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價水平對企業創新研發支出的影響機制

馮粲 孫暉

摘 要：基于中國A股上市公司2012—2018年的公司數據和35個大中城市的房價數據，檢驗房價水平對企業創新研發支出的整體影響，并分別以企業房地產投資和研發人員數量為中介變量，檢驗房價水平對企業創新研發支出影響的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從企業間對比來看，房價水平與企業創新研發支出水平正向相關。房價升高會使企業增加房地產投資，從而對企業研發支出產生“擠出效應”;同時，房價升高會伴隨著勞動力的“分類”現象，即高技能、高素質勞動力會更多地向高房價城市流動，使企業研發人員雇傭數量上升，促進企業的創新行為。但從同一企業各年對比來看，房價上漲會導致其研發支出的下降。

關鍵詞： 房價;創新;研發支出;房地產投資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企業的創新活動不僅與企業自身特征有關，而且會受到所在地城市的環境影響。房地產市場情況作為一個城市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直接影響著城市生活成本和生活質量。我國房價自1998年推行住房商品化改革后整體呈持續上漲趨勢，2014-2017年全國各主要城市的房價更是出現過一次階段性的猛烈上漲。2020年8月，深圳、北京兩大城市大數據房價中位數均已超過50000元/㎡，主要城市的房價高企是否會對其城市內企業的創新行為造成影響？對不同類型企業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如果存在影響，房價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機制具體如何？這些問題引發了社會關注，也是本文將要主要探討的問題。

城市房價水平是企業創新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有學者關注這個問題并從不同角度研究了企業所在城市的房價對于企業創新的影響。但是針對房價對企業創新究竟是有正向影響還是負向影響這一問題，現有文獻并沒有達成一致結論。

第一類觀點認為高房價會抑制企業的研發創新活動。其作用機制可能有二：一是房價過快上漲會引致企業資源錯配，即房價上行造成房地產行業的高額利潤會誘使非房地產行業的企業進行房地產投資。在企業普遍存在資金約束的情況下，將資金用于投資房地產將會大幅壓縮企業對創新活動的投入，從而抑制企業技術創新，即房價上漲對企業創新活動存在“擠出效應”。二是房價過高會推動勞動力、中間投入品等企業投入要素的價格上漲，抬高企業成本，壓縮企業利潤，從而降低企業的研發投入，即房價上漲對企業創新活動存在“成本效應”。王文春、榮昭（2014）利用1999-2007年全國35個大中城市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結果表明，房價上漲會導致工業企業在投資房地產的同時減少新產品開發，從而削弱當地企業的創新傾向[1]。鄧博文（2014）研究表明，工業企業參與房地產開發投資對創新活動存在短期、直接的“擠出效應”，且在長期不會出現房地產投資補償創新支出的效果，企業參與房地產投資在短期和長期內都不利于企業創新[2]。許瑞恒等（2019）指出作為生活必需品的房屋價格上漲會導致創新人才勞動力價格隨之上漲，加大企業技術創新投入的負擔，影響企業的轉型升級和長期發展質量[3]。陳斌開等（2015）指出，高房價將導致資源錯配，降低資源再配置效率，進而降低全要素生產率[4]。

第二類觀點則認為高房價并不會抑制企業的創新活動。其作用機制亦有兩種：第一種強調高素質高技能勞動力向高房價地區的流入和高房價對企業的“倒逼機制”。一個城市的房價從某種程度來講反映了當地的住房需求，相對而言，人口凈流入較多的地區房價較高，房價上漲較快。城市必須為不斷增長的人口提供足夠的住房，但是，在當前土地制度下，住房供給受到嚴格限制，這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人口較多城市房價的升高。高房價一方面會倒逼其城市內企業進行創新升級，另一方面會引發異質性勞動力的選擇性流動，即由于高素質高技能的勞動力流動性更強，對于高房價具有更高的承受能力，更加偏好于居住在生活品質更高的大城市。相反，較低技能的勞動力則更多地選擇生活在中小城市。這種地區間異質性勞動力流動的差異被稱作勞動力空間的“選擇”和“分類”。因此，盡管高房價地區的勞動力成本較高，位于其中的企業仍會雇傭更多的研發人員進行創新。

