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 孫英雋*(上海理工大學)
我國在十八屆三中全會正式將普惠金融作為經濟發展目標,為之后發展普惠金融、激發金融發展新活力、促進傳統金融變革、提升金融市場工作效率奠定了基礎。2015年底,國務院出臺的《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首次正式明確中國特色普惠金融的概念,普惠金融:立足于機會平等的要求、可負擔的成本以及商業可持續性原則,為金融服務需求的社會各階層和群體提供適當、有效的金融服務。該文件提出,當前我國普惠金融的重點服務對象是農民、城鎮低收入人群、貧困人群、殘疾人、老年人等特殊群體及各地方的小微企業。相對于傳統金融服務體系,普惠金融更加強調服務對象的包容性、服務方式的便捷性、服務內容的全面性與無差異性及商業模式的可持續性。2017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建設普惠金融體系”。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重視實體經濟與數字金融的結合,構建普惠金融體系,圍繞國家重點項目、基礎設施、保障房建設、高端制造業等實體經濟領域,創新交易銀行產品服務體系,創新債券承銷、理財投資業務等服務模式,全方位滿足企業多元需求。圍繞小微企業、“三農”等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加大普惠金融支持力度,大力發展普惠金融是我國消滅貧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維護社會和諧的必要手段。
在我國普惠金融的發展過程中面臨著重重壓力。首先,我國普惠金融概念的普及深度不足,存在理念大于行動的現象。其次,發展普惠金融對建設成本的要求很高,導致貧困地區落實不到位。再次,發展普惠金融的同時又面臨監管不力的問題,許多機構、企業鉆空子侵害公民利益。如何改善現有困境,如何將普惠金融的概念有力地傳達到貧困地區,如何利用數字普惠金融打贏脫貧攻堅戰,是我國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
由于金融排斥的存在,普惠金融的理念逐漸興起。Chattopadhyay等(2011)指出如果一國銀行體系缺乏包容性,甚至出現較強金融排斥,將會導致該國GDP損失1%。數字普惠金融的興起是傳統金融排斥的進步結果,但其本質依然是深入推進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方式,數字普惠金融是新型脫貧途徑,以其自身的優勢廣泛覆蓋面,以達到精準脫貧的目的。國外大部分學者認為,普惠金融對貧困減緩具有積極的正向作用,Oliver(2017)通過計算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滿足小微企業和貧困人群大約40%的支付需求和20%的信貸需求,由于存在累積效應,數字普惠金融推動印度尼西亞和菲律賓GDP增長了2%左右,且低收入人群收入增加10%左右。
隨著我國支付寶、余額寶、手機銀行等產品的興起,國內學者也逐漸針對數字普惠金融的影響機理進行了研究。劉順平等(2017)通過實證研究分析數字普惠金融減緩貧困的比較優勢,他認為數字化金融服務可以有效減緩貧困地區無法獲得金融服務的問題,同時也增加了“長尾人群”脫貧的可能性。北大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報告發表后,有許多學者以此為基礎進行實證研究,宋曉玲(2017)以及張賀和白欽先(2018)發現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減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并具有一定的空間溢出效應。龔沁宜和成學真(2018)在研究甘肅省數字普惠金融與農村貧困關系中發現,西部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與農村脫貧的關系存在一個閾值,當經濟發展水平超過這個閾值時,數字普惠金融對脫貧有顯著的作用,反之則不顯著,且呈現邊際遞減規律。
董家豐(2014)認為需要加快建立全國扶貧信息網絡,改革原有信貸管理體制并建立動態補償機制,幫助銀行完善目標瞄準機制,從而推動信貸精準扶貧。鄭瑞強、曹國慶(2015)指出在扶貧資源邊際效應遞減和扶貧開發速度變緩的背景下,應使用大數據分析進行可行性研究,提升扶貧資源配置效率。在普惠金融與貧困減緩結合方面,國外學者最先開始研究,Jalilian和Kirkpatrick(2002)使用26個國家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發現,發展中國家金融發展水平每提高一個百分點,該國貧困地區人均收入將增長0.4%,這表明金融發展可以通過對經濟增長的正向作用“涓滴”貧困群體。與國外學者不同,國內學者主要研究農村小額信貸與地區貧困減緩的關系。蘇基溶、廖進中(2009)使用廣義矩估計方法對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表明金融發展可以提高貧困家庭收入、減少收入分配不平等,其中金融發展的增長效應占七成,收入分配效應占三成。陳銀娥(2016)通過對湖南省貧困地區進行實地調研,發現農村商業性金融機構的發展可以促進當地貧困減緩,并提出了大力發展微型金融,幫助貧困戶擺脫貧困的政策建議。
為了驗證數字普惠金融的減貧效應,本文結合我國31個省市區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選取2011~2018年的省域數據,最終建立如下線性回歸模型。

式中,povit表示省域居民人均消費水平,用來衡量貧困程度;difiit為北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eduit表示教育水平;govit表示財政支出;tradeit表示省(市)對外開放程度;rjgdpit表示省際人均GDP;為隨機誤差項;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
1.被解釋變量
測量減貧工作成效有多種參考指數,考慮到數據可得性和測量準確性,本文選取2011~2018年省域居民人均消費水平(pov)作為被解釋變量,居民人均消費水平越高意味減貧效應越顯著,反之則說明我國減貧工作的工作效果不顯著。
2.解釋變量
根據前人的研究文獻,本文采用2011~2018年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i)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原因是該指數采用了覆蓋廣度、使用深度、數字化程度作為一級維度指標,數字移動化、信用化、支付業務、信貸業務等12個指標作為二級維度指標,這樣完整的指標體系使核心解釋變量更有說服力。
