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做 媒

2021-06-01 09:59:07王順法
青春 2021年6期

王順法

再次遇見慶榮,已時隔多年,若非親眼所見,我幾乎不敢相信他的身體居然返老還童般的健康,細膩、白皙的皮膚,發達的肌肉,呈倒三角的軀干,假如不看他那張老臉,這體型稱得上是個美男子。

邱輝對慶榮的情況也是知根知底的,他們生活在同一個鎮子,年輕時都是文藝青年。邱輝是律師,業余愛好寫小戲;慶榮則寫詩,主要寫愛情詩,即使到了這把年紀,還打著光棍,仍然只寫愛情詩。據邱輝講,慶榮年輕時本指望混進文化館創作室的,然而努力了十幾年也沒成功,最后連婚姻都耽誤了,一生沒個著落,一直靠推銷各類雜貨維生。我們雖同在一縣,可他們鎮在城南三十里的地方,我家住在城北,離城四十里,兩地相距其實挺遠,若不是我想圓少年時的作家夢,兩年前又再拿起筆來,有時參加一些文朋詩友的聚會,估計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慶榮了。

在一次年底的文學聚會上,我們三個老友相見,格外開心。會議開始后,坐在后排的邱輝仍與我喃喃私語,聊的都是慶榮的事。“秋平你現在混得好,開大公司了,我是沒什么求你幫忙的,倒是慶榮,是詩人這頂帽子壓垮了他,挑肥揀瘦耽誤了,至今連家都沒成。”

我被邱輝對好友的一腔真情感動,忍不住說了大話:“他現在條件怎樣?你就說吧,慶榮有什么要求?”

“條件好還能光棍到現在?可他年紀越大眼光越刁,非要女方什么只能五十歲出頭,要有房子,有孩子的要已成家……他以為自己是誰呀!”

我看了看旁邊的慶榮,臉上都有老年斑了,一頭中短黑發卻油光锃亮,我吃準他是染了頭發的。到底是詩人,會打扮,給人的感覺也就五十來歲,其實他也是花甲之年了。我想起愛人淑儀在一所中學任教,有位同事因為男人有小三離的婚,三年過去了,還沒對上眼的。愛人同事叫張小珍,今年正好五十歲,離婚時不僅分了一幢別墅,還有幾百萬現金,女兒在夫妻倆散伙前就成家了,條件絕對符合慶榮的要求,可就憑慶榮現在的條件,人家能看得上他?但轉念一想,張小珍是語文教師,慶榮是詩人,兩人有沒有戲,還真難講。

不過,從對女方負責的角度,撮合他們可以,不徹底摸清男方的情況,我還不能開口。邱輝到底是律師,他朝我狡黠地一笑,拍了拍我肩膀道:“慶榮最喜歡泡浴,下午你要有空,先讓他請你去洗個桑拿,具體情況你可以自己問。”

中午在機關食堂統一用餐,邱輝當面向慶榮提起這事,慶榮有些激動,連敬了我兩杯紅酒后,有些東西就暴露了。先是他的上門牙缺了一顆,這就讓人很不舒服。門牙,便是門面,你想找人,門面不弄好咋行?不用人說,自己也應該先去裝個假牙。其次,我是近視,也就近了才真正看清他的臉,他額頭的皺紋重重疊疊,像百年老樹的皮層,就只差長青苔了,與他的側影大相徑庭。

我的表情,慶榮一目了然。他半開玩笑道:“看我少了顆門牙不舒服是嗎?其實我只是少了半顆牙,前年跌跤時磕斷的,其他的仍是原裝,試問,六十多歲還有幾個一顆牙齒沒掉的男人?”慶榮說完,當著眾人的面向我張開“城門”,讓大家“驗收”。

會議結束,慶榮果真拉我去了一家桑拿浴場。許是我們來得早,偌大的浴池就我們兩人。當我看到他的全身,不禁目瞪口呆。慶榮的皮膚晶瑩細膩,一身腱子肉,顯得身強力壯,這身子與那張褶皺層疊的老臉實在不怎么對稱,像是那腦袋長錯了地方,安到了一個年輕小伙子身上。我吃驚的表情引得慶榮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全是得意。

“真是長了見識,老兄這么好的體質,難怪要找個年輕些的。”我說。

“唉!這就叫命。老天給我個尋常人的身子也就罷了,臉老了,身體器官你倒也跟著老啊,也好讓老子沒什么奢望,可他偏偏作弄我,給了這么個好身體,老子就是依仗著它,挑挑揀揀的,硬是耽誤到今天啊!”

我不無艷羨地對慶榮說:“今天你這么一亮相,我就有數了,好友面前也不說違心話,上了年紀的人找伴,看什么臉?關鍵是身體狀況。”

“少年夫妻老來伴”這句話,道出上了年紀的人的生活真諦,慶榮如此,張小珍應該也是如此。張小珍的女兒遠嫁千里,隨女婿在北方城市生活,張小珍還沒退休,除了假期,平時哪有時間去女兒家享受天倫之樂?最讓她咽不下的一口氣是前夫,本與她同年,現在卻找了個小十六歲的女人。反觀自己,雖有人介紹,但接觸下來,多半是沖她離婚時得的財產而來,還有些是年紀過大,她實在看不上。擔著高三畢業班的班主任,工作壓力大,生活里又都是不順心的事,別說早沒了經期,連頭發也白了大半,兩三個月就要去染一次,才不至于露出馬腳。工作之余,張小珍經常跟我愛人訴苦:“老了,不值錢了,唉!”愛人看不過去,跟我不止說過一次,“你認識的人多,看看是否有合適的,朋友一場,幫忙牽下線,也算做場好事。”

