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社會交換理論的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意愿及行為實證研究

□高鵬 陸玉梅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我國產業轉型升級的不斷深入，社會對技術技能型人才需求缺口日益增大。現代學徒制作為產教融合人才培養的最新模式，已經開始在全國范圍內試點及推廣，逐漸被提升至國家戰略地位的高度[1]。在現代學徒制多主體利益交互生態系統的構成中，企業是公認的現代學徒制實施成功的基礎[2]，然而，我國現代學徒制實踐中所呈現的“校熱企冷”現象并不鮮見。盡管企業利益本位取向明顯，但由于企業、學校以及外部環境交互關系的復雜性，影響其參與動機的因素卻并不單一[3]。特別是在長三角、珠三角等職業教育發達地區，中小企業已成為社會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據統計，我國中小企業數量已超過5000 萬個，對GDP 的貢獻值已超過50%，在科技創新、產業升級中的作用愈發明顯，毫無疑問將成為現代學徒制的主力軍。因而，對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意愿及行為進行研究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已有相當的文獻從不同角度對企業參與職業教育以及現代學徒制的動機進行了研究。Lindly（1975）把生產動機、投資動機、篩查動機、聲譽動機以及社會責任動機作為德國職業教育企業參與所認可的動機[4]。Mohrenweiser 和Zwick（2009）在此基礎上闡釋了投資動機、篩查動機以及聲譽動機的不可分離性[5]；徐國慶（2007）進一步探討了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慈善動機、個體動機和集體動機[6]；馮旭芳和李海宗（2009）進一步將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動機詳細分為歷史傳統、法律保障、社會氛圍以及產業結構升級等社會動機以及經費補貼、廉價勞動力等內部動機[7]；賀艷芳（2018）則基于計劃行為理論，把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力分為三種類型：行為結果性動力、社會性動力以及內部控制性動力[3]。

由此可見，盡管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機已經受到了多方重視，但現有文獻總體而言碎片性特征較為明顯，缺乏在統一理論框架下的體系性研究。另外，針對中小企業的參與意愿研究尚不多見。本文認為，受制于資金、技術、經營規模的制約，中小企業經營目標的周期性較短[8]，對外部資源依賴性較為嚴重，對技能型人才的期望較為強烈。因而，參與學徒制感受到的利益與風險將明顯異于大型企業。因此，本文在社會交換理論和實證調研的基礎上，全面歸納中小企業眾包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利益感知和成本感知兩方面因素，利用結構方程模型對中小企業動機因素——參與意愿——參與行為的機理路徑進行驗證。

二、研究假設及概念模型

（一）理論基礎

Homans 的社會交換理論認為，社會主體往往會把從社會交往中獲得的報酬和付出進行比較，當參與某事件獲得的利益高于其付出成本時，他便有參與該事件的行為意愿[9]。本文把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感知的利益維度分為經濟利益、人力資源優勢、社會形象和行業地位四個因素，其中經濟利益為短期現實利益，其余三者偏向于長期潛在利益。本文把感知成本維度分為實習參與費用、效用損失和人才溢出三個方面。另外，意愿并不一定會產生持續性參與行為，主體體驗會在參與意愿與持續參與行為之間起調節作用[10]。對于企業主體來講，內外部環境是影響體驗的主要因素，下文將進行詳細闡述。

