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外一章

孫杰

久居貧窮，植物與動物變得兇猛。雙手指天，眾神目睹被凡塵鄙夷，即使富貴，也未可如此這般，

藏身雪海的，孑然一身。

春天的財富滋養萬物。梅，不曾占其一分。茍活于世的獨來獨往，這珍貴的人間，面目慈祥。我，暗無天日，從嬰兒走向嬰兒，野草停止生長，母親的乳房依然干癟。

火焰生于唇間，唾沫長夜無眠，我試圖吹起口哨。父親阻止我，眼神堅定。正如我阻止時間流逝，荒唐而神秘。

工人已拋棄工廠，遠離臭水溝。骯臟的土地生不出幸福。如果我四體不勤，五谷何以天下富足？盤踞角落，晝夜不分。路只有一條，于我而言只有一條。

向上，我貧窮而已。

也不過貧窮，開一朵詩，開一朵梅，開一朵我。

向上，我富裕一生。

人間冷暖，我只有一根蘆葦

有人喜歡黃昏，就會有人喜歡白云，或者藍天、青草和黑夜。

我們會選擇相同的話題，從各自的角度說起人間冷暖，我們心中充滿懷疑，有懷疑才會有答案。

年邁的祖父坐在門前，腦袋低垂，屋內燃燒的火爐慢慢熄滅（他會想起許多年前的事情，比如年少時嬉戲，然后戀愛、成家和成家后的幸福。也許，他還會想到多年以后的事情，比如死）。

時間總是如此，喜新厭舊，習慣在冬天制造麻煩。我沒有足夠的熱情去愛這個世界，沒有書信，也沒有房子。

馬匹在黃昏離去，雨滴打濕白云，灰塵涂抹藍天，青草被北風啃食，黑夜也落入圈套，你我不分。再沒有理由不讓我去責備。

父親沒日沒夜地勞作，像一頭牛，疲憊不堪。母親也一樣，除了辛苦還是辛苦。唯有在夜晚，那短暫的夜晚，在窄窄的床上他們才會感到些許幸福。

而我始終在思考，是我的存在拖累了他們，還是他們的過錯生下了我。

或者我要追根溯源，詢問祖父，甚至質疑。我沒有充足的時間去理解這個世界，我只有一根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