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認知話語分析視角下中國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
——以李子柒茶文化視頻為例

2021-03-26 06:34:46陳敏

茶葉通訊 2021年4期

陳敏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外國語學院，北京 100086

1 引言

中國茶文化源遠流長，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茶文化不僅已成為我國國粹，而且通過多種渠道傳播到世界各地，在不同時期形成我國文化對外傳播的熱潮。唐宋時期，我國的茶葉和茶具通過茶馬古道和海上絲綢之路銷往亞洲周邊國家及歐洲，使得飲茶品茶習慣在這些地區生根發芽。日本和朝鮮半島等東亞國家和地區的僧侶和留學生更是將中國的茶籽、茶具和茶文化典籍帶回本國，形成了具有本國特色的茶道和茶藝文化。明朝年間，鄭和船隊七次下西洋，訪問了數十個亞非國家，所到之處皆以茶待客，以茶為禮，向當地人直接傳播了中國茶文化。20世紀以來，快速發展的大眾傳媒同樣對中國茶文化的對外傳播起到了重要作用。如2014年長江日報組織大型跨國文化探源性報道，實地采訪萬里茶道上的24個節點城市，實現了中俄兩國從民間到政府的一次密集的茶文化交流；中央和各地電視臺制作了大量的茶文化紀錄片，如《茶，一片樹葉的故事》《茶旅天下》《茶界中國》等展現茶葉、茶路、茶人和茶事，促進了海外民眾對中華茶文化的關注和認識。

無論是貿易傳播、人際傳播還是大眾傳播，都在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歷程中發揮著巨大作用。隨著新時期中外文化交流的日益頻繁，傳統傳播模式在跨文化傳播中顯露出種種不足。首先，貿易傳播和人際傳播方式由于時空的物理限制，傳播速度慢，覆蓋面窄，影響力滯后；其次，大眾傳播媒體敘事角度和表達方式單調，削弱了跨文化傳播效果；第三，國內媒體往往將對內傳播的模式照搬到跨文化傳播中，忽視了海外受眾的文化差異，造成跨文化傳播中的理解障礙和“文化折扣”，導致跨文化傳播難以達到預期效果。在信息爆炸時代，傳統的茶文化傳播模式亟待創新。

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催生了新的文化傳播方式，這對茶文化的傳播帶來深遠影響。肖珺認為，新媒體的出現改變了跨文化傳播實踐的諸多方面。網絡媒體、社交媒體、移動媒體催生了跨越時間、地理和工具障礙的“網絡社會”，為文化的跨文化傳播提供了即時性和全球化的共享平臺；同時，新媒體改變了大眾文化的傳統生產方式，創造了新的跨文化傳播方式。新媒體中的用戶均可組織、生成和傳播內容，打破了媒體與受眾的界限，極大地釋放了個人文化生產表達空間，為文化的個體化生產和傳播提供了可能。新媒體的“交互性”也打破了媒介和受眾之間一對一的單向傳播關系，在媒體和受眾間形成多向互動交流模式。以在海外視頻社交網站走紅的視頻博客李子柒為例，截至2021年7月，李子柒在youtube平臺上有1600萬粉絲，共發布了100多個視頻，涉及中國鄉村生活的方方面面，視頻播放量達到17億，成為“最多訂閱量的youtube中文頻道”。在越南、泰國、韓國和印度都出現了大量模仿李子柒東方文化的視頻，堪稱中華文化出海第一人。在李子柒的視頻中，與茶文化相關的視頻播放量達到6900多萬次，留言接近5萬條。在視頻的評論區，人們用各國語言表達了對視頻中所展現的中國茶文化的贊美和喜愛。人民日報點評李子柒道：“傳播中國文化，講好中國故事，活出中國人的精彩和自信，是李子柒帶給我們的生動啟示。”[1]李子柒的茶文化短視頻為我們從微觀層面探討新時期如何傳播中國當代茶文化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本。本文使用多模態認知分析對youtube上李子柒相關的茶文化視頻進行認知解構，為如何在海外更好地傳播茶文化提供思路。

所謂模態是指“交流的渠道和媒介，包括語言、技術、圖像、顏色、音樂等符號系統?！盵2]多模態認知分析法高度關注媒體中意義的建構過程，是研究跨文化傳播比較理想的研究方法。多模態認知分析學者認為，隱喻和轉喻是人類認識世界、表達思想和組織意義的重要機制[3]。隱轉喻不僅存在于語言中，而且存在于圖像、聲音和動作中，因此隱轉喻可以揭示多模態文化話語背后隱含的社會意義和觀念態度。在多模態認知隱喻分析中，隱喻被認為是基于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象似性關系，從熟悉和具體的源域到陌生和抽象的目標域的映射。Forceville將多模態隱喻定義為“源域和目標域分別用或主要用不同的模態來呈現的隱喻”[4]。轉喻是指處在鄰近關系的兩個概念之一為理解另一個概念提供心理可及性[5]。轉喻的類型多樣，Ungerer & Shmidt歸納了9類基本的轉喻類型，如部分比喻整體、容器比喻內容、材料比喻物體、地點比喻機構與事件等[6]。隱喻和轉喻體現在文化內涵、目標域、源域的相互映射關系中。無論是隱喻和轉喻都具有意義表征和社會批評的功能，能夠構建話語的社會意義，展示使用者的觀念和態度。