（二）研究假設

1.利益感知假設。利益感知包括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辦學期間以及辦學結束后所獲得的所有經濟和非經濟收益總和的認知，這是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內生動力。以著名的德國雙元制為例，企業參與雙元制不僅可以培養符合企業需求的各專業人才，明晰人力資本[11]，保障企業擁有未來具備專業資格的人力資源優勢，更有利于增強現有員工對企業的認可度和歸屬感，形成穩定的薪資結構[12]，屬于企業長期潛在收益。企業的利益本位取向決定了它不會放棄對短期經濟利益的追逐。參與現代學徒制可以較低成本獲得具有一定專業理論水平的勞動力，降低企業用工短缺風險，提高生產勞動效率，有利于產品質量和服務的改進[13]；同時還能獲得政府經費補貼，利用職業院校場地、設備等節省投入成本[14]，這些都為企業創造了明顯的經濟收益。隨著現代學徒制試點的展開，學徒制的社會性特征越來越明顯[3]。企業可以把參與現代學徒制作為一種慈善行為和擔當社會責任的“標榜”，有利于其社會聲譽和知名度的提升[15]。同時，參與現代學徒制可以與行業內的職業資格考核機構有機整合或者直接獲得政府所授予的“崗位職業證書”考證單位稱號[16]，這也有利于企業得到學校的專業知識指導從而提升技術研發水平，增大了企業成為行業龍頭的可能性。綜上，我們提出以下四個關于利益感知的假設：

H1 人力資源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利益感知正相關

H2 經濟收益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利益感知正相關

H3 社會形象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利益感知正相關

H4 行業地位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利益感知正相關。

2．成本感知假設。成本感知是指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所必須承擔的所有前置成本、過程成本以及后置成本總和的認知。隨著現代學徒制的日漸正規化，加上學徒制流程環節增加，企業因此需要付出高額的交易費用，包括信息搜集和甄別費用、簽訂培養協議議價費用、履行培養協議執行費用、制定學徒培養標準決策費用等[17]；學徒制執行過程中，企業不僅需要支付學生和培訓師傅的工資，還需要承擔學生管理及監督費用[18]，以上都為學徒制的顯性開支，統稱為實習參與費用。由于參訓學生實踐技能水平不足，無法象正式員工一樣熟練操作，企業還面臨著設備損耗、停工損失、廢品率提升等風險[19]，企業的正常生產也需不時為實訓計劃而讓步，以上是為潛在的效益損失成本。根據前期調研發現，最挫傷企業參與熱情的情景在于付出大量成本培養的學生并未在協議規定的期限內留職而直接跳槽，這不僅使得企業的培訓成本付諸東流，更增加了核心技術“溢出”至競爭對手的風險。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三個關于成本感知的假設：

H5 實習參與費用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成本感知正相關

H6 效益損失成本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成本感知正相關

H7 人才溢出成本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成本感知正相關

3.感知收益、感知成本和參與意愿假設。根據Homans 的社會交換理論，社會主體在考慮某個決策或采取某種行為時，往往會把從該行動中感知的收益和感知的成本進行比較，從而衡量其帶來的總效用。只有當感知利益高于感知成本時，主體才有采取行動的意愿，反之，參與行動的意愿就會顯著降低。由此，我們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8 利益感知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意愿正相關

H9 成本感知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意愿負相關

4.參與意愿和參與行為假設。意愿是主體進行某種決策或者采取某種行動的主觀可能性。作為影響具體行為產生的前置變量，意愿在預測行為的產生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另外，主體行為意愿還會對其行為產生較強的導向作用[20]，因此，我們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0 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意愿與其持續參與行為正相關

5.企業參與行為內外部支持環境假設。根據期望確認理論，用戶對某一行動具有初步參與意愿（或稱初步采納）后會形成一定的期望，當采納之后會根據自己的體驗來確認期望是否得到了滿足，繼而決定是否采取持續性行為[21]。而企業并不完全等同于個人，期望是否得到滿足主要取決于對內外部支持環境的感知。就參與現代學徒制而言，外部環境指各級政府、行業協會等制定的政策制度和法律體系的總和，包括可信承諾制度的保障、合作政策供給的均衡、制度化雙贏機制的構建、激勵機制的完善等[22]。外部環境的支持可以最大程度消除企業投身學徒制實踐的顧慮，促進持續參與行為的產生。內部環境主要指企業是否擁有開展現代學徒制所需的人員、設備、場地、技術、信息等內部資源[23]。內部資源充足不僅是企業實施現代學徒制的必要條件，更是吸引合作伙伴參與，達到預期效果的保障。由此，我們提出如下假設：