我把慶榮的情況向淑儀做了一通匯報后,淑儀說:“張小珍是死要面子的,她吃過前夫的大虧,現在膽更小了,二婚必定慎之又慎。那男人既是你多年文友,人品應該差不到哪里,況且還有身體上的優勢,相差十幾歲,該不成問題。”

我們商定下來,想必淑儀也迂回曲折地做了張小珍的思想工作,幾天后,她興沖沖地跟我說,張小珍想來我家聽我親自說說男方的情況。

星期天晚上,張小珍如約而至,坐在客廳一角的沙發上,顯得有些局促。她脫了風衣,水紅色的羊毛衫包裹著身形,小腰大胸,加之個頭兒不高,給人一種小巧玲瓏之感。我開門見山,直奔正題,“我先朗誦一首詩,四十年前慶榮寫的一首愛情詩。這首詩當年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張老師,你是語文老師,先聽一下。”張小珍含笑點頭。“題目叫《愛情與金錢》,愛情與金錢/結合在一塊/生了一個怪胎/只有一條腿……”朗誦到這里,我停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張小珍,卻見她已面露不屑。她把茶杯放到茶幾上,心情也平復下來,只是禮節性地微笑著,等我把詩讀完。

我繼續朗誦:“懸崖上獨立/深淵里等待……”我盯著張小珍,故意把最后兩句讀得慢一些,聲音拖長一些。不出我所料,我剛讀完,她濃密的眉毛馬上舒展,丹鳳眼里放出光彩。

“嗯,有些意思,畫龍點睛了。他的具體情況呢?我總得有個數。丟開經濟條件不說,比如年齡、身高什么的?”

“身高該比我高幾厘米,一米八左右,真實年齡我就不好問了,但浴池里見著的情況淑儀該是與你說了,實實在在還是個少年郎!”

張小珍頓時滿臉緋紅,她低下頭,又捧起了茶幾上的水杯,雙手不斷地搓揉著。“見個面怎樣?”我乘勝追擊,并且強調了慶榮還沒結過婚。這招果然有用,我和淑儀都看出來她是動了心的。

“咱們是好姐妹,實話實說,別說那東西絕了,已生育不得,咱年紀放在這里,好歹是個機會,見一面總沒壞處。”淑儀輕聲鼓勵她。就這么著,我們商定了見面的日子。

正月十五,我與慶榮先趕到城里的茶座碰頭,一看見他額頭的溝溝坎坎,我不免又有些心虛——張小珍見到這張“老樹皮臉”,是否會掉頭就跑?“慶榮,現在就你我兩個人,有些話還是得攤開來說。這張小珍與你弟妹一個單位,是密友,我事情辦不好可是要得罪兩頭的。試問下,兄長真實年紀到底多大?”沒曾想,慶榮對自己的年齡避而不談,反而就結婚后的夫妻生活講了一大堆他的優勢,最后說:“她能不能讓我滿意還不一定呢!”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如此自負,十足的問題老頭。只是事情已走到這一步,我已騎虎難下。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慶榮勉強答應了幾件事:一是請他與張小珍見面時戴上一副寬邊眼鏡;二是請他圍條圍巾,紅色的那種。慶榮勉強答應下來,接著又丟給我一句話:“也別光顧我這頭見面時該如何如何,她別依仗著年輕、職業好又有幾個臭錢就趾高氣揚。”

正聊著,淑儀陪著張小珍如約來到茶樓,兩人的表現似乎沒什么異樣,也就彼此客套了一番,交換了個眼神。聊罷,在回去的路上,我負責開車,從后排兩個女人的一番親熱交談里,我猜出了張小珍這頭的大致情況。

淑儀上車就問張小珍對慶榮的感覺,張小珍嘻嘻地笑,沒正面回答,口中竟背起了慶榮的詩,是慶榮現場為張小珍作的一首。張小珍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讓慶榮為她姑父家的琉璃瓦廠宣傳冊寫首詩,她把姑父的企業作了簡短介紹,雖不是七步成詩,慶榮這首的確是幾分鐘內完成的。“了不得,丁老師隨口就來哪,既符合姑父宣傳冊的要求,又是丁老師自己的真實寫照……我還趁你們聊天時錄進了手機,在耳邊試聽了兩遍,嘖嘖,應景應情,這人的肚子里還真是有貨。”張小珍的言語,已表明她的心跡。

我滿心歡喜,到家后,急忙撥通慶榮的電話,問他對張小珍的印象。

“嗯,怎么說呢,講得過去吧,可以考慮繼續發展。”

“對你來說,張小珍的條件只是講得過去?你除了兩句破詩還有什么?”我打趣道。

臨睡前,我與淑儀說起慶榮的態度,不禁為張小珍有些不平。

“小女子,又是語文教師,哪吃得消男人這么賣弄才情?個兒也高大魁偉,比他前夫至少高十厘米。人、才都說得過去,不丟人。不過,你說他額頭的皺紋多深多深,我好像并未察覺,該是包廂光線暗淡的原因吧。作為朋友只是穿針引線,搭了橋以后,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淑儀說。

“那是,成不成,還得看他們進一步接觸。”

我突然有一種為張小珍下了套的不安。不管怎樣,我想至少要把兩個問題搞清楚,否則對張小珍沒法交代。

轉眼到了農歷三月下旬,江南已是萬紫千紅春光無限,忽然想起保媒的事,便問淑儀,張小珍這階段的反應如何?淑儀說:“現在是春天啊,蜂狂蝶浪的,這兩人,一個是成了精的千年王老五,一個是三分地上久旱等甘霖,都是干柴烈火,那情形還用說嗎?”

