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清初四僧”的藝術特色及時代精神

任莉　趙玉琢

摘 要：明末清初，畫家弘仁、髡殘、八大山人、石濤由明入清，國破家亡，他們痛心不已，便出家為僧以示不臣服清廷，后世稱其為“清初四僧”。“清初四僧”將亡國之痛反映在畫中，他們雖然畫風各異，但都具有創新性。與當時正宗畫派“四王”主張的復古相反，他們注重感受生活，觀察自然，創作了許多傳世作品。他們的繪畫藝術給后世畫壇帶來較大影響，也給予當代水墨畫發展重要啟示。

關鍵詞：“清初四僧”;繪畫風格;創新精神

文章主要從“清初四僧”的生活經歷和當時的社會背景分析人物畫風形成原因，從他們的傳世作品中了解他們的繪畫風格和藝術特色，最后闡述“清初四僧”對后世的影響以及對當代水墨畫發展的啟示。

一、“清初四僧”人物介紹及畫風形成原因

“清初四僧”是指弘仁、髡殘、八大山人、石濤四位僧人畫家。他們都是明末清初的著名畫家，由個人經歷和身份特征相似而得名。弘仁和髡殘是由明入清的遺民，八大山人和石濤是明代宗室，明亡后，他們便出家為僧，以示不屈服于清廷。他們將國破家亡之痛寄托在畫中，抒寫自己的身世之憾，同時也表現出他們不為命運所屈服的精神力量。

（一）弘仁

弘仁，號浙江，安徽歙縣人，清代著名畫家。他從小孤貧性癖，喜愛文學和繪畫。作為明代遺民，明亡后，他為了不臣服于清廷便去福建武夷山出家為僧。同時，他還是“新安畫派”的創始人，與查士標、孫逸、汪之瑞等四人稱為“新安四大家”。弘仁的山水畫大多呈現出蕭散冷寂的意境，其筆墨技法師從蕭云從，作品神韻又似倪瓚。他在早年就推崇和喜愛倪瓚的作品，其所畫的家鄉黃山，在繼承了倪瓚的筆法和墨法上，又根據黃山的山石體貌獨創新格，表現出黃山的獨特精神氣質。

（二）髡殘

髡殘，字石溪，湖廣武陵人，明末清初畫家。他年幼喪母，生性寡默，二十多歲出家為僧，常游于名山大川之中，三十余歲時明朝滅亡，他就加入了抗清隊伍。雖然反清失敗了，但反清過程中為了躲避戰爭的烽火，經常逃到大山深處，便給了他感受大自然的好機會，為他后來的繪畫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在繪畫上，髡殘擅長人物、花卉、山水，且尤其擅長山水，他的作品山重水復，有深邃清幽之韻。他的筆墨技法師從黃公望、王蒙，擅長用禿筆渴墨，層層皴擦，厚重而不板，豪放而又有節奏感。

（三）朱耷

朱耷，號八大山人，江西南昌人，明末清初畫家。他生于明代宗室，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寧獻王朱權的九世孫子，從小受父輩的藝術熏陶，他在很早的時候就會作畫寫詩。到了崇禎十七年，明朝滅亡，加上父親去世，朱耷抑郁悲痛，便隱名埋姓于山野。他重視感受生活和觀察自然，其山水畫原師從于董其昌，明亡后多宗法于米氏云山，以山水寄恨，作品意境荒涼凄楚，使人有“墨點無多淚點多”之感。同時，他還擅長花鳥畫，他的花鳥畫極具個人風格，由于特殊的身世和社會背景影響，他所畫的鳥、魚、荷花等，孤寂高傲，構思奇特，極具個人風格，表現出他的憤世嫉俗。

