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恩格斯對早期資本主義生態批判的理論路向
——重讀《英國工人階級狀況》

李珍珍

“工人階級的狀況是當代一切社會運動的真正基礎和出發點，因為它是我們目前社會一切災難的最尖銳最露骨的表現。”〔1〕伴隨產業革命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現代無產階級既遭受著資產階級壓迫帶來的生存危機，又面臨本該享有的自然資源權利被剝奪的悲慘境遇。因而有必要對這些自然、社會災難進行總體性、徹底的批判，以將批判精神從理論領域推進到經濟、政治、文化及生態領域。〔2〕恩格斯創作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旨在將這一批判精神貫穿始終。近年來，《英國工人階級狀況》所蘊含的資本主義生態批判理論越來越引起學界關注，并取得了豐碩成果。然而，目前學界對該理論的研究敘述仍具有一定的片面性，尤其缺乏對包括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在內的生態批判理論的系統性研究。因此，本文將以此為切入點，深入挖掘其中的生態批判理論，從而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提供有益啟示。

一、理論起點：工業早期資本主義生態危機的顯現

恩格斯從工人階級的立場出發，在對英國工人階級所處的自然環境、社會生活環境進行全面調查和分析的基礎上，有力揭示了早期英國資本主義工業發展所帶來的生態危機。由于客觀物質世界是一個包括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在內的有機生命體（Organism）而構成的有機整體，一旦由生物有機體構成的生態系統的結構與功能受到沖擊，則會引發生態危機。因此，資本主義生態危機既包括因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不當處理所導致的自然生態危機，也包括由此帶來的影響人類生存和發展的社會生態危機。在這里“骯臟，人的這種墮落、腐化，文明的陰溝（就這個詞的本意而言），成了工人的生活要素。完全違反自然的荒蕪，日益腐敗的自然界，成了他的生活要素”。〔3〕

1.英國城市的自然環境污染嚴重

（1）空氣污染。在書中，恩格斯以濃重的筆墨描寫了城市中的空氣污染狀況。他指出，特別是工人階級的住宅區通常沒有排水溝，居民排泄的大小便同腐爛的肉類和蔬菜及其他各種廢棄物共同堆積在一起發酵，臭氣熏天。呈閉合形的住宅建筑布局不但妨礙了空氣的流通，而且進一步地加劇了空氣污染物的程度。無數的工廠煙囪冒著滾滾的濃煙，整個城市被灰色的煙云籠罩著。“這些城市本身都建筑得壞而雜亂，有許多骯臟的大雜院、街道和小胡同，到處都彌漫著煤煙，由于它們的建筑物是用鮮紅的、但時間一久就會變黑的磚（這里普遍使用的建筑材料）修成的，就給人一種特別陰暗的印象。”〔4〕此外，被污染的河流冒出來的氣體也勢必造成空氣的污染。比如，在艾爾克河畔，制革廠周邊動物腐爛的臭氣令人作嘔。因此，恩格斯批判道：“倫敦的空氣永遠不會像鄉間那樣清新而充滿氧氣。”〔5〕

（2）河流污染。恩格斯考察發現，在英國各大工業城市，當城市河流流經工廠和民居區域時，工廠廢棄物及生活污水和廁所里的糞便統統匯入河流中。一旦該河流中的污泥和廢棄物超出了河流本身所能容納的自凈能力，該河流就會變得日益狹窄、黝黑、發臭，甚至變成一條黑水。英國的艾爾河就是一個典型例證。恩格斯形象地描繪道，艾爾河“像一切流經工業城市的河流一樣，流入城市的時候是清澈見底的，而在城市另一端流出的時候卻又黑又臭，被各色各樣的臟東西弄得污濁不堪了”。〔6〕

（3）土壤污染。首先，生活垃圾大量堆積的直接影響是導致土壤污染。“在胡同、死胡同和大雜院里，堆著垃圾和臟東西”，〔7〕這已成為普遍現象。隨著垃圾堆放區土壤凈化能力的飽和，由垃圾堆積發酵形成的有害滲透液進入土壤，造成的后果即是土壤、水體的污染和當地人身體健康狀況的惡化。其次，河谷里因污水和廢棄物沉積而形成的臭淤泥滲透到地下同樣會引發土壤和地下水的嚴重污染。例如，艾爾克河不僅要接納河岸附近污水溝和廁所的臟東西，還要吸收制革廠里未經處理直接排放的制革廢水。“此外，河本身每隔幾步就被高高的堤堰所隔斷，堤堰近旁，淤泥和垃圾積成厚厚的一層并且在腐爛著。”〔8〕對此，恩格斯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就容易想像到這條河留下的沉積物是些什么東西”。〔9〕綜上可看出，該河流沉積物中鹽、堿、硫化物、鉻等有害物質含量對土壤的嚴重危害性。