這么快就成事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覺得有必要去看看慶榮的情況。打電話問了邱輝路線,第二天一早,跟著手機導航,我驅車趕到鳳凰鎮農貿市場,正好七點。

鳳凰鎮是個大鎮,農貿市場也上規模,正是早市高峰,人流量大得很。站在離市場大門前百十米的地方,只見人頭攢動,一片嘈雜。我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邱輝讓我只管來農貿市場,說保準能見到慶榮,這讓我去哪里找他?又想起邱輝讓我八點半到,才意識到可能來早了,正好肚子還是空的,我便進了街邊一間早點鋪,找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點了碗大排面。店面斜對著農貿市場大門,正好可以觀察來來往往的人流。

面館里十幾張小桌座無虛席,客人應該基本是本地的,彼此熟悉,打招呼的、開玩笑的都有。我哧溜哧溜地吸面條,不時翻閱手機,鄰桌的一位男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是個小個子,正在等面條,邊等邊用筷子敲打桌子,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還跟著拍子有節奏地唱起一段順口溜:“母鼠窮,沒有嫁妝找老公,墻腳旮旯借個種,揩了公鼠一泡慫!百日過后肚子拱,生就一隊小英雄,它們咬柜鉆墻打洞洞,先讓名牌衣褲扔進垃圾桶……”我不禁多看一眼,只見男子四十來歲,本就斑禿,還賊眉鼠眼的,邊敲桌子邊念念有詞,聲情并茂,表情夸張得像極了滑稽演員。還別說,他這通表演不僅讓四周的幾桌客人笑起來,我這個陌生人也忍俊不禁。

面館一角有人高喊:“三禿子,你這口才,絕對與丁瘌痢有一拼。”

小個子笑道:“哪里哪里,老子只是覺得人家有真本事,是向他現學現賣,哪能學到人家真諦,呵呵!”

“說的也是,丁瘌痢是真能耐,唱了四五十年了吧?人家就是有本事不重復,大家與其說花錢買他的老鼠藥,還不如說是當作買他的說唱門票。”

眾人聽罷又是一陣哄笑。

半個鐘點不到,趕市的人如潮水退卻,不見了大半。我走出面館,踱步到農貿市場,大門兩側的臨時小攤位上,多是當地上了年紀的婦女在練攤,叫賣的都是自產的瓜果菜蔬。見一處地方被數十人圍成個團,面朝中心點,都如傻瓜般一動不動。近前幾步,原來人群里有人在打竹板,一邊打著竹板,一邊在高聲說著方言快板。

見怪不怪,本地農貿市場總有這樣的場景,攤販大多是當地人,賣菜時隨口吆喝,也有用方言快板推銷菜刀、鐵鍋、鋼絲球的,有賣染發劑、止癢藥,也有賣老鼠藥的。隔著密匝匝的人群,我聽出來了,剛才面館里學舌的那個小個子,模仿的正是這位推銷藝人的說唱,竹板清脆,聲音高亢。

“一陣春風萬花盛,滿天蜂蝶采花勤。蜂蝶都知好時令,飲食男女更關情。政策好,世太平,最怕營養有過剩。春宵一刻值千金,夜半戶戶有嬌吟。床上夫妻恩愛勤,必是和睦好家庭。東長巷有個劉巧根,他的老婆叫崔英英,前天夜里很發奮,恩愛一次不過癮……怎曉得一對碩鼠出柜門,直撞裸體的崔英英,崔!英!英!”人群一陣哄笑,竹板聲戛然而止,藝人接著高聲道白:“這時的崔英英嚇得魂不附體,啊的一聲跌倒在地。劉巧根見要出人命,趕緊送英英去醫院。”竹板聲又響,推銷人繼續唱,“這就叫老鼠是個害人精……為保家業萬代興,你時時都要防鼠情。十元一張的‘粘鼠靈,安全無害防蟲蚊。老鼠一碰就送命,蚊蟲一聞就丟魂。和諧社會靠眾人,人人不能忘責任。花小錢辦成大事情,唯有買我的‘粘鼠靈,粘!鼠!靈!”

不用說,看官應該猜出來了,此人正是我要來見的丁慶榮。也難怪,鄉下人常拿賣老鼠藥的比對某人,便是對他不屑的意思,這都是因為賣鼠藥的不僅個個嘴上好功夫,還動不動就滿嘴跑火車,段子一套一套的,沒個正經。鄉下人常將其與騙子、吹牛者歸為一類,屬于社會上三教九流的末流,不上臺面的人。這就難怪慶榮總是對自己的職業三緘其口。其實,以前鄉下鼠患嚴重,日常生活中還真少不了這一行。過去住的老房子,從墻腳到屋面,無處不是窟窿,哪家哪戶沒有老鼠作祟?下一次藥就可清靜個半年,鼠藥就成了鄉下人的必需品。但說一千道一萬,人們打心眼里鄙夷這一行當,看不起這一行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人要臉樹要皮,這樣的場合,我自知不能扒拉開眾人去與慶榮打招呼,正猶豫著人群不知何時散去,慶榮看見了我。

“走,去我的小窩坐坐。”慶榮收攤了,他把地攤上的東西塞進兩個大旅行包,用扁擔挑著,已然來到我身邊,平靜地與我打招呼。

慶榮家離市場不到二百米,在一條小巷子里,兩間平房,仍是以前的水泥地面,水泥墻也沒粉刷。雖然收拾得還算干凈,不過現在走進這樣的房屋,就如見了古董。

“不倒水了,反正倒了我估計你也不敢喝。說吧大媒人,還有什么需要我交代的。”慶榮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坐在堂屋的八仙桌一側,開門見山。