（四）石濤

石濤，號苦瓜先生，廣西桂林人，明末清初著名畫家。他同八大山人一樣生于明代宗室，是明靖江王朱贊儀的十世孫，朱亨嘉的長子。石濤生于明朝末年，年幼時父親被丁魁楚、瞿式耜所擒，旋被殺害，將他寄托于太監，長大后削發為僧。石濤一生漂泊四方，去過廣西、江西、河北、安徽、浙江、陜西等地，晚年居住于揚州。他的山水畫取景素材都是旅途中的自然景色，或是寫生或是事后的追憶，極富創造性。他帶著內心的痛苦創作了大量精湛的作品，其山水畫不宗法于一家，看似無法，而實際上是變古法為我法，既繼承傳統又充滿了創新精神。

二、從作品中了解“清初四僧”的繪畫風格

和藝術特色

（一）蕭散冷寂、意境深遠——弘仁

弘仁的作品給人一種寂靜之感，弘仁的家鄉位于安徽黃山，他一生創作了60幅關于黃山的作品，編為《黃山圖》，將黃山的名勝古跡盡收筆底。其所畫的山石先用線條勾出輪廓，再用幾何形狀概括出山形，很少設墨，也不做皴擦，用線干凈利落，線條堅挺如“鐵絲”一般，構圖簡潔，真實地表達了山川之美和雄偉壯觀的景象。弘仁《黃海松石圖》為傳世之作，此畫作取黃山一懸崖峭壁之景，峭壁上有幾株松樹，山巖和松樹姿態奇特。這幅畫的用筆明顯源自元代畫家倪瓚，多用側鋒逆轉。弘仁一直對倪瓚情有獨鐘，大部分作品都有學習倪瓚的筆法，但又不同于倪瓚，他的畫作多了一份清新之意，少了一些荒涼感，更多表現出蕭散冷寂的意境，體現出黃山的精神氣質。

除了山水畫之外，弘仁還喜歡畫松樹和梅花，代表作分別是《松梅圖》卷和《墨梅圖》軸。《松梅圖》卷分為前后兩段，前段設色，后段墨筆，所畫梅枝如曲折的鐵絲，線條流暢清晰，構圖簡潔大方，整幅畫表現出幽靜而空靈的意境。弘仁早年信奉儒教，學習四書五經，明亡后出家為僧。他喜歡畫松和梅與他自己性格關系很大，松和梅象征著卓而不群、超凡脫俗、堅強不屈，這正是弘仁自己的人格寫照。

（二）蒼老生辣，深邃清幽——髡殘

髡殘喜歡游玩名山大川，親身體驗大自然，并且對大自然有著深刻的觀察。明亡后的十幾年他都在兩湖漂泊，順治十一年來到南京，進入了報恩寺的修藏社，晚年又遷入南京幽棲寺。其傳世作品《層巖疊壑圖》是他晚年所作，此時他的藝術風格已經很成熟了。此畫為全景式構圖，從近景一直畫到遠景，層層上推，開闊明亮，虛實關系對比使得整個畫面變化很豐富，用筆有黃公望的風格，層層皴擦，蒼老生辣，用墨較重，以濃墨點苔，體現出山川的氣韻渾厚。

另一幅存世作品是《蒼翠凌天圖》，此圖描繪的是林木蔥郁的崇山峻嶺，山重水復，近處有茅屋數間，遠處山泉流淌，畫面左側茅屋里坐著一位道人，正享受著大自然的靜謐，營造出一種空靈清幽的氣氛，而畫中道人就是畫家本人，他也是在這種意境中頓悟的。畫的右上方是髡殘的自題詩：“蒼翠凌天半，松風晨夕吹。飛泉懸樹杪，清磬徹山陲。屋古摩崖立，花明倚澗披。剝苔看斷碣，追舊起余思……”

