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與時尚，相愛不相殺

KUROKO

沒錯，時間已經來到了2021年，但最近打開體育新聞的你或許會產生一絲疑惑：正在進行的歐洲杯怎么赫然打著“2020”？然后你反應過來，原定去年夏天舉行的第16屆歐洲足球錦標賽在延遲一年之后，終于在上個月“雖遲但到”。

足球是毋庸置疑的世界第一運動，世界杯和洲際杯賽等大型足球賽事也向來是不限于球迷群體的全民事件。哪怕你對競技體育再漠不關心，也無法阻擋過去一個月以來四面八方涌來的賽事訊息。到稿件登出時，本屆德勞內杯的歸屬也近于塵埃落定。不僅普通人樂于在大型賽事期間用足球來刷時髦值，看似與“直男運動”格格不入的高級時裝也總不忘把橄欖枝拋給足球明星，將他們塑造成風格偶像以獲得球迷之外群體的膜拜，仿佛他們在球場獲得的歡呼還不夠響徹云霄。在足球這個領域誕生的時裝偶像，也遠遠超過任何一項其他運動。盡管在直覺上感到一種必然，但我們仍不禁想問：為什么是足球？

來自貝爾法斯特的Best很顯然備受當時的英國流行文化影響，他的波波頭造型為他獲得了“第五個披頭士”的綽號。

從去年開始就有個說法同時在兩個不同領域里成立。由于全世界范圍內的病毒肆虐，人們的正常工作出行受到巨大影響，而被視為非必要進行的體育比賽、演唱會、時裝秀等娛樂活動更是大面積停擺。于是非常巧合地，時尚觀眾和球迷群體都發出這樣的感嘆：時尚/足球真是不重要的事情里最重要的事。

來自美國的設計師品牌Thom Browne為西甲球隊巴塞羅那球隊設計場外服裝。

時尚和足球之間，似乎總是存在著一些微妙的聯系與羈絆。一方面我們感慨著足球運動和足球文化的經久不衰，但自始至終服務上等人的高級時尚與作為街頭平民運動風靡世界、草根得不能再草根的足球，兩者之間似乎有著天然屏障。但就像所有不可能的愛情故事，稍加梳理就會發現他們的組合不僅有跡可循且是命中注定。當一項運動開始風靡，就會產生文化，文化的影響又一定會體現在衣著之上。足球對于男性著裝的影響既有大眾層面的文化因素，又摻雜了青年流行文化。這或許也是為什么足球既可以打造出人盡皆知的風格偶像，又可以在不同的國家生成地下文化，反過來滲透到著裝的方方面面。

足球界的老牌風格偶像

無論你從哪一年開始入的足球坑，這項運動從來就不欠缺風格偶像，而時裝行業也不斷在為足球行業造星貢獻力量，足球先生們和他們經典的時裝形象也由此誕生。上世紀60年代，George Best獨樹一幟的搖滾音樂風格讓他脫穎而出。來自貝爾法斯特的Best很顯然備受當時的英國流行文化影響，他的波波頭造型為他獲得了“第五個披頭士”的綽號。Best和我們如今認知的足球先生大相徑庭，他并不熱衷于展露自己因為運動而獲得的堅實肌肉與完美身材，而熱衷于穿著喇叭褲和彩色襯衣。踢足球、參加派對、交往漂亮姑娘、超速開車……他的搖滾壞男孩人設也代表了那一代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追求。

意大利國家隊隊員出鏡為Dolce & Gabbana拍攝的內衣廣告。

這樣的審美事實上也呼應了當時的流行文化，到了上世紀70年代，利物浦的傳奇球星Kevin Keegan延續著Best的搖滾風格。頂著一頭燙過的頭發，Keegan的經典形象依然離不開喇叭褲，以及有著夸張領部設計的襯衣。作為當時炙手可熱的球星，Keegan打開了足球明星的商業化道路，不僅成為了諸多品牌的代言人，還擁有了自己的成名單曲《Head over Heels》。而上世紀80年代風靡的兩位球星Chris Waddle和Glenn Hoddle，延續了這種明星化的路線，推出的單曲《Diamond Lights》甚至一度在流行音樂排行榜位列12。但他們并沒有延續上個年代的發型，而是將鯔魚頭（mullet hair）發揚光大了一番。

足球對于男性著裝的影響既有大眾層面的文化因素，又摻雜了青年流行文化。這或許也是為什么足球既可以打造出人盡皆知的風格偶像，又可以在不同的國家生成地下文化，滲透到著裝的方方面面。

作為全球觀眾最多的英超聯賽，這些本土足球偶像的積累仿佛是在醞釀一個大招——終于，到了上世紀90年代，我們見到了首個“超模”式的足球明星，也是最典型的足球風格偶像：幾乎不需要向任何圈外人作任何介紹的David Beckham。即便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的影響力都未見衰退，仍然活躍在大小廣告中。當然，Beckham的成功有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英國流行文化的盛行、英超輻射之廣（全世界英格蘭球迷的來源）、他常常因英俊外貌而被忽略的足球才華（他圓月彎刀式的定位球技法仍位列世界足壇“兵器譜”上）以及他熱愛時尚的伴侶，都促成了他最終成為當時風頭無二的風格偶像地位。