梁琦等（2018）對勞動力在空間上的選擇分類效應做過較為全面的梳理。勞動力在空間上的分類使得高房價地區集中更多的高素質勞動力，因此高房價和高工資、高人力資本是相伴而生的。同時，人力資本是創新的重要因素，人力資本的提高會顯著提高當地的創新能力，即房價高的地區創新能力更強[5]。高波（2012）在新經濟地理學模型中引入房價因素，發現區域房價差異會導致勞動力流動，利用動態面板數據模型對2000—2009年中國35個大中城市進行實證檢驗，發現城市間的相對房價升高會促使產業價值鏈向高端攀升，實現產業升級[6]。張平、張鵬鵬（2016）研究表明城市相對房價上漲導致普通勞動力的流出和技術人才的聚集，改變了城市的勞動力供給結構，促進產業結構由勞動密集型產業主導向人力資本密集型產業主導演變[7]。邵朝對等（2016）構建了房價、土地財政與城市集聚特征的影響機制，表明房價會對低端勞動者產生強有力的擠壓，引發產業由低端行業向高端行業集聚的結構演變[8]。同樣，一項針對熱點話題“逃離北上廣”的社會調查《2018新中產白皮書》顯示，在受訪者中有68.8%的人認為“逃離北上廣”是一種市場競爭機制的體現，高房價迫使不能承受其經濟壓力的人離開，而有能力的人會選擇留在北上廣，而35歲以上選擇逃離北上廣的新中產階層的人數不到10%[9]。第二種作用機制指出高房價引致的企業房地產投資行為可以緩解企業內部資金緊張的狀態，促進企業創新。在當前金融體系下，企業增加房地產投資有利于其獲取銀行信用，房價上漲使得企業房地產投資的資產價值上升，從而獲取更多的銀行貸款，緩解企業的外部融資約束，保證企業對創新活動的資金投入，這一機制被稱為房價上漲的“信用緩解效應”。

已有文獻討論了房地產泡沫通過影響企業的融資約束來影響企業的投資規模。房地產泡沫提升了企業抵押品（特別是企業擁有的土地和房產）的價值，從而提高了企業對外融資的能力，而外部融資能力的提高有利于企業擴大投資規模。20世紀90年代初期，日本房地產泡沫破滅導致企業抵押品（包括土地和房產）貶值。Gan（2007）利用日本制造業企業數據研究發現，抵押品價值與企業投資規模存在正向關系。同時，企業擁有的土地資產越多，其投資規模受房地產泡沫破滅的影響越嚴重[10]。Chaney等（2012）利用1993-2007年美國上市公司數據研究發現，隨著企業擁有的不動產的升值，企業會增加貸款，并擴大投資規模。他們同時發現，企業的融資約束程度越高，其投資規模對不動產價值越敏感，房地產投資可緩解外部融資約束，促進企業創新[11]。在國內，張杰等（2016）研究指出房地產投資收益率要高于其他行業，商業銀行體系會偏向于將有限的貸款資金優先提供給低風險、高收益的房地產行業，從而利于擁有房地產投資的企業獲取更多的信貸資源[12]。

綜合以上的邏輯分析，兩類觀點的分歧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房價水平升高導致的企業房地產投資行為對于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是對創新支出產生“擠出”效應還是會緩解融資信用約束從而促進創新支出;二是房價上升導致的勞動力的成本和流動等因素變化對于企業創新的影響，是會增加企業成本、抑制創新支出還是會引發高素質高技能勞動力供給上升，同時倒逼企業創新。圖1所示是本文總結出的房價水平對企業創新可能出現的影響機制。根據上市公司的財報數據，發現2017年我國非房地產、非金融類A股上市公司中有45.8%的企業涉及投資性房地產科目，因此，以投資性房地產科目金額代表企業房地產投資量。同時，由于研發人員工資相較于一般員工工資更高，即勞動力的成本更高，因此采用企業雇傭的研發人員數量衡量勞動力因素的影響。下面將通過實證檢驗辨別實際發生的影響方向及作用機制。

二、計量模型、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一）計量模型設定和變量選取

其中，被解釋變量RD代表企業在某一時期的研發支出，estateprice代表房價水平，control為控制變量。在借鑒國內外相關文獻的基礎上，本文分別選取了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和企業所在地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代表企業規模的企業資產總額（Totas），代表企業財務狀況的主營業務收入（OPREV）、資產負債比（DAR），代表企業激勵措施的高管持股比例（GmShrRat），代表政策支持力度的政府補貼金額（Pubsub），以及公司產業類別（Ind）、上市板塊（Listplte）、股權性質（gType）的虛擬變量;企業所在地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人均地區生產總值（PcptlGRP）、人口密度（Platdsity）、高等學校在校生人數（Hedrgntnm）、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Fgcptactmt），ε為復合誤差項。