H11 外部政策和法律環境的完善對中小企業持續參與現代學徒制的行為正相關

H12 內部實訓資源的充足對企業持續參與現代學徒制的行為正相關

（三）概念模型

根據以上研究假設，從利益感知和成本感知兩個維度總結了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意愿的影響因素，明確了外部政策法律環境和內部資源對參與行為的支持作用，從而構建出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意愿及行為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意愿及行為的概念模型

三、實證研究

（一）量表設計

本文主要根據已有文獻結合自我開發的方式設計關于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意愿和行為的調查問卷測量量表。每個因素含（潛變量）2—3 個題項，共30 個題項。采用Likert 5 級量表進行題項的測評：1.表示非常不同意；2.表示不太同意；3.表示一般；4.表示比較同意；5.表示非常同意。設計的調查問卷是自填式的，由受訪企業獨立完成問卷。

（二）樣本數據收集

本文采用隨機抽樣的方法進行樣本數據的采集，實驗數據主要來自于江蘇理工學院“產業升級背景下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動力機制研究”課題組的前期調研。課題組選擇了江蘇、浙江、安徽等長三角地區15 個地級市正在參與現代學徒制以及有意向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多家企業發放問卷。問卷發訪的途徑主要有以下幾種：（1）與已成為學校實訓基地的企業直接取得聯系，當面發放紙質問卷；（2）從企業網站獲知其聯系方式，通過郵件的方式發放電子問卷；（3）借助豬八戒網、任務中國等任務發布平臺發放電子問卷。本次調研時間為2020年7月初至8月底，共回收問卷256 份，其中剔除掉無效問卷38 份，實際有效問卷數為218 份。

（三）描述性統計

1.企業基本特征分析。分別從參與調研企業的基本特征、各潛變量均值標準差兩方面進行描述性統計。基本特征包括所屬行業、企業性質、員工人數、員工校園招聘學歷、一線員工培訓時間、校企合作途徑等信息（統計情況見表1）。

表1 企業基本特征

從表1可見，本次調研的218 家企業中制造業的占比達到83.5%，民營企業的份額也達到83.5%，這與長三角地區當前的產業結構特征相符。另外，100人以下的企業占比達到65%以上，表明問卷發放對象基本滿足“中小企業”這一研究主題的要求。從樣本企業員工學歷狀況及培訓狀況來看，高中以下及中高職學歷員工占比達到80%以上，本科以上學歷者僅占17%。另外，有職業培訓部門的企業僅為24.8%，有職業培訓人員的比例更是低至19.3%，一線員工入職培訓時間在一個月以內（包括無培訓）的企業卻高達78.9%。以上數據表明中小企業一線員工不但學歷較低，更缺乏專職的入職培訓，員工職業技能素養狀況令人擔憂，更凸顯了企業參加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的必要性。從樣本企業現階段校企合作情況來看，有約1/3 的企業未開展任何形式的校企合作，而已開展合作企業的合作途徑呈現出多樣化特征，其中接納學生頂崗實習的企業占34.9%，以訂單/冠名班、員工進修、在崗培訓等方式參與的約占19.3%，而真正簽訂合同，以項目形式深度嵌入開展現代學徒制的企業比例則不足12%。由此可見，能真正開展現代學徒制項目實踐的案例并不多見。