2.工人階級社會生活狀況的全面異化

人本主義流派馬斯洛在其需求層次理論中提出，人的需要是由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歸屬與愛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實現的需要這五個從低級到高級的等級構成。〔10〕而在早期資本主義制度下，英國工人階級只能勉強維持最基本的、簡單的、僅夠生存的生理需要，難以追求更高層次的需求。更悲慘的現實是，在私有制的剝削和壓迫下，工人階級幾乎失去了屬于人的自由個性，展現出全面的異化狀態。

（1）工人的基本生存狀況難以保障。在工人住宅條件方面，工人寄居在曼徹斯特等世界城市的貧民窟里，貧民區雜亂無章的房屋與富人區華麗的別墅形成鮮明對比。“住的地方是在房屋最便宜的地區；是在衛生警察的工作收效最少，排水溝最壞，交通最差，環境最臟，水的供給最不充分最不清潔的地區，如果是在城市的話，陽光和空氣也最缺乏。”〔11〕工人通常住在偏街陋巷、大院和地下洞穴里，男人、婦女、兒童擠在一起。在愛丁堡窮人家里，“晚上，雞宿在床柱上，狗，甚至馬也和人擠在一間屋子里面，因而這些住房自然極其骯臟和惡臭，而且各種各樣的蟲子都在里面繁殖起來”。〔12〕在衛生狀況方面，由于缺乏下水道、滲水井和廁所，“每天夜里至少有5萬人的全部臟東西，即全部垃圾和糞便要倒到溝里面去。因此，街道無論怎么打掃，總是有大量曬干的臟東西發出可怕的臭氣，既難看，又難聞，而且嚴重地損害居民的健康”。〔13〕公共設施的不完善、供水狀況的不良，自然也在各方面促進了骯臟和傳染病的傳播。在衣食方面，受工作時間的限制，工人只有在每周六的下午才有時間去市場里購置必需品。工人購買的食材往往是市場上劣質的、摻假的和難消化的最壞的東西：蔬菜、水果、干酪多半都是質量很差且不新鮮的，豬板油是發臭的，肉也常常是病畜或死畜身上的，往往已經半腐爛。工人沒有使用自來水和抽水機的條件，只能飲用河流里的臟水。當工人食用了這些劣質的食品和不潔凈的水后，很容易患上、染上疾病，導致壽命縮短。厚、硬、重、御寒和防濕能力差的粗棉布是工人服裝的主要材料，工人經常鶉衣百結，難以穿脫，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工人的生存狀況。

（2）工人的工作環境和條件惡劣。在資本主義制度內部，一切提高社會勞動生產力的辦法都是以犧牲工人個人利益為代價的。一切發展生產的手段都使工人變得畸形，工人被貶低為機器的附屬品，同時工人必不可少的勞動條件——空間、光線、通風設備等等也被剝奪了。工人長時間處于又潮又濕、遍地充滿塵埃和機油發臭的悶熱環境下，加上因長久過度工作而缺乏足夠的鍛煉、睡眠，這使得“工廠工人對一切疾病的抵抗力都特別弱，生活力普遍降低，整個智力和體力都不斷在衰退”。〔14〕在紡紗和紡麻這些對健康特別有害的工廠里，滿天飛舞的濃密纖維屑被工人吸入肺里后，將導致哮喘病的各種癥候，乃至肺結核。在潮濕的礦井里，工人長期處在充滿塵土、碳酸氣和礦坑瓦斯，且通風不良的環境中，患上哮喘病、黑痰病及風濕病等也不足為怪。所有這些工作給工人帶來的后果就是“誰要是當了磨工，誰就逐漸成為完全絕望的人，仿佛已經把靈魂賣給魔鬼了”。〔15〕