同時，為了探究房價水平對的企業創新研發支出的作用機制，可以檢驗三者之間是否存在中介效應。如圖2，X表示解釋變量，Y表示被解釋變量，M表示中介變量。根據Muller等（2005）的論述，可以通過“依次檢驗法”證明中介效應存在[13]。首先檢驗在未加入中介變量M時核心解釋變量X對被解釋變量Y的效應c是否顯著;如果效應c顯著，檢驗核心解釋變量X對中介變量M的效應a是否顯著;如果效應a顯著，使用核心解釋變量X與中介變量M同時對Y做回歸，得到效應b和c′，若效應b顯著，則說明中介效應顯著，如果效應c′顯著，為不完全中介效應，如果效應c′不顯著，為完全中介效應。此外，檢驗中介效應是否存在還可以使用“系數乘積項檢驗法”，主要檢驗效應a、b的乘積項是否顯著，此類方法使用較多的有Sobel檢驗、Goodman-1檢驗和Goodman-2檢驗，通過檢驗則說明中介效應顯著。

本文將上市公司房地產投資金額和企業研發人員數量分別作為中介變量分析房價水平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機制，構建了兩個中介效應模型。

首先，以房地產投資額（estate）作為中介變量。根據中介效應的檢驗程序，在假設上一節中房價對企業研發支出具有顯著影響的基礎上，進行以下兩步實證檢驗：

（二）數據來源及描述性統計

由于上市公司數據具有現實性、完整性、易獲得性等優點，本文的公司數據采用A股上市公司數據，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A股上市公司的“公司專利與研發創新”子庫，由于2007-2011年間上市公司的研發支出數據披露不完全，使用其間的數據會低估制造業上市公司的研發活動[14]， 因此本文采用2011年之后的數據。綜合考慮可獲得城市數據的樣本期，采用2012—2018年的公司數據，并剔除金融類、房地產類上市公司以及財務數據不全的公司。房價數據使用《中國房地產統計年鑒》中35個大中城市房地產開發企業2012-2018年的商品房平均銷售價格。城市數據來源于各期的《城市統計年鑒》。按上市公司所在地將企業層面數據和城市層面數據匹配，得到9025個有效樣本，用以研究城市房價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表2所示。

三、計量結果與分析

（一）全樣本回歸

為了得到房價水平對企業研發支出造成的總體影響，首先根據方程（1）使用房價水平對企業研發支出水平做回歸。全樣本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表3中的（1）列為使用企業層面變量對于企業的研發支出進行OLS回歸的結果，可以看出，總的來講，企業所在地房地產價格與企業的研發支出成正比。同時，企業規模與研發支出成反比，企業主營業務收入、資產負債比、高管持股比例、政府補貼金額與企業的研發支出成正比，這與所梳理文獻中得到的結論基本一致[15-17] 。（2）列加入了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可以看出，關鍵變量的回歸結果依然顯著為正，且企業研發支出與所在城市的人均地區生產總值、高等學校在校生人數以及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成正比，與城市人口密度成反比，其中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和人口密度的回歸結果顯著。為了保證回歸的結果的穩健性，回歸（3）列繼續加入了年度、產業類型（第一、二、三產業）、企業上市板塊（主板、中小板、創業板）和股權性質四個啞變量，其中，股權性質根據實際控制人的類別，分為國有、私有、外資及其他四類。同時，（4）列為使用了企業聚類穩健標準誤的回歸結果。以上結果均表明，企業所在地房地產價格與企業研發支出成正比，并沒有顯示出企業研發支出隨著房價升高而降低的結果。

（二）機制分析

如前文所述，房價水平對企業的研發支出的影響可以分為兩種渠道：一種是通過影響企業房地產投資行為，進而影響企業的創新研發的支出;另一種則是房價通過影響創新勞動力投入即影響研發人員雇傭數量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研發支出水平。

1.房價水平、上市公司房地產投資與企業研發支出。

首先，研究“房價—房地產投資—研發支出”這一作用機制。根據“依次檢驗法”，得出的結果顯示“房價—研發支出”的效應顯著為正，即效應c顯著成立，本節僅需檢驗中介效應的后兩步。表4的（1）（2）列所示為根據中介效應檢驗模型（2）（3）得出的結果，由表4結果可以看出，“房價—房地產投資”的效應a顯著為正，“房價”和“房地產投資”共同對“研發支出”做回歸時得到的效應b和c′同時顯著，說明存在顯著的不完全中介效應。結果表明房價升高會導致企業選擇進行更多的房地產投資，而房地產投資的增加會擠壓企業的研發支出。房地產投資產生的“擠出效應”超過“信用緩解效應”，從而總體表現為對企業研發支出的擠出。

