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瑜
(廣西壯族自治區圖書館,廣西 南寧 530022)
中國具有悠久的閱讀史,它始于漢文字的誕生,其發展與文化生活發展的各個方面密不可分,特別是和書寫載體、裝幀方式、印刷技術等的發展息息相關,同時也受到政治因素、社會風氣等社會環境的影響,因此閱讀史幾乎貫穿著整個中華文明的發展時期,也反映著中國歷史發展的脈絡,它是整個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應該成為歷史學、社會學、圖書館學等研究群體的共同關注對象。
將閱讀史作為一門獨立成系統的學問而進行研究是在20世紀80年代前后從西方開始的。“隨著西方書籍史研究的迅速展開,以及從接受美學思潮中發展起來的一門新文學批評理論——以讀者為中心的讀者反應理論(reader—resp onse theory),和書籍史研究的成功對接:讀者反應理論強化了閱讀接受和批評活動的主體性觀念,揭示了讀者反應種種差異產生的原因,接受美學與闡釋學又深化了人們對文本意義的理解,于是一個新興的研究領域——閱讀史——應運而生”[1]。這實際上類似于文藝理論中接受者對于作品的再創造理論,因此閱讀史研究雖然是與圖書館學、文獻學、傳播學、歷史學、社會學、文化學相關聯的交叉學科,但它更關注閱讀者本身的反饋以及因此所產生的影響,“實際上,真實的讀者和閱讀行為作為閱讀史研究的關注中心,要優于文本分析和物質形態考察”[2]。即閱讀史的開發研究的意義在于:“對人類閱讀活動歷史的研究,能夠反映社會文化、思想發展狀況,揭示人類知識、理論的傳承創造結構,引導和推進社會閱讀活動的發展”[3]。中國閱讀史的系統研究可以將王余光和徐雁在20世紀90年代初主編《中國讀書大辭典》作為肇始,但推動閱讀史研究的快速發展要到2002年王余光主持的關于閱讀史研究的一場討論,之后中國閱讀史研究走上了更加關注讀者反應與閱讀文化的路子上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閱讀史研究與閱讀推廣研究在目的上、方法上、對象上具有高度的吻合,因此,開展閱讀史的研究對于促進閱讀推廣的研究和實踐具有重要意義。
2006年提出“全民閱讀”概念以來,閱讀推廣活動在各級各類圖書館中蓬勃發展,形式多樣、內容豐富的閱讀活動應運而生,不但成為圖書館行業新的業務增長點,更對建設書香社會、學習型社會產生了積極影響。但十幾年的連續發展,使得閱讀推廣工作普遍遭遇到瓶頸期。閱讀推廣工作亟須解決的問題有:
無論是在活動形式還是活動內容上,大部分閱讀推廣活動都是延續多年來的固有模式,主觀上缺乏創新動力,客觀上缺乏創新條件,常常用“品牌”來掩飾創新的不足,讓讀者感到毫無新意。
閱讀推廣要“體現圖書館‘以人為本’的社會意義,既通過推廣閱讀提升人的素質”[4]。遺憾的是很多讀者將“素質”狹義理解為“技能”,將閱讀活動當成技能培訓,非功利性的閱讀被一些讀者拋棄。另有一些讀者是為了獎品才會勉強參加活動,參加活動只是走個過場,活動本身對自己成長有多大幫助反而不是關注重點。同時,開展閱讀推廣的工作者時常只注重活動的表面影響力,活動看上去似乎新奇,但對讀者有多大的感染力和持久效果沒有評估,造成活動的“虛假繁榮”。
從事閱讀推廣工作,不但要具備基本的閱讀能力,也要具備組織能力、編寫能力、公關能力、檢索能力、開展指導的能力,尤其要具有較高的人文素養和文史常識。對于圖書館等行業來說,閱讀推廣屬于新興業務,在從業者人才儲備和崗位設置針對性等方面準備不足,日常活動更注重組織能力和外聯能力,對于從業者自身的人文素質關注較少,造成閱讀推廣工作者人文水平參差不齊,對活動整體的品質和高度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制約。
閱讀史研究表面看起來屬于史學研究范圍,實際上它包含了前人閱讀的一切經驗,蘊藏著閱讀規律、閱讀方法、閱讀文化等豐富的內涵,是中國文化的寶貴財富。因此開展閱讀史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閱讀推廣工作解決這些問題,這就涉及閱讀史研究對于閱讀推廣工作的意義。
閱讀史研究當然不是為了研究而研究,它的現實意義在于解決讀者應該怎樣認識閱讀和閱讀文化的含義、特征及其發展趨勢,在新的社會環境下如何弘揚閱讀文化。“閱讀文化與閱讀史研究是對閱讀傳統的總結和對現實閱讀狀況的反思,對于我們繼承優良的閱讀傳統,推廣社會閱讀,建設書香社會,提升整個社會的文化品質和可持續發展的潛力,亦將有所裨益”[5]。而對于閱讀推廣本身來說,它“無論形式和價值定位如何,其內涵就在于‘閱讀促進’,包括了閱讀輔導、導讀、宣傳、營銷等實施形式,是以培養讀者閱讀習慣、激發閱讀興趣、提升閱讀水平為目的的有關活動和工作”[6]。因此閱讀史研究最終還是要回到建設書香社會這個現實目的中來,這也正是閱讀推廣工作的最終目標,所以閱讀史研究的成果可以同時成為閱讀推廣工作的成果。