（3）工人的精神和道德墮落。在工業革命之前，手工業工人在道德和智力方面同農民一樣，他們視鄉村中那些開明的鄉紳為最值得尊敬的人、最好的當家人，過著道德的生活。然而，經濟社會環境的轉變打破了工人以前恪守的傳統道德觀念，工人被迫走上了不道德生活的邪路，整個社會呈現嚴重的道德危機：大量工人經常酗酒鬧事、肆意縱欲、犯罪。“英國的教育設施和人口數目比起來，少得很不相稱。”〔16〕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受教育權的剝奪所導致的直接影響，則是工人精神上的無所寄托，道德的敗壞。況且，12小時之久的工作時間早已消磨了工人去學校接受教育的精力，工廠中機械化的操作也常常使工人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變得越發笨拙愚昧，一部分人甚至將盜竊或賣淫作為他們的職業選擇。“在資產階級的粗暴野蠻、摧殘人性的待遇的影響之下，工人逐漸變成了像水一樣缺乏自己意志的東西，而且也同樣必然地受自然規律的支配——到了某一點他的一切行動就會不由自主。”〔17〕

自然界中的陽光、空氣、水等本來是人類的無機身體，為人類提供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然而，在資本主義的統治下，干凈的水源、新鮮的空氣、溫暖的陽光等自然資源對于工人來說，都不再成其需要了。“人又退回到洞穴中居住，不過這洞穴現在已被文明的污濁毒氣所污染，而且他在洞穴中也是朝不保夕，仿佛這洞穴是一個每天都可能離他而去的異己力量。”〔18〕英國工人階級的悲慘狀況表明，人一旦從自然界中割裂出來，便失去人之為人的本真存在，人不再以自己的方式存在，而是以異己的方式存在，成為資本家賺取資本利潤的機器。

二、理論進路：早期資本主義生態危機何以產生

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發展不僅剝奪了自然界中新鮮的空氣、清澈的河水，也剝奪了勞動者的生存權和發展權。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生態危機進行全面批判的目的就在于，要深刻揭露其背后的制度根源、階級根源、造成生態惡化的直接原因及催化因素。

1.本質根源：資本主義私有化制度

在私有制條件下，資本統治著一切自然資源及社會關系，成為社會運行的主導力量。只要能夠帶來剩余價值，整個勞動者階級，乃至屬于人類共同財富的自然界都將受制于資本家的支配。“統治者”與“被剝削者”的對立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人與自然之間正常物質變換的斷裂和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緊張。一方面，資本家通過占有生產資料，無償享用自然界賜給人類共同的資源，殘酷而隱蔽地剝削著自然界。在這種無恥的剝削中，人對自然界的敬畏、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都被異化了，人成為商品化、資本化的人，自然界也成為“商品化的自然界”。另一方面，對于資產者來說，財產、物已經升格為世界的統治者，“工人的肺結核和其他肺部疾病是資本生存的一個條件”。〔19〕只要不對價值的形成產生影響，無論自然環境的毀壞、工人的不健康程度多么慘重，它們都可以忽略不計。概言之，在私有制度下，受資本邏輯的驅使，資本主義制度及現代性價值體系已把人和自然、人和人的關系最終歸結為一種工具性關系和金錢關系，完全抹殺了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

2.階級根源：資產者階級利益的狹隘性

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義正詞嚴地控訴道，金錢對于資本家來說像神一樣具有固有的特殊價值。如何最大限度地剝削自然資源和工人，謀求資本增殖，這才是資本家唯一關心的東西。為追求更多的利潤，從自然領域到工人生存工作的一切領域，資產者都企圖將其貨幣化、資本化。資產者甚至不惜犧牲作為公共產品的自然生態環境，將廢氣、廢水、廢渣肆意排放到空氣、河流和公共生活空間，更不顧工人的疾病和死亡，將工人置于這樣一種境地：他們既不能保持健康，也不能獲得長壽。當工人選擇與資產階級進行斗爭時，占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政黨通過法律、議會等政治上層建筑將無產階級置于非人的境地。面對資本家的自私、貪婪、暴行，無產階級最初不得不采取盜竊等犯罪形式、酗酒等手段反抗現存社會制度，但這“只是一種最原始的最不自覺的反抗形式”，〔20〕不僅無法改變自身的悲慘境遇，反而加重了自身異化狀況。而資本家本應對工人階級的勞苦狀況乃至自然生態環境的修復負有道義上的責任，但由于其階級立場的狹隘性和盲目性，他們卻羞于向全世界暴露這個瘡痍。