（三）堅澀冷清，蒼涼凄楚——八大山人

無論是山水還是花鳥，八大山人都擅長水墨寫意。但其花鳥畫更具個性，最突出的特點是“廉”，即“少”，體現在描繪的對象少和塑造形象用筆少上。雖然“少”，但并不會使畫面顯得單調，而恰恰是給了觀賞者一個想象空間。如《水木清華圖》，其描繪對象僅有山石、荷花、芙蓉花、野花，重心在右上方，下方山石占畫面絕大部分，水天處大面積留白，給人以想象空間。此畫用筆自由奔放，墨色酣暢淋漓，從用筆的輕重和用墨的濃淡可以體會到八大山人瞬間的直覺決斷。又如《荷石水鳥圖》，描繪對象有荷葉、水鳥、孤石，其中荷葉占據了畫面的二分之一，點墨形成，三五筆濃墨繪成。荷花傲然挺立，水鳥斜著眼睛縮身站在孤石上，形象生動逼真，像是在冷眼看著這冰冷的世界。此畫構思奇特，筆墨簡練概括，形象夸張，含義深刻，表現了八大山人的悲涼經歷和孤寂高傲的個性特征。在藝術成熟期他常畫一些禽鳥圖來表現自己的憤世嫉俗，如《魚鴨圖》和《孤禽圖》中白眼瞪天的鴨和鳥。

（四）筆墨瀟灑，郁勃豪放——石濤

石濤擅長畫山水，兼工蘭竹，他常年云游四方，游覽名山大川。山水畫大多是自己對自然觀察體驗所得，寫生或是旅途中的回憶，其山水畫技法不宗于一家，而是集各家之長于一體，變古法為我法。其傳世作品《山水清音圖》描繪的是黃山風光，他曾屢次漫游黃山，許多山水畫都有黃山的影子。此圖構圖極富創造性，新穎獨特，采用了“截取法”，筆法上苔點之多，主要分布在上部分的主峰還有兩邊和下方的山石上，畫面內容豐富，雖然緊密繁雜，但虛實關系處理很好，近實遠虛，具有層次感，絲毫不顯紊亂。用筆沉著，用墨酣暢淋漓，筆墨縱橫瀟灑，整個畫面氣勢宏偉。

除了繪畫，石濤還在藝術理論上有巨大成就，著有《苦瓜和尚畫語錄》，此書共有18章，其中核心章節是第一章《一畫》，全書以禪學思想為主導創作，反對擬古，提出“借古以開今”“搜盡奇峰打草稿”“筆墨當隨時代”等主張。他反對那些只會摹仿古人、投機取巧之人，重視發揮畫家個性特征，實現創作自由。

三、“清初四僧”的繪畫風格對后世的影響

和當代水墨畫發展的啟示

四僧繪畫藝術中的改革創新精神對當時中國繪畫發展有著推動作用，之后的“揚州八怪”“海派”和近代畫家吳昌碩、齊白石等受“清初四僧”的畫風影響較大。他們各自雖然風格不一，但都極有創新性，跟當時宣揚的正統畫派“四王”截然不同。“四王”一般是閉門臨摹古人作品，一味擬古，沒有把自己的情感思想注入作品之中，而“四僧”重視感受生活、自然，在大自然中創作，具有創新精神。如石濤的瀟灑筆墨和新穎獨特的構圖方式以及八大山人的用筆用墨和魚蟲鳥獸的形象，再如弘仁蕭散冷寂的作品意境和髡殘用筆的蒼老生辣，都勝過當時的正統畫派。藝術來源于生活，只有認真感受生活才能創作出好的作品。

在當今社會，改革創新是時代精神的核心，每個時代都會出現一批有創新精神的人，他們引領著社會向前發展，我們應當學習“清初四僧”研究繪畫藝術的這種精神，勇于打破時代的舊程式，提出新主張，發現新問題，嘗試新的繪畫方法和技法。不一味摹古，而是在繼承古人繪畫技法的同時要進行新的改革，只有多一些像“清初四僧”這樣的人，我國的水墨畫才能進步。創新立意，是中國畫發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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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佳木斯大學

通訊作者：

趙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