同時，根據“系數乘積項檢驗法”進行檢驗，如表4，Goodman-2檢驗顯示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存在此中介效應，Sobel檢驗和Goodman-1檢驗的結果與Goodman-2檢驗的結果相近，同樣證實了此種中介效應的存在。

2.房價水平、企業研發人員數量與企業研發支出。研究“房價—研發人員數量—研發支出”這一作用機制，表4的（3）（4）列所示為根據中介效應檢驗模型（4）（5）得出的結果。可以看出，“房價—房研發人員數量”的效應a顯著為正，“房價”和“研發人員數量”共同對“研發支出”做回歸時得到的效應b和c′同時顯著，說明同樣存在顯著的不完全中介效應。即說明房價升高會導致企業投入更多的研發人員數量，同時增加企業的研發支出。從而說明房價升高在總體上并沒有表現出“成本效應”，不會降低企業在研發創新方面的投入，相反，房價升高伴隨著高技能高素質研發人員數量的增多，從而使企業提高研發投入。

同時，根據“系數乘積項檢驗法”進行檢驗， Sobel、Goodman-1 和 Goodman-2檢驗的結果均顯示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此類中介效應的顯著存在。

（三）異質性分析

從回歸結果可以注意到，企業所屬產業類別、企業上市板塊和企業股權性質啞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因此，推斷房價對不同行業、不同上市板塊和不同企業股權性質企業研發支出的總體影響和中介效應上存在異質性。

1.房價與不同產業類型企業研發支出的關系。

表5給出了房價對不同產業類型企業研發支出的回歸結果，為了表達簡潔，省略了全部控制變量和常數項的回歸結果，只給出“系數乘積項檢驗法”的Sobel檢驗結果。可以看出，伴隨著房價水平的升高，第一產業企業的研發支出會顯著降低，而第二、三產業企業的研發支出會顯著升高，其中第二產業企業研發支出的增加程度低于全樣本企業研發支出的增加，而第三產業企業的研發支出水平的提高程度則高于第二產業和全體企業。

從中介效應檢驗結果來看，對于第一產業，房價升高會使企業增加房地產投資，而房地產投資會整體表現為“信用緩解效應”，即第一產業企業投資房地產會有利于企業增加研發投入;但房價升高同樣會降低第一產業企業的研發人員數量，表現為“成本效應”，企業會由于成本升高降低研發支出。發生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是由于第一產業自身的科研創新水平較低，利潤較低，對成本反應較為敏感，在房價上升成本上升的環境下被迫減低研發投入。

對于第二產業，雖然房價上升會使得企業更多地配置房地產投資，但系數不顯著，企業房地產投資的中介效應不顯著，而企業增加房地產投資會顯著抑制其研發投入。這可能是由于第二產業通常擁有較高的固定資產總額，具備投資房地產的優勢，因此其投資房地產的行為并未在房價波動時有顯著的改變。對于研發人員數量這一中介變量，經檢驗，其中介效應顯著，房價升高使得企業增加了研發人員的投入數量，使企業增大研發支出，但其系數值低于全樣本的回歸系數。

對于第三產業，兩個中介變量的效應均顯著，但房地產投資總體會表現出“信用緩解效應”，同時房價升高會使第三產業企業增加更多的研發人員，這一系數高于全樣本回歸的系數，表明第三產業企業更具有創新力，更加注重研發人員的投入，更注重研發創新。

2.房價與不同上市板塊企業研發支出的關系。從表6可以看出，伴隨著房價水平的升高，不同上市板塊企業的研發支出全部有所上漲。其中，中小板企業研發支出上漲幅度最大，其次是主板上市企業，最低的是創業板上市企業。可見房價變化對中小企業創新研發的影響更為明顯。根據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發現當以上市板塊劃分樣本時，企業房地產投資并沒有表現出顯著的中介效應，對于主板上市企業而言，研發人員數量隨房價的變化也不顯著，但中小板和創業板企業研發人員數量的中介效應顯著。主板上市公司通常是規模較大、成立時間較長的公司，其對創新研發人員投入的重視程度并沒有規模較小、成立時間較短公司高。

3.房價與不同股權性質企業研發支出的關系。

表7顯示，伴隨著房價水平的升高，不同股權性質企業的研發支出全部有所上漲。但國企和外資企業的研發支出上漲較慢且不顯著，私有企業研發支出上漲較快且十分顯著。根據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發現當以股權性質劃分樣本時，企業房地產投資并沒有表現出顯著的中介效應，同樣對于國企上市企業，房價變化對其研發人員數量的影響也不顯著，但對于私有企業和外資企業，研發人員數量的中介效應顯著。這說明私有和外資企業在面對房價上漲時，會顯著加大研發支出，而國企的創新動力相對較弱。