也正是從Beckham開始，高級時裝的臺上臺下開始涌現大量的足球明星。Cerruti曾經邀請David Ginola拍攝當季廣告;利物浦球隊在1996賽季英格蘭足總杯最終比賽日集體穿上了Armani西裝;阿森納名宿Freddie Ljungberg的首個模特工作就是為Calvin Klein內衣拍攝廣告，合約從2003年持續到了2007年，此后Ljungberg又陸續為Nike、LOréal、Puma、ESPN等等代言。

Les Vêtementsde Footbal l 是由來自米蘭的雜志《N S SMagazine》創立的品牌，其膠囊系列將多個國家的球隊隊服進行解構設計。

時尚愛足球

這一情況在新世紀后更為突出，足球明星的商業機會開始爆發。不僅歷屆世界杯賽球員出發到達的集體西裝亮相成為母國男裝大牌必爭之地，越來越多的年輕時尚品牌也愿意獲得知名俱樂部球員的背書。

時至今日，時裝行業依然還努力在足球領域尋覓風格偶像的新星。作者LucyMaguire在今年年初撰寫了一篇名為《忘記男演員吧，足球運動員才是全新的時裝偶像》的文章中就指出：新一代的明星、內容制作商和品牌正在形成新的網絡，來為時裝品牌捕獲更多年輕消費者的關注。

去年年底，Valentino和獨立足球文化雜志與內容平臺《Gaffer》的合作，以荷蘭球星、里昂俱樂部隊長Memphis Depay作為封面;另一位炙手可熱的足球新星Vinicius Junior同樣參與了雙方的合作，為Valentino 2021春夏男裝拍攝的大片;在Louis Vui?on 2020春夏系列的發布會上，Virgil Abloh指定阿森納球員Héctor Bellerín走秀;Burberry也曾在去年年底，聯手來自曼聯的英國球員MarcusRashford發起慈善項目，支持在倫敦和曼徹斯特兩地的青年組織。

如果我們聯想同樣備受歡迎的籃球運動，卻很少能夠見證這個領域誕生出圈的風格偶像。或許是因為籃球明星的身高需求所帶來的局限，而相比以潮流和運動文化為主導的美國時裝，歐洲有著更多高級時裝文化和品牌。作為在歐洲當地更為主流的運動，擁有強大影響力的足球明星（歐洲杯期間，僅僅是將可口可樂移出采訪畫面之外，Cristiano Ronaldo就成功讓可口可樂股價下跌），自然成為了高級時裝品牌想要與運動文化產生連接時的首要選項。

當然，時裝和足球的聯動，也不完全局限于依靠流量球星，這種聯動正在變得更為廣泛。獨立足球時裝雜志《SEPP》今年推出了和購物網站Yoox以及EA7 EmporioArmani合作的膠囊系列，紀念正在羅馬舉行的2020歐洲杯，并借此向“家鄉”致敬。來自意大利的運動品牌Kappa，也在自己的品牌介紹中特定強調了其祖國意大利和足球的淵源關系。

足球也愛時尚

反過來，足球明星們對時尚也有著絕對赤誠的熱愛——法國球星Paul Pogba哪怕拄著拐杖也要去看Berluti新系列發布會。足球明星不再局限于為品牌代言或者拍攝廣告，他們也開始堂堂正正地用行為說出“我不追流行，我就是流行”的豪言。今年剛破了歐洲杯進球紀錄的Cristiano Ronaldo作為這個時代最具有代表性的足球偶像，不僅擁有自己的內衣品牌CR7，曾多次出鏡頂級時裝雜志封面，甚至還會和兒子一起為品牌做宣傳。

Memphis Depay在去年10月推出了自己的服裝品牌Memphis Depay Clothing，并且以他在贏球之后塞住耳朵、閉上眼睛的標志性動作作為品牌的logo和印花設計。根據Depay的解讀，這個標志亦代表了他的價值觀：“盲人和聾人，就不會看見和聽見他人的意見。”

意大利球星內斯塔和托蒂在羅馬奧林匹克體育場舉行的2020歐洲杯開幕式上。

同樣是在去年，土耳其球星Mesut ?zil在長時間告別球場之后宣布了成立個人品牌“M10 Streetwear”，從自身的成長經歷出發，?zil希望品牌能夠跨越多元文化，傳播“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家的感覺，但在任何地方都不要休息”的概念。盡管M10在美學設計方面仍然有待精進，但并不能拉低足球明星參與時裝行業的水準，比如那不勒斯的法國球員Tiemoué Bakayoko就很具有眼光，他在去年以股東和形象大使的身份加入了巴黎的獨立時裝品牌?tudes Studio，這個由兩位涂鴉藝術家創立，前身是一件出版社的時裝品牌，口碑和設計都頗受到年輕一代的認可。