我微微一笑,沒說話。他是聰明人,知道我過來的目的,不用我多說,由他自己講,這樣大家也不至于尷尬。

堂屋山墻一側掛著二十幾個鏡框,我高度近視,便站起來一看究竟。近看才知道,原來都是歷年來鎮文化站、市文聯等單位發給他的“xx比賽一等獎”“先進文藝工作者”一類的榮譽證書。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規矩,不知為啥,在我們這兒,賣老鼠藥這行的門檻還挺高,要入得了這行,首先得能說會唱,且是現編現唱,見什么能唱什么。能耐大的,連回答問題也是唱。正因如此,我們這七鄉八鎮農貿市場門口擺鼠藥攤的,個個都成了鄉里的文藝骨干。別看現在電視、手機、電影院普及了,娛樂活動也豐富多彩,但為了不讓這些民間文藝失傳,市文化館的小劇場倒是經常有一些這樣的演出,市里有關部門也挺重視這方面的保護工作,于是經常從鄉下召集一些有這方面一技之長的人進行比賽、演出。滿墻的鏡框,說明慶榮在這個行當里還挺有地位。

“一輩子,就這點愛好,我是將所有心血都獻給了地方文藝事業啊。很多人不理解,認為這行當不光彩,可又有哪一個講得出這行當低賤的道理?”慶榮似乎有些委屈,我趕緊夸獎道:“你這行業也與時俱進了,不容易。”“可不是?現在我們推銷的‘粘鼠靈可是一等一的無毒無害高科技產品,再說我們的推銷形式,那就是一門藝術,民間藝術。咱們表演的可都是群眾喜聞樂見的事物,即便段子中適當加入點笑料,我們也會有的放矢,講究的是拿捏到位,不踩紅線。要說職業低賤,我可不這么認為。要說掙多掙少,那的確沒你這樣的大老板掙得多,但咱這也是個與群眾生活緊密相連的行當,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又有哪一點低人一等?現在政府也出臺了相關政策,開始搜集保護民間藝術,鼓勵我們對這一文化進行傳承,這恰恰說明我們這一行就是一個高大上的行業,作為這支隊伍中的一員,我有什么理由自卑?坦率地說,我自豪。”慶榮邊說邊拍著桌子,嘴唇還有些哆嗦,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老兄,鎮上這生意你屬于獨家經營,看來利潤總還可以,有了多年積累,怎么就不改善一下生活環境?”

慶榮倒也坦蕩,說靠賣老鼠藥掙的幾個子兒只夠日常花銷,哪有錢改善?

時值初夏,慶榮穿一件藍線條細白格襯衣,腰桿挺直,眨巴著眼睛,稀疏的眉毛雖有些見白,整體感覺還有幾分氣度。見我不插話了,他估計自己還沒說到對我此行有價值的信息,也停住口,打量起我來,眼神顯得有些疑慮。

我偏不吱聲,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慶榮再次開了口:“說起來不好意思,奮斗了半個多世紀,見別人家都造別墅住洋房,自己心里也總不是滋味。唉!干了一輩子,青年、中年都搭上了,到了老年還是要靠這個糊口。每天除了趕個早市,其他時間我都在寫作,什么快板戲、說唱臺本,呶,還撤掉了一部分舊的,這十幾年就得了這么多墻上掛著的東西。”慶榮朝墻上的獎狀指了指,繼續道,“自己也恨鐵不成鋼,可習慣了,沒這玩意兒自己還真過不下去,唉!老子這一輩子,算是給文藝這東西害慘了。”

此時的慶榮,已沒了一絲在市場上演出時的油腔滑調。

“丁兄,生活是要實打實過的,張小珍畢竟比你年輕不少,又是公辦教師,條件是明擺著的。我知道你的愛好,可這說說唱唱當愛好可以,還真打算干到老死?一旦一起生活了,還不把這攤位放手?大道理就不說了,張老師理解是一回事,可她還有家人呢,總要顧及一下人家的感受。你也就這么點收入,就算是在一起搭伙吃飯,你是男人,總也要拿出自己的一份吧?”

慶榮說今后他若是改行,那也是靠賣書為生,賣他自己的書。他這一輩子,稿子寫了幾麻袋。市里已經給了他一個扶持項目,可以幫忙解決出版,他想利用自己僅有的六萬塊積蓄把書印出來,自己慢慢賣。他甚至堅信,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社會地位與經濟效益應該是雙豐收。

從慶榮那里回來的路上,我一路緘默,打進來的業務電話不想接聽,回到家也一直神思恍惚。接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消張小珍的念頭,讓她知難而退。傍晚時分,我收到邱輝發來的信息,看過后,我差點兒扇自己兩個耳光。邱輝發來的是慶榮的身份證號碼,七十歲。不行,堅決不行,即使張小珍已上了鉤,也不能把人家往火坑里推,我得想辦法拆散他們。

我把所見所想告訴淑儀,她跳了起來,“你也是閱人無數的,咋會把這樣個怪物介紹來害人?”

“倒怪起我來,還不是你整天多管閑事,嚷嚷著讓我牽線搭橋,否則我哪會管這些?”

“唉!事到如今,得讓張小珍知道對方的老底,這樣將來即使走到一起,咱是先亮了底牌的,她后悔也怨不得咱們。”

“他倆到底上沒上過床?”我問淑儀。

“你問這干啥?”

“這很關鍵,決定著破除他們關系要采取的手段。”

淑儀說:“你看,現如今張小珍的精神狀態和之前相比幾乎判若兩人。以前是終日一臉死氣,就像末日到了,現在整天掛著笑臉,心情好著呢!”

