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琳蘋
四川美術學院
當今是一個科技發展,信息交織的時代,社會各個領域的技術、思想、文化都在交叉性融合。在這樣的一個文化背景下,當代藝術正在以一種與過去的傳統藝術截然不同的方式發展前進,人們的生活觀念發生著轉變,當代藝術的方式與理念也發生著改變,藝術越來越具有包容多元性,以開放的方式去與社會接軌融合。這促使人們開始重新思考,以及定義如今的藝術。本文主要是以當代藝術跨界合作進行研究;然后以具有代表性的“法醫建筑成員阿布·哈姆丹”獲得英國透納獎為例,分析當代藝術進行跨界合作的益處,思考在藝術范疇內跨界合作的尺度,以及作為一個藝術創作者角度的看法。
跨界的解釋諸多,在東方漢文字的解釋里,重點在于“跨”,在《說文》中“跨,渡也。謂大其兩股間,以有所越也。”在西方將“跨界”譯為crossover,指的是兩個不同領域的合作。而crossover還有“轉型、轉向”之意,現在被諸多領域被譯作“跨界”,引申含義是“跨界合作”,意思是跨越兩個不同領域、不同行業、不同文化等范疇而產生的一個新行業、新領域、新模式、新風格等。在藝術語境中的跨界合作,更多指的是藝術作品的創作元素跨界,當藝術作品涉及眾多藝術之外的領域,例如醫學,工業,生物等,這種藝術與非藝術之間的交融,就展現出了藝術家獨特的思維與觀念。這種突破個學科邊界性的交流與融合,也是在不斷地發展,邁向新的高度。
現在是個全新的時代,不論是被稱之為科技時代還是后疫情時代,傳統的繪畫手段,逐漸顯出一些局限性或者片面化。局限的藝術表現方式不僅不太能滿足藝術家們的自我需求,也不太能夠滿足時代與社會的需求,為了實現跨界合作,藝術家們也從獨立的個體走向以團體為單位進行創作。藝術批評家李小山說過“當代藝術就是多元化、多樣性的,如果其中會有一些主流性的東西,那就不叫當代藝術”。
透納獎被認為是歐洲視覺領域最重要、最有聲望的獎。2019年12月,英國透納獎史無前例地公布四位藝術家全部獲得獎項,分別是關注全球化世界中的移民,社區,交流和貿易問題的奧斯卡·穆里略;“法醫建筑”的成員,藝術家兼音頻調查者的勞倫斯·阿布·哈姆丹;為社會的邊緣化發聲的海倫·坎莫克;從被遺忘的歷史里提取靈感的泰·沙尼。他們致信評審委員會,希望他們能作為一個團隊獲獎,而不是單獨授予給個人。他們在信中寫到當今的世界,已經有太多的人和群體處于分裂和孤立的時候,他們希望以公共性、多樣性和團結的名義在藝術和社會中發表集體聲明,傳遞出團結的信息。這次的透納獎提名的藝術家的作品審視著這個的時代,照顧著處于苦難的人類。藝術家們以協作方式出現,并將自己定義為團體,特別是,2021年的特納獎比起2019年更甚,五個藝術團體入圍,這是透納獎歷史上首次沒有藝術家個人入圍,而且獲獎的不再是個人,而是藝術小組,旨在通過藝術去激發社會變革的藝術團體。
透納獎事件使眾人都開始思考,在這樣的藝術大環境下“團隊合作”“跨界”是否要成為當代藝術的趨勢,它們是否會給藝術界帶來結構性的改變,筆者同樣疑惑。獲獎藝術家之一的勞倫斯·阿布·哈姆丹給筆者帶來了很多的思考點。不論是他的身份還是他的作品,都讓筆者對當代藝術有了新的理解。
從藝術家的身份背景上出發,他是“法醫建筑”(ForensicArchitecture)的成員之一。而這個“法醫建筑團隊”一共有15名成員,有建筑師、電影制作人、記者、甚至還有科學家,他們屬于社會的各行各業,看起來不像真正藝術家的團體,但同樣也是獲得了2018年透納獎的入圍,他們團隊合作,利用科技的手段制作動畫和模型,過電影、文本、照片和模型來重建事件和時間線,使用視覺證據去揭示和調查侵犯人權的案件。哈姆丹自己不僅憑借對聲音藝術的研究聞名藝術界,同時也與人權組織合作,為法律和歷史調查提供音頻幫助。