前文提到,相對于圖書館史、書籍史、文獻學、版本學注重物質形態的研究,閱讀史是以讀者和閱讀行為作為研究中心,這與閱讀推廣的服務對象不謀而合。近年來,閱讀推廣作為各公共圖書館的業務增長點,正是為了適應被動服務到主動服務的轉變,強調通過活動的形式激發讀者的閱讀興趣,引導讀者的閱讀行為,接受讀者反饋意見,從而提供更多個性化閱讀服務。
閱讀史研究實際上是基于對閱讀行為的歷史進行研究,對閱讀主體和客體都有涉及。在閱讀主體方面,閱讀史要研究讀者的閱讀目的、閱讀環境、閱讀方法、閱讀傾向、閱讀規律等等,從而在宏觀層面總結出先人閱讀的發展總趨勢,在微觀層面歸納出提高閱讀效率、引導閱讀方向、選擇閱讀對象等方式方法。而現代社會,各級各類圖書館、教育機構進行閱讀推廣工作,同樣需要研究讀者的一系列閱讀行為,從而有針對性地開展推廣活動,以提高推廣效率。在閱讀客體方面,閱讀史要研究書籍(讀物)的裝幀、載體、版本、內容、書寫方式等等對于讀者的影響,從而體現不同時代的閱讀審美差異。現代閱讀推廣工作同樣要研究書籍(讀物)的形式和內容對于讀者閱讀體驗的影響,從而掌握大部分讀者對于書籍(讀物)的普遍審美要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閱讀史研究為閱讀推廣工作的具體實施提供了理論依據。
中國有著悠久深厚的閱讀文化傳統,但隨著科技的發展和時代的變化,后現代閱讀方式逐漸成為閱讀領域的主角,非線性的、跳躍式的、碎片化的閱讀成為年輕一代讀者的主要閱讀方式,這對于我們的閱讀傳統是一個巨大的沖擊,它對閱讀層次的影響不可估量。但閱讀史研究卻能從漫長的文化史中提煉出優秀的、非功利的、具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閱讀傳統,如對名人閱讀軼事的大量研究,對藏書傳統的褒揚,對讀書詩賦的羅列,對善本流傳的敘述等等凸顯閱讀精神的描述,都會對讀者產生巨大的影響力,使讀者感受到閱讀的魅力,對閱讀產生敬畏并樂于沉醉其中,從而逐漸回歸傳統的閱讀文化之中,形成崇仰閱讀精神的社會氛圍,消除讀者唯功利性的閱讀目的,為閱讀推廣事業的發展奠定了環境基礎。
閱讀史研究在縱向的歷史發展中圍繞著人和書的關系而展開,是一個包羅萬象且反映時代的學問,其內容支脈廣泛而深入,因此像其他新的學科一樣,必將因其不斷發展而創造出許多研究成果,以文本、音頻、視頻、圖片等形式呈現出來,因其所討論的內容具有強烈的人文色彩,所以必然成為引導廣大群眾熱愛閱讀、指導閱讀的“教材”,應該處于閱讀推廣優先地位。同時,對于這些研究成果的積極推廣,將使更多的讀者了解中國傳統閱讀文化,形成閱讀史、閱讀文化熱烈討論的社會氛圍,從而促進廣大群眾關注閱讀事業,反哺閱讀推廣事業。
各級各類公共圖書館將閱讀史研究作為關注點,在行業內形成學術熱潮,一定程度上促進廣大館員對這一領域的積極研究。由于閱讀史研究其本身所具有的跨領域且極具人文色彩的學科特點,能夠使得從業者在研究的過程中完善自己的專業知識,豐富自身學識,重新塑造自己的閱讀觀念,促使從業者不斷提高自身閱讀能力和文人素質,從而整體提高閱讀推廣活動的品質。
閱讀史研究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仍屬于新的學術領域,尤其是圖書館行業并未完全清晰地認識到它的現實意義,因此要推動閱讀史研究,從而促進閱讀推廣事業,則必須掌握研究策略,從思想認識上進行革新,在方式方法上不斷探索。
尤其對于圖書館行業,其現實意義要大于對史學界的影響,因此閱讀史研究應該成為圖書館界的顯學,圖書館行業理應投入更大的科研精力,匡正以往行業內只注重技術、有意無意忽略人文的科研傾向,從而占領閱讀史研究的學術制高點。
由于閱讀史研究需要大量的文獻材料,而這些材料大多散落在不同文本的各個角落,有的甚至是只言片語,這樣廣泛而龐雜的分布,對于研究者造成了很大困擾。因此,在開展閱讀史研究時必須要進行分類,從某個側面進行研究,比如從文獻材料的文體、閱讀方法、書目推薦、名人閱讀法、閱讀遺跡、閱讀典故、閱讀載體、閱讀風氣等方面進行深入研究,而這些方面最終形成閱讀史的學術體系,而體系的建成會促進現代人的主動模仿,有利于傳統閱讀文化的恢復和發揚。
閱讀推廣事業蒸蒸日上,但同時在發展中也遇到了許多問題,尤其是忽略了閱讀者的主體作用,而閱讀史研究正是基于對讀者的研究而新興的一門學問,其研究體系的不斷完善將給予閱讀推廣事業更多的理論支持,同時,其深入發展所建立起來的閱讀文化,將為全民閱讀提供良好的社會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