可這只能說明張小珍戀愛了,并不能確認兩人的關系到底深入到了哪一階段,我覺得一定要弄清楚。淑儀見我仍然愁眉不展,干脆交了底:“實話跟你說吧,自他們見面之后,才隔兩天,你那朋友又約張小珍去老地方喝茶了。用張小珍的話說,兩人在一起,自己一直低頭聽姓丁的說話,并沒有仔細觀察他。”

“這我相信,她人老實。”

“老實?你知道什么,再老實的人也吃不消你那文友的三寸不爛之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怎么就會稀里糊涂地讓姓丁的抓著手,伸進他胸口摸他的胸肌。你說,她還逃得過這男人嗎?我當時也沒客氣,直接問她,是不是去開房了?張小珍沉默半晌,終于咕嚕了一句,‘是我喝了迷魂湯,這不就等于招了嗎?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如果他們接觸多,姓丁的年齡長相,她會沒問過?憑張小珍現在的狀態,肯定是鐵了心。如果姓丁的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張小珍,她都不在意,我們還瞎操什么心?”

“真是這樣,只能說慶榮走了狗屎運。罷了罷了,你再觀察幾天張小珍的情況,如有合適的機會,把這些信息告訴她,看她的反應吧。畢竟朋友一場,盡一下提醒的責任也是應該的。”

我們瞎操心地合議到此,便把這事兒放了下來,不想還沒過兩天,張小珍主動找上門來,要當面謝謝我這大媒人。

“王總工作這么忙,還整天操心我的事,必須要當面感謝。”這是張小珍對淑儀說的原話。淑儀因為還沒把慶榮的情況與她交流過,認為這也是個攤開說的機會,便力邀張小珍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張小珍是真的顯年輕了,身子本就嬌小玲瓏,染過的頭發剪了齊耳短發,紅衣白裙黑色球鞋,人兒著實可愛。不是我夸她,不知道底細的,無論如何看不出她是超過五十歲的人。我心想,這也難怪慶榮了,遇著個合適的不容易,逮著機會還不得趕緊下手。

當晚,淑儀只是簡單弄了幾個菜,三人默默用餐,張小珍一直不說話,神志有點恍惚,甚至有些傷感。用餐完畢,剛坐到沙發上,淑儀就朝我使眼色。我知道她的用意,機會難得,但背后說慶榮的“壞話”也不能太直白。

“聽淑儀說,張老師近階段心情大好,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年是否要發喜糖?”

張小珍低下頭,我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不曾想她的雙肩一聳一聳的,居然抽泣起來。淑儀見狀,坐到張小珍身邊,手搭著她的肩安慰起來,“不是開心事么?怎么又不高興了?”

“一言難盡啊!好不容易碰上個合適的,咱不計較他的年齡、職業,總以為自己姿態放低些,事就能成,不曾想還有一個大關過不去……怕是這事要黃了……”

“張老師,婚姻都是一個緣字,有這個緣,千難萬阻也會走到一起。”我假裝安慰她。

“話雖這么說,不接觸也就罷了,接觸了……還講什么呢,聽天由命吧。”張小珍依然低垂著頭,幾句話不僅代表她心有不甘,聽起來似乎還十分期待。這份期待,顯然是指向了我們兩口子。

淑儀看得出我的態度,朝我堅定地點了下頭。

“張老師,有個事我本該早就跟你說的,不過我也是才弄清情況,慶榮他的年紀……”

“虛七十歲了對吧?”張小珍顯然已經知道了。

“是的,身份證上就是這個數。還有,你知道他的職業嗎?”

“不是推銷滅鼠藥嗎?不否認,是他的才華……也說不上什么才華,主要是他的真誠感動了我,不遮不掩的……再看看前邊離了的那個,同床異夢,沒有過一句真心話。所以,我沒在乎他的年齡和職業。”

我與淑儀面面相覷,不過心里寬松多了。

張小珍在我家磨蹭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去,淑儀警告我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鉆這個牛角尖,怨不得我們,咱只當沒有這回事。今后事情不成最好,沒害人,咱心里踏實;萬一成了,隨個份子喝場喜酒,也算一場歡喜。但這媒人的名分是萬萬要不得的。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可提醒一下你,別再蹚這攤子渾水。”

話是這么說,不過我還是有些憐香惜玉,覺得太對不起張小珍,豈能見死不救?我還有一張王牌沒有打出來,這就是肖總。

肖總是我杭州業務單位的當家人,一表人才,今年六十歲出頭,離過兩次婚,現在是單身狀態,物質條件比慶榮強太多了。想到肖總,我不禁連拍大腿,怎么之前就沒想到他?

避開淑儀,我驅車去找張小珍。她很熱情,趕緊出來把我讓進院子。之前只聽淑儀說過張小珍家有多豪華,還有些不信,見了之后我也不覺眼前一亮:偌大的院子,地面鋪著黑色花崗巖水磨石,高墻深院,小橋走廊,別墅建在院子中央,東山墻邊有一座用上百噸太湖石堆筑的丈余高假山,西邊的荷花池半繞別墅,清澈見底的池水是從東邊假山的半腰涌流出來的,形成一個小型瀑布,落進池子,其聲清脆。

“了不得,名副其實的蘇式園林哪!”我向張小珍挑起大拇指。

院子本就精致,又收拾得這么干凈怡神,令我不得不對張小珍刮目相看,更感到慶榮一百個配不上她。我甚至天真地想,如果哪天慶榮進得這個院子,說不定會因為自慚形穢,主動打退堂鼓呢。

應該是午睡剛起,張小珍頭發有些蓬松,臉色暈紅,睡眼惺忪,平添了幾分嫵媚。初夏了,又是自己家中,她打著赤腳,趿拉著一雙紅色棉線拖鞋,一套上黃下藍的短裙裝,使一雙白藕般的大腿格外搶眼。我支吾了一句,“說實在的,我沒有半點恭維的意思,你這模樣,就是找個四十多歲的老小伙子也篤定能成啊,何必糾結個垂暮之年的老頭子?”

