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教材中小說的重復敘事研究

劉青

摘 要：高中小說教學內容無外乎是小說“三要素”，但僅僅講授小說“三要素”來理解小說的方法，顯然已不再適用當今的語文教學。重復敘事的手法是小說創作的常見方法，因此成為我們閱讀小說時要特別關注的因素。本文試圖以部編版高中語文教材中的小說篇目為例，探討小說“重復敘事”手法的藝術魅力。

關鍵詞：高中;語文;教學

一、情節模式的結構性重復

很多小說在基本的情節模式敘述中，都表現出一種極其相似的重復性策略，以實現作者的某種寫作意圖。

例如，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就運用了這樣的重復手法。在課本的節選部分，講述的是老人與鯊魚搏斗的過程。整個過程始終在重復同一個模式，即鯊魚不斷圍攻老人和那條大馬林魚，老人不斷阻止并殺死鯊魚。這樣的搏斗場景在小說中共重復了五個回合，這樣大篇幅的重復同一個情節模式的現象，在以追求簡潔文風著稱的海明威筆下是極為特別的。海明威曾經對《老人與海》的原稿進行了兩百多次的校閱，刪掉了大量的情節，為何卻保留了這樣一個高度相似并多次重復的情節模式呢？

其實，這里的多次重復旨在塑造圣地亞哥這位老人的“硬漢”形象。如果說，老人獨自出海，經過三天兩夜的搏斗，終于捕獲大馬林魚的故事已足以顯示圣地亞哥的頑強和堅韌，那么歸途中和鯊魚的五次搏斗以至最終失敗而歸的情節設置，才更能體現老人永不服輸的靈魂尊嚴，正如他的名言：“人不是為失敗而生的，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別打敗。”

五次重復的情節模式中，鯊魚的數量不斷增多，從最初的一條、兩條，到最后“成群結對”地來;與此相對應的是，老人的工具越來越簡陋，從魚叉、綁著刀子的槳，直到最后僅剩短棍、舵把;老人的體力也越來越衰弱;而最后的結局是大馬林魚被咬到只剩下一副殘骸。在五次重復的情節模式中，懸殊的力量對比和始終不放棄的堅持，才符合海明威所說的故事的中心，即“這本書描寫的是一個人的能耐可以達到什么程度”。

二、典型環境的語境化重復

小說中的人物都是典型環境下的典型形象。因此，不少小說在刻畫人物的時候，都會選擇重點重復一個時間或者空間，以此來表現特定時空對人物的影響。

《祝福》這篇小說在典型環境的營造上，選擇的是“魯鎮”這一特定地點。小說情節的展開是以祥林嫂兩次來到魯鎮做工的片段為基礎的：祥林嫂第一次到魯鎮做工，是因為第一任丈夫去世、逃避婆家將自己“賣掉”的命運;第二次又到魯鎮做工，是因為第二任丈夫去世、孩子被狼叼走、屋子被大伯收走，走投無路之下再次來到魯鎮。這兩次重復的相似情節中，凸顯的不單是祥林嫂的悲慘命運，魯鎮——這個小說中重復出現的地點，其實就是導致祥林嫂悲劇命運的社會背景的縮影。魯鎮的眾人集體充當了魯迅先生所說的“無主名無意識的殺人團”的角色：從代表統治階級的魯四老爺、四嬸，到和祥林嫂同為短工的茶房、柳媽，以至所有“特意尋來”聽祥林嫂故事的魯鎮人，其共同的對于寡婦的偏見，最終將祥林嫂逼上絕路。而小說中的知識分子代表——“我”，對于故鄉的背離和急于逃離的行為，也恰恰再次印證了作者對以魯鎮為代表的這個充滿著封建禮教思想之地的批判。

三、人物形象的聚焦式重復

（一）人物語言

《邊城》中二老對翠翠說的一句“回頭水里的大魚來咬了你，可不要喊救命”的戲謔之語在文章中也通過不同的人重復了多次。翠翠惱怒于爺爺沒有及早來接自己時會說“翠翠早被大河里鯉魚吃去了”;順順家的伙計。調侃翠翠長大了會說“二老說你在河邊大魚會吃你，我們這里河中的魚，現在可吞不下你了”爺爺猜透翠翠心思時也會開玩笑地說“天夜了，我還以為大魚會吃掉你。”翠翠自己也在反駁著“爺爺，你還以為大魚會吃掉我？是別人家說我，我告給你的”。這一句話在小說中地反復出現，首先在結構上，使得故事在前后照應中，更加連貫緊湊。其次這句戲語顯然已經成為翠翠心中一種溫柔而羞澀的回憶，因而帶有了明顯的隱喻性質。

（二）人物動作

小說中，人物相同行為的重復出現也會成為聚焦人物性格、反映人物觀念的一種標志性特征。例如《祝福》對魯四老爺形象的刻畫，整篇小說對魯四老爺的描寫并不多，但其標志性行為“皺眉”則反復出現了多次。得知祥林嫂寡婦的身份，四叔“皺了皺眉”;猜測到祥林嫂是逃出來的時候，“皺一皺眉”;祥林嫂第二次來魯四老爺家做活時，四叔“照例皺過眉”。從這個微小但不斷重復的動作中，不難看出魯四老爺身上根深蒂固的歧視寡婦的傳統觀念，而這種觀念顯然也是以魯四老爺為代表的整個魯鎮眾人固有的觀念。

（三）肖像描寫

《裝在套子里的人》中，對主人公別里科夫的肖像描寫也運用了大量的重復手法，主要集中于對別里科夫身上各種“套子”的反復強調：雨傘要裝在套子里，手表要放在鹿皮套子里，削鉛筆的小刀裝在小套子里，臉上也好像是蒙著套子，甚至“別里科夫把他的思想也極力藏在一個套子里”，他生怕惹出什么亂子的論調也是一種“純粹套子式的論調”。這樣一種反復出現的漫畫式的肖像描寫，將別里科夫那種膽小孤僻、謹慎多疑、極力逃避現實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因此，即使作者并沒有詳細描繪別里科夫的其他外貌特征，但是反復強調的“套子”形象已經將一個“套中人”的最重要的特征描繪得淋漓盡致。

綜上所述，重復敘事的寫作手法在小說中頗為常見。因此，關注小說不同類型的重復敘事，有利于我們深入理解作者建構的小說特殊的結構特征、典型的時空背景以及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并會為我們解讀小說提供一種新的方法和閱讀模式。

參考文獻;

[1]部編版普通高中語文教科書，選擇性必修上冊、選擇性必修下冊[M].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

[2]陳日亮.如是我讀：語文教學文本解讀個案[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3]孫紹振.審美閱讀十五講[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