在藝術家的作品方面,他將自身的“聲音背景”帶入到跨學科的藝術實踐中,例如他的電影,裝置。他這次的獲獎作品是《無墻之墻》(WalledUnwalled)再現敘利亞監獄前囚犯的聲音記憶,記錄了言語在時間中的穿梭。不得不說,對于藝術而言,它是一種藝術的跨界實踐,借用科技,借用聲音去表達。
如今,我們所處的時代是復雜的,科技高速度的發展,現實變得虛擬網絡化,世界正在加速運轉,我們好像都活在一個大數據的統治下。這樣的背景下,筆者似乎也理解了為什么藝術家們說我們是分裂和破碎的。但是,就是這樣的環境,筆者發現當代藝術似乎在為了適應經濟全球化的發展而發生改變,從生命科學到人工智能,從生物科技到仿真技術,從個人藝術家到團隊合作,當代藝術好像開始越來越多的走向以團隊合作為單位和不同領域跨界合作的方式進行。
早在2018年時,“法醫建筑小組”就被透納獎提名了,他們的案例作品就出現在各個美術館或者是公共空間,ICA的主任StefanKalmár對法醫建筑的提名做了一個評論,這也是在2019年阿布·哈姆丹能夠獲獎的預告,筆者覺得極具啟發:“作為一個集體,法醫建筑的實踐,將新聞,建筑,動畫,紀錄片制作和人權活動等方面,結合成為一種全新的形式。法醫建筑研究當代問題和意識形態。他們的方法從根本上擴展了當代藝術領域。”
有批評家曾言:跨界的團隊合作是當代藝術的一種趨勢,現在的時代對于個體藝術家是很難長久地在藝術界存活。當時筆者是迷茫和困惑的,對自己未來的學習方向感到迷茫,對自己想要繼續走的藝術之路感到迷茫,對自己的創作開始自我否定,對團隊和藝術跨界感到陌生和恐懼。雖然到現在,筆者也沒有完全認同這個觀點,但開始了解跨學科合作的藝術現代化。不可否認,哈姆丹的案例把當代藝術的團隊合作與跨界創作體現得淋漓盡致。而這絕不僅僅是個例,例如:
人工智能技術(Ai)隨著社會發展不斷升級,融入生活。越來越多的藝術家為了表達自己的想法,將人工智能與藝術相結合。從表面看起來只是單一的理工化指令,到將這些指令和一些裝置藝術或者互動藝術作品相應用,例如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年度大展“非物質/再物質:計算機藝術簡史”中以共生為主題,從藝術的視角去切入,借用Ai技術去再現水下的珊瑚礁會因為人類的觸碰、靠近不斷產生變化,這樣的技術與藝術的跨界融合,能夠讓觀者直觀地體會到藝術家表明的深層含義:人類對于自然界的介入。沉浸式感知也完全打破了之前對傳統藝術的距離感,觀眾不再需要仰視欣賞,更能準確地將自己的感受反饋到藝術家。
從2013年起,3D打印開始進入公眾視野,改變著人們的制造業和生活方式,例如用于醫學,制造生物器官;用于物理建筑,打印模型。甚至有人夸張地預測說“在未來3D打印是否可以制造世界,打印一切”。3D打印也越來越多的運用到了設計藝術領域。藝術家可以借助3D技術將自己構想的視覺形象轉變為實體。中國著名藝術家隋建國的《手跡》系列就是如此,藝術家曾說“我閉上眼捏泥土,它已包羅萬象,但是我怎么把它展現出來呢?這靠人工是不行的”,于是通過3D打印雕刻,他的《手跡》系列誕生。