為此，恩格斯嚴厲地批評道，如果社會的當權者把成千成百的無產者置于這樣一種境地，卻一點不設法改善，只能導致工人過早地非自然死亡，那么資產者的行為就是一種隱蔽的、陰險的和不可防御的“社會謀殺”。

3.直接原因：資本主義工業化及城市化進程

資本主義大工業的發展提高了社會生產力，催生了現代無產階級，同時也造成了自然環境的污染及人和社會關系的異化，如馬克思所指出：“一個國家，例如北美合眾國，越是以大工業作為自己發展的基礎，這個破壞過程就越迅速。因此，資本主義生產發展了社會生產過程的技術和結合，只是由于它同時破壞了一切財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21〕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使勞動條件和勞動產品具有了與工人相獨立、相異化的形態，并隨機器的發展而演變成資本與勞動的完全對立。資本主義大工業雖形成了現代工業城市，“但是工廠城市把所有的水都變成臭氣熏天的污水”，〔22〕而且城市的污水源源不斷地流向農村后，又進一步造成城市與鄉村的對立。另外，隨著工業化的進程，人口大量會集于城市，人們創造了城市的一切文明奇跡，卻喪失了人類本性的優良品質，使整個社會陷入一場恃強凌弱、弱肉強食的“社會戰爭”。一言以蔽之，資本主義工業的發展是以犧牲自然環境、工人的自由和尊嚴而換來的，它是資本主義生態危機產生的直接原因。

4.催化劑：愛爾蘭人的不良生活習慣

在文本中，恩格斯特別注意到，愛爾蘭工人總是隨遇而安，對生活條件不大講究。工業的發展吸引了大批愛爾蘭人移民英格蘭，愛爾蘭人廉價勞動力的提供極大地推動了英國工業的發展，同時也帶來了“骯臟和酗酒”等不良習慣。即使是大城市中最壞、最惡劣的住宅，在愛爾蘭人看來也是很好的，“已成為普遍現象的這種許多人擠在一間屋子里面的辦法，主要也是愛爾蘭人帶來的”。〔23〕“不愛清潔的習慣是愛爾蘭人的第二天性”，〔24〕愛爾蘭人把一切廢棄物和臟東西都倒在自己家門口，并在大城市飼養牲畜，這必將導致街道和空氣的污染。此外，由貧困引發的哀怨使得性情粗野輕浮的愛爾蘭人無處釋放，他們便開始嗜好酗酒，并把這些舊的不良習慣傳染給工廠里的其他人，進而導致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緊張及社會秩序的不和諧。因此，愛爾蘭人的侵入大大地加劇了工人階級及社會生態狀況的惡化。

恩格斯指出，資本主義條件下生態問題的產生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既離不開特定的生產關系因素和經濟因素，也離不開社會發展的其他原因。要真正認識清楚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生態危機，不僅要從經濟層面挖掘其制度根源，還要分析政治原因及其他社會因素，誠如此，才能為全方位解決生態危機做好鋪墊。

三、理論出路：共產主義生態文明前景的實現

武器的批判不能被批判的武器所替代，物質力量只能通過物質力量來摧毀。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指出：“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25〕恩格斯在對資本主義生態惡化現象進行批判分析的同時，也探索到了構建共產主義生態文明是解決資本主義生態問題、實現無產階級改變自身命運的最終出路。

1.制度變革：廢除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建立共產主義公有制

恩格斯指出：“一切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終極原因，不應當到人們的頭腦中，到人們對永恒的真理和正義的日益增進的認識中去尋找，而應當到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變更中去尋找。”〔26〕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促進生產力發展的同時，也帶來勞動異化、自然異化和生態異化。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恩格斯在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造成的生態問題進行理論批判的基礎上明確指出共產主義革命發生的歷史必然性，從而為生態危機的最終解決和生態文明的發展指明了方向。而廢除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建立了“一種有計劃地生產和分配的自覺的社會生產組織”〔27〕的社會主義制度將為消除人與自然的對抗狀態、避免生態異化提供根本保障。馬克思也曾構想共產主義社會，即自由人的聯合體，在那里，人們將消除盲目的統治力量，自覺地實現對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進行合理調節。這種共產主義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實現了沒有剝削和壓迫，消滅了三大差別，“內含人與自然和諧”的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社會。