（四）進一步討論

由于以上討論的是城市房價影響下不同企業研發支出的變化情況，進行計量估計時均未加入企業級的固定效應，只加入了年度的固定效應。相較而言，雙固定效應面板模型估計的是組內估計結果，加入了企業個體固定效應，得到的是同一企業不同年份的對比情況。如果加入企業固定效應，組間估計是衡量不同企業之間的結果，組內估計是衡量同一企業不同年份的結果。加入企業固定效應后，組間估計和組內估計的計量結果如表8所示。其中，（1）（2）列使用的是組間效應模型，（3）（4）列使用的是組內效應即雙固定效應模型。由于同一企業所屬行業和上市板塊是固定的，因此在雙固定效應模型中，行業變量和上市板塊變量由于多重共線性被忽略，但是由于同一企業的實際控制人在不同年份有微小變化，因此股權性質變量的回歸系數不為零。

由表8所示，組間估計量的結果與第一節全樣本回歸的結果基本一致，即房價較高的城市內的企業研發支出也較高，而組內估計的結果則恰好相反，即從同一企業各年度研發支出的對比來看，企業的研發支出會隨著企業所在地房價的上漲而下降。之后，對組內估計結果進行中介效應分析，經檢驗，組間估計的中介效應不顯著，說明對于同一企業而言，房地產價格通過影響房地產投資和企業研發人員數量進而影響研發支出的機制并不顯著成立。

通過組內估計結果和組間估計結果的差異，可知雖然從企業間對比來看，房價與其城市內企業的研發支出成正比，但從企業個體年度的決策結果來看，房價上漲還是會影響其研發支出的減少。

四、結論和啟示

城市環境為企業的經濟活動提供了組織資源與關系的平臺，作為市場創新的主體，企業的創新活動不僅與其自身的性質、經營管理狀況等因素有關，且與其所在城市的基礎環境密切相關。能夠對勞動力形成有效吸引的城市具備內在優勢，盡管大量勞動力的涌入致使房價走高，但本文通過研究發現：（1）所處城市房價水平越高的企業的創新研發活動更具活力;（2）房價升高會引致企業增加房地產投資支出，從而對其研發支出產生“擠出效應”;同時，房價升高所致的異質性勞動力流動，會使更多適應城市“競爭法則”的、偏好大城市品質并有能力承受高房價的勞動力的流入，從而使高房價城市擁有更多高素質高技能人才，使得企業提高研發人員雇傭數量進而加大研發支出;（3）通過對比，發現處在第三產業、中小板板塊、股權性質為私有的企業研發支出上漲得更為顯著;（4）從同一企業不同年份的對比來看，房價上漲還是會導致其研發支出的減少。

在現階段中國經濟動能轉換及建設創新型現代化強國的背景下，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以下重要啟示意義：（1）應當重視房地產價格升高吸引企業進行房地產投資的現象及其對企業創新支出的“擠出效應”。在房價高漲的預期下，勢必會導致企業將原本用于創新生產的資金用于房地產投資，削弱企業主業經營的能力，分散資金，降低核心競爭力，對企業的研發創新造成不利的影響。（2）企業的技術創新需要具有較高知識水平與創新精神的優秀人才，創新人才在勞動力市場具有更強的流動性，會選擇更具有吸引力的城市。有吸引力的城市房價的上漲總體上并不會導致其中的企業由于研發人員勞動力成本上升而降低研發支出，反而會因為雇傭更多研發人員增加創新支出。因此應該繼續加強城市建設，不僅在硬件基礎設施上提高城市品質，同時加強體制創新，提高城市的生活質量和宜居性、包容性，形成重人才重創新的社會氛圍，積極吸引人才集聚。（3）雖然從企業間對比來看房價較高城市的企業會擁有較高的創新水平，但企業個體的研發投入還是會受到房價升高的負面影響，因此，應避免城市房價劇烈上漲，保證房地產市場平穩運行。（4）從產業類型對比來看，在房價水平升高時，第三產業的企業更傾向于加大研發投入;從中小板、創業板和主板企業對比來看，中小板企業的創新活力更大;從國企和私企、外資企業對比來看，私企的創新支出上更具活力。由于國有企業和大型企業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在政策上，應當合理制定針對國有企業和大型企業的相關激勵措施，促進國有企業和大型企業加強對研發創新的重視，激發其研發創新的動力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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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