2.均值方差分析。進一步對企業參與動機各變量的均值方差進行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發現企業參與意愿和行為的平均得分在3.5-3.7 之間，表明長三角地區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機有尚待進一步提升的空間。本文把影響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機因素分為利益感知和成本感知兩大類。利益感知由人力資源、經濟收益、社會形象、行業地位這四個潛變量構成，成本感知則由實習成本、效益損失、人才流動等三個潛變量解釋。從表2分析可知，樣本企業對參與現代學徒制利益感知的得分（3.82，3.84）明顯高于成本感知（2.92，2.99），且前者支撐變量的方差低于后者，這說明樣本企業對從現代學徒制中獲取利益的認同感較高。從利益感知構成因素分析得知，行業地位的得分（3.67，3.60）明顯低于人力資源（3.75，3.79）、經濟收益（3.81，3.80，3.87）和社會形象（3.81，3.83）；從成本感知構成因素來看，實習成本（3.22，3.26，3.20）和效益損失（3.17，3.14）的得分顯著低于人才溢出（3.31，3.35）。這說明中小企業對行業地位提升的認同感不高，而較為關注參與現代學徒制所引起的短期成本。

表2 參與動機各變量均值、方差分析

（三）信度效度分析

根據理論假設，本文首先對人力資源、經濟收益、社會形象、行業地位、實習成本、效益損失、人才流動、利益感知、成本感知、參與意愿、外部政策、內部資源、參與行為共13 個潛變量展開信度效度分析。信度的檢驗使用Cronbach α 值和組合信度CR相配合，效度判別采用萃取量AVE 值[10]，結果列示詳見表3和表4。結果表明，除了人力資源因素外，其他所有潛變量的Chronbach α 系數均達到0.7 以上，表明量表基本滿足了內部一致性要求。組合信度指標值CR 亦均達到0.7 以上，反映了問卷具有較好的可信度水平。另外，表3中所有潛變量的平均方差萃取量AVE 值均達到0.5 以上，且每個潛變量自身協方差均高于所有與其他潛變量協方差的絕對值，也就是說，潛變量各支撐變量的題項歸于本變量的效果最佳，量表具有較高的收斂效度。

表3 各潛變量的Cronbach α、CR 和AVE 指標

表4 潛變量協方差矩陣（部分）

（四）假設檢驗

基于問卷樣本數據，對圖1所提出的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動機概念模型進行擬合度評估和假設檢驗。利用Mplus7.0 編程，經過多次模型修正后的結果列示于表5和表6。

由表6可見，從模型總體擬合度指標來看，本次實驗的RMSEA、CFI、TLI 以及SRMR 指標值均在最優范圍之內，表明模型很好地達到了總體擬合度要求。由表5可見，本文提出的12 個假設中10 個得到支持，其中2 個在5%水平上顯著，其余8 個均在1%水平上顯著。

表5 中小企業現代學徒制參與動機概念模型的參數估計及假設檢驗

表6 模型的總體擬合度指標

從企業利益感知的支持因素分析結果可知，人力資源、經濟收益、社會形象三個因素的路徑系數分別為0.210、0.496、0.262，臨界比分別為2.134、4.213、2.790，人力資源在5%水平上顯著，經濟收益和社會形象均在1%水平上顯著，假設H1—H3成立，并且經濟收益因素的顯著性水平最高。行業地位因素路徑系數僅為0.097 且低于5%的顯著性水平，說明行業地位與利益感知并不顯著相關，H4未獲實證支持。從企業成本感知的支持因素分析結果可知，實習成本和效益損失的路徑系數分別達到0.310 和0.624，且都在1%水平上顯著，假設H5 和H6 得到實證支持。而人才溢出的路徑系數僅為0.063，臨界比僅為0.760，在5%水平上不顯著，說明人才溢出與企業成本感知并不明顯相關，H7 未獲支持。

進一步分析利益感知和參與意愿的關系，路徑系數為0.770，臨界比高達17.835，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利益感知對企業參與學徒制意愿起顯著正向作用，H8 得到支持。而成本感知與參與意愿的路徑系數為-0.173，臨界比為-2.724，也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成本感知確實負向影響參與意愿，假設H9 成立。最后，考察企業持續參與行為的影響因素，參與意愿、外部政策、內部資源的路徑系數分別為0.242，0.639，0.147，前兩個因素在1%水平上顯著，內部資源則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盡管假設H10、H11、H12 均獲實證支持，但H12 的支持力度弱于H10 和H11。