3.控制變量(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統計性描述
教育水平(edu)。本文選取2011~2018年我國31個省市區的高中畢業生人數與地區總人數的比值作為教育水平指標,原因是具有高中學歷的人對普惠金融的接受程度更高,同時提高教育水平也是促進國家減貧的一個間接影響因素。
財政支出(gov)。本文采用地區財政支出與地區GDP的比值作為解釋變量。地區財政支出在GDP中的占比可以反映出該省政府對市場的干預情況,一般來說減貧工作的成果如何與政府干預程度密不可分。
省市對外開放程度(trade)。本文選取各省市的年度進出口貿易總額作為對外開放度的指標,一省的對外開放程度越高表示該省的貿易額越大,從而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也就越高,減貧工作效果越好。
省際人均GDP(rjgdp)。人均GDP為實際GDP,表示該省的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發展水平對貧困減緩有間接影響。
本文先對數據進行處理,根據模型(1)進行混合OLS回歸,數字普惠金融對我國減貧產生正效應,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即數字普惠金融有助于我國減貧工作的開展。對外開放度和人均GDP對減貧也具有正效應,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由于OLS回歸會忽略個體效應,從而使回歸結果有偏且不一致,于是通過Hausman檢驗得到P=0.000,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同時控制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數字普惠金融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對減貧具有正效應,且在控制了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后,正效應更加明顯了。此外固定效應模型中,教育、對外開放度和人均GDP對減貧也具有正效應,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綜合來看,固定效應模型優于混合OLS,回歸結果與預期相符。
面板數據常會出現內生性問題,嚴重的內生性問題會使估計結果有偏,考慮數字普惠金融和減貧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從而導致內生性問題,于是本文參考黃倩(2019)引入智能電話普及率(dig)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智能手機的普及與移動支付的發展是互相促進的關系,而移動支付的發展正是數字金融的表現之一,智能手機的普及同時降低了貧困地區對金融服務可獲得性的門檻,預期會有促進作用。同時,為了驗證此工具變量不是弱工具變量,本文進行2SLS回歸,數字普惠金融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對減貧產生正向效應,對外開放度和人均GDP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對減貧產生正效應,說明數字普惠金融對減貧的影響具有時滯性。2SLS回歸第一階段的F值為28.84,遠大于10,說明選擇移動電話普及率作為工具變量具有合理性,可以削弱內生性問題對回歸結果的影響。
以LSDV回歸對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數字普惠金融對減貧的正效應依舊顯著,說明該模型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表2 穩健性檢驗結果
根據以上檢驗結果,可以發現數字普惠金融對我國減貧有顯著的正效應,但由于我國各省之間存在地區差異,數字普惠金融對減貧的影響也可能存在差異,因此本文根據羅長遠和張少川(2019)將我國31個省市區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部地區,對不同地區進行地區異質性檢驗。檢驗結果見表3所示,中部、西部和東北部數字普惠金融對減貧的正效應更顯著,與東部地區相比,西部、中部和東北部地區屬于欠發達地區,貧困群體能從數字普惠金融中受益更多,即數字普惠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的貢獻率要明顯高于東部地區。

表3 地區異質性檢驗
本文選取我國2011~2018年省域面板數據,通過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教育水平、移動電話普及率、對外進出口貿易額、政府干預程度和人均生產總值等因素對我國貧困減緩工作的影響程度的實證研究分析,得出如下結論:第一,從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角度來看,作為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對提高居民人均消費水平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第二,從地區情況來看,由于我國存在東西部發展不充分不平衡的問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不同地區的貧困減緩促進作用效果不同,由于東部地區的金融市場較為完善,貧困地區相對較少,因此普惠金融帶來的邊際收益趨近于0,相比來看西部、中部和東北部地區的減貧效應更為顯著;第三,除核心解釋變量外,控制變量中教育水平、對外貿易額、財政支出占GDP比例對貧困減緩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基于以上研究結果,得出以下對策建議。
1.完善數字金融的監管機制。我國互聯網金融發展前期雖快速擴大了金融服務范圍,使金融服務可獲得門檻降低,但由于金融風險的存在,以及我國數字金融監管制度還不完善,導致普惠金融“最后一公里”的理念傳遞出現障礙。
2.加強西部、中部、東北部地區的數字金融基礎設施建設。如提高農村地區移動電信基站的覆蓋率,擴大移動電話普及程度。
3.加大對欠發達地區的金融提供力度。國家或省級政府可以擴大財政支農支出,如建設電信基站、郵政鐵路等基礎設施,可以鼓勵手機銀行、支付寶、微信支付等互聯網金融平臺創新金融服務手段,提高金融普惠度。
4.重視利用其他減貧因素與數字普惠金融的結合,繼續開展貧困減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