2.主體力量：啟發工人的階級覺悟，進行社會主義革命

在恩格斯看來，工人階級不是一個甘愿受苦受難的階級，而是一個代表著先進的生產力，擔負著解放全人類歷史使命的革命階級。空想主義者開出解決問題的藥方無法根除資本主義制度的弊病，本質上是為了調和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矛盾。恩格斯則力圖喚醒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和歷史主體意識，進行社會主義革命，號召無產者與資產階級和資本主義制度進行徹底的決裂，最終爭取全人類的解放。實踐證明，從最初的故意犯罪、搗毀機器、自發組織工會到進行社會主義運動，由經濟斗爭到政治斗爭，工人逐漸意識到個人的力量是分散且軟弱的，自己是作為一個階級整體而存在，只有聯合起來才能形成一種強大的力量。同時，恩格斯也預示，現在間接地以個別小沖突的形式進行著的窮人反對富人的戰爭，不久將會在英國成為普遍全面的和公開的戰爭，進而掀起巨大的浪濤。因此，工人運動的前進方向必然是與社會主義相結合，工人階級的歷史使命就是推翻資本主義制度，進行社會主義革命。

3.價值追求：消除異化勞動，實現人與自然的“雙重解放”

在資本主義工業生產條件下，一方面，自然界不再是人的無機身體，不再是確證人的本質力量的一種對象性存在，而變成了人們占有的對象；另一方面，工人生產得越多，其占有的產品就越少，自身受到的勞動產品的統治也越強烈，勞動的現實化表現為工人的非現實化，對象化表現為對象的喪失和被對象奴役，占有表現為異化、外化。“異化勞動使人自己的身體同人相異化，同樣也使在人之外的自然界同人相異化，使他的精神本質、他的人的本質同人相異化。”〔28〕異化勞動不僅造成人自身、人與人之間以及人與自然、社會之間關系的異化，還造成自然異化和社會生態系統的異化。因此，只有在揚棄異化勞動的基礎上，人的本質才會同自己的存在直接同一，自由活動才會成為勞動的經驗事實，那時人將作為歷史的前提和主體開始自己現實的歷史，按照美的規律塑造自身并再生產整個自然界，這樣人將“合理地調節”“共同控制”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使自然界真正復活，建造一個屬于人的世界，實現“人同自然界的和解以及人同人本身的和解”這“兩大變革”。

4.方法論要求：避免形而上的思維方式，運用唯物辯證的思維方法

馬克思主義指出，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分裂了主客體的同一性，主張用孤立的、靜止的、片面的觀點看待事物的運動和發展，不是從“活的狀態”，而是從“死的狀態”去考察自然界、人、社會之間的關系。在這一思維方式的指導下，資本主義因片面地追求經濟增長而完全忽略了生產活動造成的“畸形”發展模式，至此，人與自然關系破裂，生態危機產生。馬克思、恩格斯指出，要避免人與自然的對立，就必須改變形而上的思維方式，用唯物辯證的思維方式指導人類實踐。“在工業中向來就有那個很著名的‘人和自然的統一’，而且這種統一在每一個時代都隨著工業或慢或快的發展而不斷改變”，〔29〕因而人類在從事生產活動時，首先以尊重自然界的先在性和客觀性為前提，并在此基礎上堅持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相統一，這才是解決生態問題的正確思維方式。

恩格斯指出，生態災難的形成，完全是人類改造自然行為所導致的惡果。他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分析，揭示了人與自然矛盾產生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制度，指出解決資本主義生態問題的根本出路在于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徹底改造，同時也強調了消除異化勞動是推動人與自然和解的根本條件以及正確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對于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重要作用。唯有如此，才能實現共產主義生態文明發展的光明前景。

在資本主義剛剛起步的時期，偉大的革命導師恩格斯不辭辛苦深入英國城市，察看工人生活狀況和資本主義工廠實況，站在共產主義立場上，以唯物史觀和唯物辯證法為思想武器對資本主義生態異化狀況進行的尖銳批判，為后來無產階級解放運動指明了前進方向。由此可見，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對工人階級的生活和工作狀況、苦難和斗爭、希望和前景所進行的真實描述，表明了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早期英國社會和環境問題的全面關注，它既是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深入研究人類生態問題的力作，也是研究馬克思主義生態文明發展的一部重要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