四、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意愿和行為的路徑分析

在實證研究基礎上繪制出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動機結構方程模型的路徑圖（如圖2所示）。可見，所有潛變量構成支撐變量的路徑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再次說明本文量表具有較高的信效度。盡管影響利益感知和成本感知的因素并未全部通過假設檢驗，但根據社會交換理論和PAMISC 模型所提出的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行為路徑：利益感知、成本感知——＞參與意愿、內外部環境——＞持續參與行為得到了實證支持。

圖2 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動機結構方程模型的路徑圖

根據以上路徑圖，可以得到如下具體結論：

（一）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利益動機主要來自于經濟動力和社會形象動力

首先，冉云芳[5]、賀艷紅[6]等認為，以較低成本從實習學生中挑選符合企業需求的優秀人才，從而提升人力資源儲備是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重要動機，本文研究結果也支持了這一觀點。然而，對于長三角地區的中小企業而言，從現代學徒制中獲取短期經濟利益的誘惑更強于長期人力資源儲備的優化。顯然，相比于大企業的戰略性思維，中小企業運營資金較為短缺，其決策更加偏向于短期物質性利益。其次，社會形象因素是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另一重要動因。這表明隨著國家對現代學徒制試點的不斷推進，現代學徒制在經濟發達地區已獲得普遍認可，中小企業能依托這一“金字招牌”擴大社會知名度，增強企業在產品營銷方面的優勢，獲取實質性利益。再次，本文研究發現，行業地位因素并不顯著增加利益感知。這一方面說明中小企業較強的“自利性”會對現代學徒制的行業推廣帶來一定的困難，另一方面也說明中小企業對于從現代學徒制中得到專業技術理論的指導，加強行業地位的期待值并不高。

（二）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阻礙主要來自于實習成本以及效益損失兩個成本感知因素

實習成本一方面來自于受訓學生工資以及各項管理支出，另一方面來自于參與過程產生的各種交易成本。這兩項支出抬高了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門檻，降低了學徒制產生的直接經濟收益。而效益損失則增大了企業在設備故障、停工損失、核心機密外泄等方面的潛在風險，同樣是降低中小企業參與動機的主因。本文研究表明，人才溢出問題對中小企業而言并不非常嚴重。根據深度訪談的結果，不同于大型企業，大多數中小企業呈現勞動密集型特征，60%以上的企業對于參訓學徒的技能培訓主要目的在于提高短期勞動效率，并非長期核心創新能力的提升，因此人才溢出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有部分企業認為，隨著參訓學徒成為企業核心員工的概率增大，在未來人才流失方面的擔憂將逐步提高。

（三）中小企業對利益感知的敏感度高于成本感知

本文實證結果表明，類似于個人主體，中小企業在決定是否參與現代學徒制時，會對比所感知的利益當量和風險當量，衡量帶來的凈效用。路徑圖顯示，利益感知對參與意愿的路徑系數絕對值（0.770）明顯高于成本感知（0.173），也就是說，中小企業對于參與現代學徒制具有較強的主觀能動性，他們對利益較為敏感，只有當感知的參與成本明顯高于所得利益時才會不愿參與，這符合中小企業“弱風險規避”的一般特征。

（四）外部政策法律環境支持和內部資源充足都是中小企業參與意愿轉化為參與行為的保障條件，且外部政策支持的作用更為明顯

外部政策環境和法律制度的不完善是制約其參與行為的最重要因素。政府政策和制度過于宏觀、法律供給失衡、企業主體地位無法保證、行業協會職責缺失等問題仍然普遍存在，尤其是各級政府未能建立起具體的利益激勵機制，大大增加了企業對參與外部環境風險的感知，阻斷了其參與意愿向行為轉化的路徑。這能從外部政策得分（3.52，3.39，3.46）低于參與行為得分（3.58，3.61）中得到印證。內部資源主要指企業提供支持現代學徒制開展所需的人員（如技能師傅）、資金、場地、信息等資源的能力，這同樣是企業順利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必要條件，但實證結果表明其重要性稍弱于外部政策支持，主要原因在于部分中小企業認為可借助政府資源、學校資源、聯合培養等方式解決內部資源問題。