張小珍的眼珠轉了轉,沒吱聲。

我繼續道:“我專程過來,目的是向你檢討,是我亂點了鴛鴦譜,在把對方的情況做了充分了解后我才知道,這個人選,不適合哇!”

張小珍忽然認真起來:“呵呵,人都有短板,我也不是只有比他年輕這一項長處。”

“可畢竟你們倆年紀相差太大,真成了,他又能陪你幾年?”

“那我問你,翁帆與楊振寧相差多大年紀?隔著兩代人哪,十幾年下來了,現在兩人還不過得好好的?”看來,這張小珍不僅是嘗過了慶榮的甜頭,腦子也被他灌足了迷魂湯。

“大家都是過來人,我說了你也別介意,看得出,你難得這么用情,不過我想了解一點,他來過你這兒?”

張小珍的臉“唰”地紅了,但很快就平復下來。“不瞞你說,他來過一次……”張小珍突然又傷感起來,“要是沒見過他,也就罷了……”

至情至性之人哪,雙肩一聳一聳的,淚眼蒙眬,不禁讓人心生愛憐。“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你這排場居然沒把老丁嚇退?般配的好處是什么?就是雙方在一起過日子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能平等相待。你和老丁差距過大,不會有好結果。肖總則不同,也只有他配得上你。”我隆重地向她推出了肖總,說了一大堆肖總的好處。

“聽你這么說,這人可就是三婚了,王總,是否男人結婚次數越多就越優秀呢?”

“肖總是離過兩次婚,但他都是受害方,比如第一次,是第一任妻子與一個小白臉深度交往引起的;二婚則是因為那女人做得太過頭,結婚三天,就要獨攬財政大權,還一定要安排兩個親戚到他企業的重要崗位任職,這不是明擺著要搶人家的家當嗎?老肖沒辦法,花五百萬打發了那個三十八歲的女人。你說,這事怪得了肖總嗎?”

“你看你看,這不就是錢多作怪?我家的那個,不也是因為有了錢才給人勾走的?錢有時候是個好東西,可有時候也會害人,尤其是男人,依我看,男人還是沒錢的好。我也把錢這個東西看得很淡,這不是唱高調,我現在是特級教師,每月收入過萬,即使沒有離婚時分得的那筆款子,退休后的生活也一樣有保障。我再婚,就是想找個踏實人。”

張小珍心心念念的都是慶榮,我還能說什么?不過,弄清了雙方的情況和狀態,果真能成就一樁好事的話,也算一份善緣,可我仍然心有不甘。

慶榮是個愛鉆牛角尖的人,從他那里找出路不易,這“好業務”是邱輝推給我的,現在我過不了自己心里這道坎,只能把球踢給邱輝。

我把邱輝約了出來,一見面,他便單刀直入,“是慶榮的事吧?他又害人了還是什么情況,你說吧。”

我笑了笑,端起茶盞品著他的陳年普洱。他說的那個“又”字,證明了慶榮不止讓張小珍一個女人受過傷害。

“昨天這老東西到我這兒了,說了半天。他對你是萬分感謝,還說了那女人一大堆的好,甚至說起那女人在床上……嘿嘿!”

“既然這也好那也好,還擺什么臭架子呢?只要對方愿意,為什么不去領個證住在一起算了,怎么還要弄得人家失魂落魄的?他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邱輝沒有立刻回答我,為我重新沏了茶,才輕嘆一口氣道:“這老家伙,總說自己能活到一百歲以上,不甘心就這么委身一人,哈哈。”

“他也不自個兒掂量掂量。”我憤然。

“他還說,政府已把這一帶的方言說唱列為非遺項目,要傳承,說自己是地方上的領軍人物,有責任專心做好這工作。”

“這跟他找老伴有啥關系?”

“人家壯志未酬唄,還就鉆了牛角尖。不過,慶榮也是一番善意,怕傷害那女人,想早些說開,不耽誤對方前程。”

邱輝轉彎抹角說了半天,我才明白,慶榮還夢想著生個兒子,把他培養成作家,延續自己的夢想。也就是說,他需要找個還能生孩子的,很顯然,張小珍已經沒這個能力了。

這事沒邊了,只能順其自然,拖吧!

梅雨時節,天氣陰晴不定,風雨多變,加上這檔子事,弄得我心情也好不起來,偏偏淑儀也不是省油的燈。自那天從張小珍家中回來,她總是給我臉色看,我心知肚明,她在猜忌。女人天生敏感,那天我大概沾了些張小珍的香水味,加之回來又晚,她當晚就陰陽怪氣起來。

“呵呵,看來今天王總在小秘書的辦公室幸福夠了,這味兒,若不是待在一起幾個時辰,能到現在還有余香?”

我嚇出一身冷汗,還好,她沒提張小珍。我趕緊順坡下驢:“醋壇子,鼻子比狗還靈。來了位女客戶,談了半天才簽約,分手時又握過手的……”

“呵呵,提高警惕才能保家衛國嘛!籬笆扎得緊,野狗鉆不進,我可不想走張小珍的老路。你最好潔身自好點,不要晚節不保,讓外人恥笑。”

“有你這雙賊眼盯著,我能有機會越雷池半步?”