?tudes Studio的兩位創始人JérémieEgry和Aurélien Arbet對于Bakayoko的加入曾經表示：“我們是學著將一切混雜在一起成長起來的一代。”這很好地總結了當下時裝行業和足球領域的積極聯動，所代表的年輕一代的思維邏輯。

足球文化就是青年文化

足球運動對于時裝行業的貢獻，并不只是輸送了足球明星，大批量的球迷也是足球時裝的重要貢獻者。

興起于上世紀70年代末的英國的Terrace浪潮，我們至今無法給它一個中文的對應詞匯。據說它正來自于一群去歐洲大陸觀看歐洲杯的利物浦隊粉絲，歐洲國家在足球領域取得的光榮，使他們愛屋及烏，開始向往來自歐洲的高端運動設計師品牌。

這批球迷從歐洲回到英國后，也帶回了比如Sergio Tacchini、Fila、Kappa、Lacoste、Diadora、Hugo Boss等來自意大利、法國和德國的運動品牌，代替了Burberry等一本正經的英國本土品牌。很快，一種更為休閑的穿著方式開始流行，防風衣、polo衫、運動褲組合而成的造型，成為了新的潮流。這些愿意花大價錢購買品牌休閑款式的足球迷們，將這種穿衣風格稱為：“casuals”。值得一提的是，在此之前Dr.Martens幾乎承包了這些英國年輕人的鞋柜，而Terrace浪潮最大的貢獻就在于它將球鞋文化帶到了英國，adidas球鞋開始成為新流行。電影《The Frim》《This is England》以及《TheBusiness》都記錄下了Terrace浪潮在英國的興起，和當時具有典型性的著裝風格。

在Terrace浪潮興起的同一時間，英國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hooligan）們為足球文化的亞文化衣著風格也作出了極大的貢獻。在這場浪潮中，足球流氓們發現了一個名為C.P. Company的寶藏品牌，其典型的護目鏡防風衣設計，很好地成為了他們在看臺耍流氓時遮擋面部的掩護。由這一批人帶頭，C.P Company連帶其另一產品線StoneIsland成為了代表著某種足球文化的“直男品牌”，加入到了“casuals”的行列中，而這種衣著風潮至今依然影響著一部分歐洲男性更深蒂固的審美。

那不勒斯的法國球員Tiemoué Bakayoko去年以股東和形象大使的身份加入了巴黎的獨立時裝品牌?tudes Studio。

正如我們在前文提及的“天時地利人和”一說，足球著裝風格最近的一次興起可以回跳到2018年，俄羅斯舉辦當屆世界杯的前后。當蘇維埃審美、街頭潮流的盛行恰巧遇上了足球大事件，足球著裝成為了一股迅速風靡世界的流行風潮。以Les Vêtementsde Football（由來自米蘭的雜志《NSSMagazine》創立的品牌）為首，其膠囊系列將多個國家的球隊隊服進行解構設計，并印上“Balenciagoal”“HOOLIGANS”等單詞進行惡搞。

與此同時，來自俄羅斯、代表著“后蘇聯”審美的設計師Gosha Rubchinskiy自2015年爆紅之后，更是多次將足球著裝審美移植到自己的系列中，包括品牌在2018年發布的最后一個系列。在和adidas合作的三個系列里，Gosha Rubchinskiy將這種以體育制服為標準造型的“后蘇”式審美發揮到極致：印有三條杠的運動褲、大膽的霓虹色彩、還有印有西伯利亞文“足球”和“adidas”的運動衫——事實上這些著裝都和曾經的“casuals”造型相呼應。Gosha Rubchinskiy的走紅，還讓足球真正融入到了日常穿搭的造型中，足球圍巾作為酷小孩們的冬季造型必備單品一直流行到了現在。

小結

不只是在男裝領域，整個時裝行業對于足球文化的追崇和互動都在不斷增加。2019年法國女足世界杯之前，Nike專門邀請世界各地的女子足球運動員齊聚巴黎舉辦了一場足球時裝秀，而如Loewe這樣的時裝品牌也推出過足球圍巾，并在去年簽下美國足球隊隊長Megan Rapinoe，成為第一個簽約女性足球運動員為代言人的一線品牌。

在足球和時裝的聯動愈發頻繁的當下，從風格上來說延續了正在進行中的時裝民主化，就好像那些Terrace浪潮中的年輕人一樣，他們在追求logo和品牌的同時，又崇尚打破傳統衣著積極的正裝規則，這和如今為了街頭潮流品牌一擲千金的“千禧一代”有著極大的相似性。另一方面，足球明星的走紅也正在為時裝行業帶來更多元的面孔和身份。也許正如Jérémie Egry和Aurélien Arbet所觀察到的那樣：當消費的主力軍成為了在多元文化中成長起來的“千禧一代”，時裝和運動之間的界限必將進一步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