奉改為承奉。但因供奉班屬門下省，而門下省在遼代是個有名無實的機構，無實權，因此多年不得提升重用。

1123年，金伐遼時，他投靠宋朝，成了安州團練使。團練使在宋朝是虛職，因為宋朝重視文官，所以團練使僅是武臣的寄祿官，無定員，無職掌。因劉孝忠屯守易州，則證明團練使一職不駐本州。不久，金兵就大舉攻宋，他深知金軍的強大，便招降諸軍將、郡官和潰散士兵，選擇向金朝投降，使得一州三縣民數萬計皆得保全，因此得到了金朝的重用，擔任易州軍州事，后隨軍出征，任莫州，次牧威州，次牧沁州，次牧浚州，次牧鎮戎軍、兼沿邊安撫使，累官至宣威將軍。其中，其轄區涉及不同地理位置，莫州即今河北任丘市;威州即今河北井陘縣北威州，是于天會七年（1129）置;沁州即今山西沁縣，天會六年（1128）改威勝軍置，同年復升威勝軍為沁州;浚州即今河南浚縣東;鎮戎軍即今寧夏固原縣。沿邊安撫使，是仿照宋朝的河北沿邊安撫司設置，金朝先置宣撫司，后改安撫司，又置上京、東京等路按察司并安撫司，主要負責鎮撫轄區人民、稽查邊防軍旅之事。宣威將軍，金仿照宋、遼官制而設置的武官官階名，《金史·百宮志一》記，“正五品上曰廣威將軍，中曰宣威將軍，下曰明威將軍”[2]。

劉孝忠前半生顛沛流離，不被重用，在金朝做官的二十年左右中卻屢屢升遷，深受百姓的敬佩與愛戴，惜于皇統三年（1143），因病去世。

三、劉氏家族成員的仕履和婚姻

《劉孝忠墓志銘》記載了遼宋金三朝劉氏家族六代人的基本情況。據志文所記，劉孝忠“其本析津縣西阡里人也”，析津，為古冀州之地。但因為后晉石敬瑭于938年按約定將燕云十六州獻給契丹，從而使析津成了遼的屬地。遼太宗時將此地升為南京，又稱燕京，在此設南京道。至遼圣宗開泰元年（1012），取古人以星土辨分野（古代占星術）的辦法，認為燕分野旅寅，為析木之津，故又改南京道幽都都府為析津府[3]。領順州、檀州、涿州、易州、薊州、景州，及析津縣、宛平縣等6州11縣。金滅遼后歸宋，改名燕山府。天會初年復歸金，金貞元二年（1154）改名大興。其籍貫大約為今天的北京一帶。

第一代：劉孝忠曾大父，利州觀察使。所謂的“觀察使”，是遼在高州、武安、利州等不置節度使的州先后設置觀察使司，以觀察使領本州政務，位節度使州下。

第二代：安，忠武校尉;妻許氏，封彭城縣君。

第三代：長孝英，敦信校尉。

次孝仁，昭信校尉（七品）。

志主孝忠，妻吳氏，封彭城縣君。

第四代：龍見，孝英之子。

靈壽、昌孫，孝仁之子。

長格，忠勇校尉（正八品上）;次楨，忠翊校尉（正八品下），孝忠之子。女為云仙，適趙金，東頭供奉官。

第五代：賽寶，孝忠之孫。

孫女三：長曰玉香，格之女;次引兒、引璋，楨之女。

第六代：重孫有二：長男鶴壽，次松延。

重孫女一，鸞哥，賽寶之子。

四、相關史實

（一）歷史事件

劉孝忠所處的時代正是宋遼金三朝戰亂之際，從其墓志銘中可見到金滅遼，滅北宋的歷史事件。金太宗天會元年（1123）與北宋聯合滅遼，從墓志銘中“天會初，圣朝兵起伐遼”可見其反映了金滅遼的歷史事件。北宋宣和五年、金天會元年（1123）遼守將陳翊以蔚州降宋，飛狐縣入宋后屬云中路蔚州。次年，金又攻取蔚州，飛狐縣入金后屬西京路蔚州。與墓志銘記載的金滅遼“居幾何，本朝大兵伐宋，至飛狐，將入于境”，史實相一致。公元1126年前后，金大舉攻宋，占領汴梁，俘虜了宋徽宗和宋欽宗，北宋滅亡。時志主劉孝忠隨軍攻河北真定，河南汴京、雄、莫等州，親歷了金滅宋的過程，可與現存文獻相互參照。

（二）地理志

劉孝忠“其本析津縣西阡里人也”，析津縣為南京道析津府所領的十一縣之一，其中《遼史》和《金史》地理志以及元朝熊夢祥《析津志輯佚》對西阡里無記載。根據墓志銘可補析津縣西阡里一地鄉村級建置名稱。

（三）敦信校尉

敦信校尉，金史無記載，一些官職類詞典也無“敦信校尉”之稱，但是現出土的一些大定年間的石刻確有此官職的記載，如在刊刻于大定十五年的《劉中德墓志》記載，皇統二年，志主劉中德特輔修武校尉，加忠武校尉，后遷敦信校尉，再轉武義將軍。《金史》記：“正六品上曰武節將軍，下曰武德將軍;從六品上曰武義將軍，下曰武略將軍;正七品上曰承信校尉，下曰昭信校尉;從七品上曰忠武校尉，下曰忠顯校尉;正八品上曰忠勇校尉，下曰忠翊校尉;從八品上曰修武校尉，下曰敦武校尉。”[2]劉中德從八品上的修武校尉升至從七品上的忠武校尉，再升至暫無官職品階記載的敦信校尉，后又從敦信校尉升從六品上的武義將軍。可推測敦信校尉的品階在從七品上至從六品上之間，極有可能為正七品官職。也有學者認為敦信校尉可能為“承信校尉”，為正七品上品階，雖不能確定敦信校尉是否為承信校尉，但大致對敦信校尉的品階有了一個判斷，可彌補《金史·百官》的漏缺和不足。

《劉孝忠墓志銘》一文七百字左右，墓志銘較為完整，缺字情況較少，大半記載為追述志主仕履的文字，降金后雖然有所升遷，志主及劉氏家族其他成員品階仍不高，但墓志銘中攜帶著的有關遼末金初軍事、官制、地理等方面的重要信息，可補《金史》之闕失，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

參考文獻：

[1]王新英.全金石刻文輯校[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131-132.

[2]（元）脫脫.金史卷五十五·百官一[M].北京：中華書局，1975：1222.

[3]（元）熊夢祥.析津志輯佚[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2.

作者簡介：

喬存，女，吉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