“照你這意思,心里還尋摸著越雷池怎么的?”

“沒有的事,我老王可是一身正氣,身正不怕影子歪。”

嘴硬歸嘴硬,淑儀的疑團并沒有打消,我跟邱輝見面回家后,她又問起張小珍的事。

“人家慶榮是老牛還想吃嫩草呢,張小珍過了年紀,不達標。”

淑儀信以為真,驚得半天沒說話,最后才蹦出一句:“這老不正經,罷罷罷,你別再插手這件事了,我什么時候跟張小珍說說,早散伙早干凈。”

這年的梅雨期特別長,從芒種開始,一直下到接近夏至,近一個月的時間,雨幾乎就沒停過。很多地方的農田淹了,電視新聞也天天播報抗洪救災的新聞。

慶榮和張小珍的事,總得有個著落,我心里卻一直沒底。一個周末的下午,我回到家,淑儀說張小珍來跟她聊了一個下午,知道我要回來,便匆匆離開了。“情況總算搞清楚了,咱們幸好沒踏上這只賊船。姓丁的還算有良知,倆人好像說開了,他不會連累張小珍。”

“怎么回事?”

“這階段兩人沒見過面,也就時常在微信上發些信息。姓丁的上星期發消息,說肝上查出了毛病,晚期,至多三個月就要走了。他讓張小珍照顧好自己,去尋一個好男人過日子。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淑儀的善良,使她不禁有些傷感起來。

我不由得吃驚,盡管慶榮是臺老機器,零部件磨損得也差不多了,但突然來這么一說,還是有點出乎意料。令我如釋重負的是,慶榮坦然放手,對張小珍來說也算一樁好事。至于慶榮,得了這種病,我們也只能是一聲嘆息。

轉念之間,我又開始犯疑,鮮活的一個人,怎會說走就走?這個賣老鼠藥的鬼話連篇,該不是又在說謊?

果不其然,兩天后,邱輝打來一個電話。

“慶榮又來我這里了,一頓牢騷,被我數落了半天。秋平兄,慶榮那頭的事你就別再問了,別弄得你我今后里外不是人。”

“他說自己到了肝癌晚期,你知道這回事?”

“屁!他哭哭啼啼的,說是碰上個好女人不容易,卻不能生孩子了,他偏偏放不下傳宗接代這檔子事,非要人家生個兒子,傳承他的衣缽。我跟他說,你都什么年紀了,還用操這份閑心?”

“他那套衣缽,我看不承也罷,他是真會做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唱唱寫寫,作為業余愛好未嘗不可,但一頭扎進個無底洞,撞了南墻也不回頭,著實令人可氣。這玩意兒,還真是害人啊!不過話說回來,依我看,他口口聲聲地傳承,也只是個借口,十有八九是他自卑心作祟。別看他每天嘻嘻哈哈的,自己一生頹廢潦倒,他也心知肚明,所以就編了個肝癌晚期的理由吧……”

聽到這里,我不禁覺得慶榮的自卑多了幾分光環。長痛不如短痛,現在提出分手,把最好的一面留給了張小珍,也不枉慶榮一片真心。

“慶榮還一個勁地感謝你,說自己這個年紀,還能遇到這么好的女人,有這么一段關系,也算沒白活……”

聽到這些,我心里覺得安慰不少,慶榮能有此舉,著實難能可貴。至此,我覺得這事,在慶榮這頭總算有了個了結。

沒了結的是張小珍,我反倒像個嫁不出去閨女的父親一般,念念不忘地成了一樁心事。張小珍畢竟才五十歲出頭,還有一大截的路要走,偏偏慶榮就不應該是她的理想人選,至于那個肖總,張小珍這邊壓根兒不愿意考慮。

暑假臨近結束,在上海發展的兒子忽然提出讓我們去一趟,原因是看中了一套房,要我們去參謀一下。我業務忙,走不開,家里還有寵物狗“嘟嘟”要照看,商量之后,由淑儀一個人過去。

淑儀去上海的第二天,我下班回家正在張羅晚飯,張小珍突然來了,滿臉通紅地說:“這段時間連累你了,不過也好,不能光依賴別人,是我自己鼓足了勇氣,總算,總算領證了……”

“什么?領證了?”我大吃一驚。

“是啊,結婚證。”張小珍的眉眼里散發著一個新婚女人般的幸福和矜持。

“跟誰?丁?”

“嗯!”張小珍鄭重點了點頭,很認真地面對著我。

“他再三囑咐,在準備工作沒做充分前,不許聲張,就是摯友間也要保守秘密。”

“那你怎么還來告訴我?”我有些泄氣,或者說失落。

“他只讓跟你說,說沒你王總穿針引線,就沒有我們倆的今天。他說要先跟你分享,說你必定會祝福我們。至于其他至親、好友,我們會在適當的時候公布消息。”

“是是是,衷心祝福,衷心祝福。”我的嗓子眼有點發干,“看來你是真心接受他的一切了?”

我對眼前這個嬌小女人忽然生出一種憐憫。

張小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請你看一首詩,文如其人哪,這樣的男人,長得再丑,只要他有意,我都愿意生死相隨!”說著,她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拿出一頁打印稿,鄭重地遞給我。

果然是慶榮寫的一首詩,見我讀完詩仍然沉吟不語,張小珍主動說:“他說有了惡毛病,我也是半信半疑,甚至想到或許是人家看不中我,找個借口拒絕我呢?然后在他微信朋友圈里讀到這首詩,我就忍不住掉下淚來……”

“慶榮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一點我不否認。”

“可不是嗎?這么重情義的人,我一定要去看他最后一眼,如果需要,就是服侍他一陣,送他一程也是應該的,畢竟,畢竟我跟他……”

“這我知道,但再婚牽扯你后半輩子的幸福和你的整個家庭,他又情況特殊,你們怎么那么快就領證了呢?”