五、提升中小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動機的對策建議

（一）中小企業加深對現代學徒制的經濟價值和人才價值認知，積極投身技能人才培養全過程

逐利性是企業的本質特性，但利益亦有短期和長期之分，作為職業教育的雙育人主體之一，企業不應僅著眼于現代學徒制帶來的短期經濟利益，更要加強其對人力資源戰略價值重要性的認知。無論是提高生產效率以實現短期經濟利益，還是加強未來人力資源的核心儲備以獲取長遠利益，中小企業都應積極投身現代學徒制的所有環節，深度參與技能型人才培養的全過程。首先，要主動參與學校人才培養方案的制訂和核心課程的設置；其次，制定詳細的實習計劃，根據學生的特點進行崗位分配，配備有經驗的企業導師，按照現代人力資源管理的標準進行真正的崗位技能和創新能力的培訓。通過建立起個性化的實踐技能培養體系，同時提升現代學徒制的經濟和人才價值。

（二）校企雙方共同探索有效的現代學徒制實施模式，切實降低企業參與的成本感知

中小企業較弱的資金實力和抗風險能力決定了其對參與成本的關注，因而高效率、低成本的現代學徒制實施方式對中小企業而言尤為重要。其一，職業院校主動加強與中小企業的對接，持續穩定地向企業輸入較低成本的優質學徒的同時鼓勵學校教師積極參與企業生產經營、技術研發的理論指導，提高企業員工的綜合素質；其二，職業院校應降低企業合作的門檻并適當讓利，主動承擔起簽約費、管理費、人員勞務費等交易性成本，建立穩定的利益共享、費用共擔機制，切實減輕中小企業負擔；其三，職業院校與企業一起致力于聯合培訓平臺建設、訂單式培養、頂崗實習等產教融合模式的完善，共同探討靈活多樣的學徒制績效考核機制，杜絕把一切責任推給企業的“放養式”管理；其四，職業院校適當加強對參與企業的宣傳，以提升企業社會形象。

（三）政府加強外部政策、法律環境的優化，構建明晰的企業激勵機制

作為現代學徒制的始作俑者，政府應積極改變“指揮者”身份，轉向為促進企業參與的“保障者”身份。一方面，宏觀層面繼續出臺現代學徒制相關政策和法規，明確鑒定企業、學校雙方在學徒培養過程以及產權方面的責權利，盡快確認企業在現代學徒制中的主導地位，實現企業基礎權益保障，打消企業參與的諸多顧慮；另一方面，各地方政府要細化現代學徒制激勵機制的具體措施，既可通過實施稅收減免、財政補貼、公開表彰等方式提升中小企業參與利益的感知，亦可采取政府優先購買參與企業產品服務的方式積極引導企業的參與行為。另外，政府應建立三方協議的簽訂和落實情況跟蹤機制，對培養到期后學徒的最低服務年限做出規定，最大程度降低企業的人才溢出成本，確保每一個有參與動機的企業真正能投身現代學徒制實踐。

（四）強化行業協會在促進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中的作用

行業協會是構成企業參與外部環境的重要主體，與企業之間保持著非常緊密的聯系。為了促進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動機，政府應把政策制定的部分權限讓渡給行業協會。一方面，有針對性地引導多個中小企業以聯盟方式參與現代學徒制，切實提升企業抗風險能力；另一方面，可以由行業協會發揮統籌作用，效仿德國雙元制的部分做法，在遵循人才契合地方產業發展原則的基礎上建立行業協會、企業、職業院校三方跨企業培訓中心，協同整合學校的人員、設備、管理等各種資源，有效彌補中小企業內部資源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