著名藝術家鐘飚老師和頂尖照明設計師嚴永紅所合作的影像裝置《洞見》,這是一次時光隧道式的“跨界”。光學與藝術相融合,音樂與特效相融合,科學在受到藝術的滋潤,藝術也受到了科學的助力,《洞見》有兩個層次的含義,一是對當下中國的一個環境大量出現的照明光污染和燈光影像泛化引發的視覺信息過載和焦慮的回應,另一方面是處于建筑的角度將藝術、城市景觀相連接到一起的探索實踐,同時藝術家團隊將作品帶到不同的公眾場所:深圳、云岡石窟、上海美術館等,使其展現藝術家的觀念。
其實,不論是藝術與藝術內部之間的創作,還是藝術與非藝術之間的合作,當代正在逐漸地形成藝術界的趨勢——跨界合作。這樣的趨勢下,藝術家們該如何相處呢?那么個人藝術家的出路呢?藝術工作者的藝術表達是否能夠單純地再現自己內心的態度和欲望?
當“跨界合作”風靡之際,“它”成為了當代藝術常常采用的創作手法,打通了社會的各個領域。但是,筆者認為任何事物都需要“界限”和“度”。藝術跨界合作同樣也是需要度的,就個人而言,藝術跨界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高雅界限,使當代藝術變得更加多元化,雖然說這可能是一種趨勢,但在這趨勢之外仍然有很多獨立而且優秀的藝術家,并且在這趨勢之中也一定不乏有很多藝術家是跟風創作,并沒有很成功的藝術創新。就像是一些藝術家和商業品牌的合作,有很多都是沒有意義的,甚至是失敗的。如胡赳赳所言:“跨界形成一種‘自由聯合’或‘萬物皆備于我’的藝術生產方式。”在原本的藝術方式中,藝術家是作品的導演者、控制者,他需要親自去完成實驗,嘗試。所有的跨界合作都只是為了讓一個藝術品誕生的手段方式,但是有的藝術家在將藝術和商業品牌相融合時,以為追求商業推廣力,而導致不能平衡商業與藝術兩者的關系,對自身的藝術創作進行妥協,藝術家也就從“導演”的身份變成“被支配者”使創造出來的作品不能表達其內涵,這是筆者覺得的遺憾之處。
作為一名藝術工作者,需要的不是焦慮和負擔,而是需要看清自己所處的語境,然后對自身不斷地調整,不斷的增強自身的知識和觀念體系這才是最重要的。就如藝術家徐震所言“藝術是不能夠依靠過去的經驗的,而是需要應對當下的判斷和反彈。”所以,現今的藝術跨界與合作,并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社會發展的文化產物。當代的藝術不再是傳統的精英藝術,而是大眾的藝術,是能夠融入生活的藝術。藝術進入社會,提升著觀眾的文化素養,與城市、國家的文化共同前進。而“跨界合作”就是藝術進入社會最潮流的手段。
博伊斯說“人人都是藝術家”;貢布里希說“實際上沒有藝術這種東西,只有藝術家而已”。現在的社會是多元化的,藝術家也開始擁有多元身份。但是藝術家的重點是思想和觀念,注入作品觀念,在科技上的跨界也只是一種表達的手段。通過“跨界與合作”擴大影響范圍的同時,將藝術家自身的價值觀念與情感想法準確地傳達給觀眾,引起觀眾共鳴,這才是好的藝術家和好的藝術作品。
在這個全球多元發展的環境下,看當代藝術的跨界與合作,一定要以發展的眼光;具有思辨能力;“跨界合作”需要懂得取其精華,棄其糟粕,不能因為風潮所至,就開始搖擺和慌亂,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穩定,不斷充實自己的底蘊,有著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才能做好優秀的當代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