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汽水

王天竹

太陽入水，月亮出山;月光微醺，星光斑駁;河水清澈，蒼山負雪;明燭天南，燈火可親。這是一個夢一般的夜，這是一個藏在夜里的夢。

男孩獨自坐在池塘邊，在過去的時間里風塵仆仆。回憶起往事時，他猶如一條深海的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杯子里的汽水冒著泡泡，映著星光，一閃一閃。液體一點一點流出杯外被倒入喉嚨。這一杯，曾是一個人內心過燙的星河，用炙熱的青蔥歲月換來的。這是男孩醉得有血有肉的四輪秋冬、楚楚可人的四個春夏。

杯壁上附著的一顆顆小氣泡一個個地破裂消失，仿佛是杯中炸裂開的一個個小炸彈，跳動著彰顯自己的存在感，隨后一切又歸于平靜，似塵埃，虛無飄渺，又像是微粒，無一足道。

男孩若無其事的地下杯子，吹滅了讀書燈，披上了一身月亮。星星從他的眼角劃落，墜入杯子，一小片漣漪匯在一起。星光小心翼翼淌在睫毛上，臉頰上一道琥珀的光殘留著星跡。

男孩還在猶豫。星河汽水太好看了，也太好喝了。他舍不得下咽卻無比迷戀它的味道。他捧著杯子沉思了好久，下定決心般抬起手，顫抖著緩緩地撐了下眼鏡。他透過月光仔細地看著杯子里極致的星河，突然，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這一次，很粗暴、很堅決。氣泡在嗓子里做著最后的反抗，最后又是一片平靜。男孩再也不用為星河汽水糾結了。

萬物歸為沉寂，杯子變得樸實無華。可男孩依然捧著杯子，久久不愿放下。男孩嘆了口氣，手腕翻轉，一只樸素的杯子倒扣在了桌上。手還在顫抖著，男孩輕輕推了下眼鏡，“啪嗒——”，還是沒有忍住，最后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這一杯星河汽水是他經歷過的四年時間。他經常注視著杯子，回味汽水的清甜。喝光的汽水就像再也復制不了的這四年輝煌，男孩舍不得。所以他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審視著杯子。他開始焦慮、害怕、煩躁、患得患失。可他也早就知道該放下了，汽水放久了會變成甜水，只剩下膩人的感覺。他不想等到那一天再面對沉痛的事實，他不想繼續被時間荒廢了。

男孩聽了別人的建議，也順從了自己的內心。鎖扣合上，他將杯子封存在了箱子里。再過一段時間還會有新的杯子，可能有草莓汽水、天氣汽水、瘋子汽水，說不定還有明天味道的未來汽水呢。等到了最后之后，最初之前，生命的盡頭再打開箱子。看著玲瑯滿目、花里胡哨的杯子，再重新回味這一杯又一杯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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