張小珍嘆了一口氣說:“那天早上我打車過去,他在市場還沒收攤,嘴里還在噼里啪啦地唱著,當我擠進人群走到他面前時,他大為意外,頓時手足無措。”

我笑了,“編故事的,大概沒想到這個結果。”

“我本來想針對他謊稱得病的事發通火的,怕周圍人笑話,讓他下不來臺,便直奔主題,將一沓從他微信里打印的詩稿揚起來,就說了一句‘我是沖它們來的,出書,我支持!就這么一句話,這么個大男人,竟當著眾人的面嗚咽起來……現場沒一個人笑,只是聽到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說,‘丁瘌痢哭了,笑了一輩子的人,他居然也會哭,還是第一次見喲……”

“我也猜到慶榮是裝病的,他可能是怕連累你吧?”

“可不是嗎?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舍不得呢!”張小珍面露嬌羞,繼續道,“后來去了他家,他也交了底,原來那一頭黑發,只是個假發套,怪不得得了個‘丁瘌痢的綽號。但我覺得沒什么,反而覺得他那個頭配光頭格外霸氣。”

我朝張小珍笑了笑說:“慶榮的一生就是被‘賣老鼠藥的‘瘌痢頭這兩座大山壓垮了。別看這人整天唱唱笑笑,像個樂天派,但他心底,肯定有太多的苦楚。”

其實,慶榮年輕時也不是沒人為他介紹過對象,是另外一個村子的小寡婦,還有一個是西莊因男人判了無期徒刑離了婚大慶榮五歲的女人,在旁人眼里,好像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與他般配。慶榮當然不干,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就這樣一輩子光棍下來。

“他就是人善,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想事情……”張小珍的眼睛又濕潤了,不過說到慶榮帶她參觀屋后的小院時,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王總你不知道吧,怪不得他這么好的體質,這人也真有毅力,石筍、石鎖一練就是幾十年,當他赤著胳膊在我面前將一把幾十斤重的石鎖玩得上下翻飛時,我更加認定他了。”

張小珍還聊了些他們今后的安排:在她的堅持下,慶榮一方面同意把那兩間小平房進行改造,一方面開始動手整理自己的作品,準備出六本書,所有開支都由張小珍墊付,不要慶榮出錢。

張小珍手里的結婚證,也是她逼著慶榮去民政局領來的,女追男,慶榮也就更有了信心。臨走時,張小珍又特意把兩人的結婚證在我眼前晃了晃,兩人的合影里,慶榮笑得燦爛,缺了的門牙已經補上,光頭也并不難看,就連臉上深深的皺紋里也蓄滿了幸福的微笑。

責任編輯 蘇 牧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中日韩欧亚无码视频| 91极品美女高潮叫床在线观看| 欧美成人h精品网站| 久久午夜夜伦鲁鲁片无码免费| 日韩久草视频| 国产成人午夜福利免费无码r| 亚洲无码37.| 国产精品美人久久久久久AV| 亚洲国产高清精品线久久| 成人午夜视频免费看欧美| 一级毛片免费的| 国产真实二区一区在线亚洲| 一区二区三区在线不卡免费| 欧美日韩中文国产va另类| 久久精品国产亚洲麻豆| 亚洲自拍另类| 四虎影视库国产精品一区| 国产极品美女在线观看| 亚洲欧美自拍一区| 高清久久精品亚洲日韩Av| 国产精品观看视频免费完整版| 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视频| 亚洲AⅤ无码日韩AV无码网站| 国产啪在线91| 2020国产精品视频| 欧美成人午夜影院| 欧美日韩免费| 国模在线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在线98福利播放视频免费| 亚洲精品爱草草视频在线| 国产三级毛片| 欧美综合中文字幕久久| 四虎永久免费在线| 午夜毛片免费观看视频 | 国内熟女少妇一线天| 2018日日摸夜夜添狠狠躁| 精品中文字幕一区在线| 国产SUV精品一区二区6| 久久精品国产亚洲麻豆| 青青草原国产一区二区| 国产福利在线观看精品| 四虎精品黑人视频| 欧美三级日韩三级| 亚洲自偷自拍另类小说| 欧美三级日韩三级| 曰韩人妻一区二区三区| 一级毛片网| 亚洲无码在线午夜电影| 全部免费毛片免费播放| 国产哺乳奶水91在线播放| 亚卅精品无码久久毛片乌克兰| 亚洲Av激情网五月天| 狠狠色丁香婷婷综合| 四虎永久在线精品影院| 国产精品九九视频| 日韩无码黄色网站| 9久久伊人精品综合| 国产成人亚洲无码淙合青草| 亚洲天堂区| 亚洲国产理论片在线播放| 东京热一区二区三区无码视频| 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 国产午夜人做人免费视频中文| 波多野结衣国产精品| 国产精品毛片在线直播完整版 | 91麻豆国产精品91久久久| 美女高潮全身流白浆福利区| 中文字幕波多野不卡一区| 国产乱视频网站| 在线日韩日本国产亚洲| 99热最新在线| 91精品视频播放| 刘亦菲一区二区在线观看| 亚洲视频无码| 国产免费福利网站| 亚洲人成在线免费观看| 国产亚洲精品91| 毛片久久久| 国产成熟女人性满足视频| 国产自产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91无码网站| 无码人中文字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