在視頻影像中，隱轉喻主要蘊含在視聽符號中，包括畫面、色彩、音效和字幕等。視頻博客通過畫面的排列組合與蒙太奇處理，賦予畫面影像以象征和寓意，表現自己的思想情感和態度。在已有的跨文化傳播研究中，學者們已經使用多模態認知分析對國家形象宣傳片與文化記錄片進行了研究，這為研究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提供了借鑒，也為我們深入李子柒的短視頻影像審視中國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創造了條件。

中國茶文化內涵豐富，學者對其有不同定義。陳文華認為，廣義的茶文化是整個茶葉發展歷程中有關物質和精神財富的總和，而狹義的茶文化則是專指其“精神財富”部分[7]。丁以壽則將茶文化分為三個層面：物質層面、行為層面和精神層面[8]。具體來講，茶文化在物質層面上包括搭載茶文化顯象表征的茶葉產品和茶具，在行為實踐層面上則包括與茶相關的各類活動和行為模式如茶藝、茶俗及茶禮儀等，從精神層面來看則是與茶相關的文學藝術、思想觀念、價值追求及審美情趣等。無論在物質層面還是行為和精神層面，中國茶文化都具有獨特的文化魅力。

本文以李子柒的How to make a Chinese Herbal Tea（如何制作中國草本茶）、Honey and grapefruit Tea（蜂蜜柚子茶）、Another year of cerasus blossom season, come to the pot cerasus tea（又是一年櫻花季，來壺櫻花茶吧）和Tea is more than a drink, but a lifestyle（喝的是茶，過的是生活）等4個茶文化視頻為對象，4個視頻拍攝于四川省綿陽市平武縣的一個鄉村里，以巴蜀深山的鄉村為背景，以草本茶、蜂蜜柚子茶、櫻花茶與谷雨茶等為對象，展現了李子柒自己采茶、制茶和品茶的過程，每個視頻大約3 ～ 5 min，最長的是14 min的《喝的是茶》。本文分別從物質、行為和精神三個層面展開對中國茶文化跨文化傳播分析。

2 中國茶文化跨文化傳播物質層面的隱轉喻建構

茶文化的物質層面包括茶制品和茶具。中國的茶葉品類繁多，除了基本的六大茶類（紅茶、綠茶、黃茶、黑茶、白茶、青茶）外，還有再加工茶（花茶、果味茶、萃取茶等）。茶具同樣種類繁多，分采茶工具、蒸茶工具、干燥工具和沖飲工具等，現代社會所指的茶具通常是指沖飲工具如茶壺、茶杯、茶盞、茶盤及茶托等。茶制品和茶具是茶文化傳播的物質基礎，在茶文化傳播中具有重要地位。

在李子柒的視頻中，茶的原料取之于自然。如《中國草本茶》視頻展示了李子柒從山上采摘的茯苓、桑葉，在下山途中采摘的金桔和玫瑰花，再加上自家的桑葚和赤小豆；《櫻花茶》視頻中櫻花茶的原料則是從大片櫻花樹林中采集的八重櫻花瓣，《蜂蜜柚子茶》的原料來自于從柚子樹上摘下的蜜柚，而《喝的是茶》視頻則是剛從山坡上采摘的茶鮮葉和庭院中開放的玫瑰花、柚子花與金銀花。在其視頻中用特寫鏡頭展示了這些原料采摘時的新鮮姿態，映射了大自然是茶品的天然來源。通過這些茶原料圖像，從而構建起“茶文化的物質世界是自然的”的隱喻。

另一方面，在李子柒品茶的畫面里也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茶具圖像，這些茶具圖像通過使用“成員指代范疇”的轉喻手段，喻指著茶文化的物質層面?！稒鸦ú琛分谐霈F的茶具圖像是砂陶茶具，《逍遙草本茶》中是玻璃茶具，而《喝的是茶》中則更是充分展示了各種儲茶、泡茶與飲茶器具如白瓷茶罐、黑陶茶罐、竹根制的茶罐、竹制茶荷、樹葉形狀的銀茶漏、木制的曲水流觴桌等。這些茶具有的古樸大方，有的瑩澈淡雅，具有強烈的中國地域特色。而與茶具圖像同時出現的還有各種中國文化符號，如在砂陶茶碗上隸書體的“柒”字、在玻璃茶杯上象征長壽的鶴紋和在茶罐上的具有中國節氣特點的“谷雨茶”手寫貼紙等，這些具有中國文化意蘊的符號別具一格，共同指向了中國傳統文化。可看出，李子柒視頻中的這些茶具圖像和文化符號喻指著中國茶文化物質世界之雅。

在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中，使用多模態手段構建既符合現代文化潮流也有傳統文化聯系的隱轉喻，能夠改變人們對傳統茶文化的刻板印象，促進其創新性的轉換發展，有利于其在海外的傳播。中國茶文化在歷史上與多種文化碰撞融合，不僅蘊含著中華文明的基因，也包含著世界文明的積極因素。深度挖掘茶文化中的多元文化因素，創造符合世界文化潮流的茶文化，才能使中國茶文化煥發新的活力，并持續吸引海外受眾。如“茶文化物質世界是自然的”隱喻，與現代環保思潮相呼應，順應現代社會對健康生活方式的追求，延展了中國茶文化的內涵，提高了茶文化在海外受眾中的文化認知度。另一方面，中國茶文化與中華文化密不可分。茶具上的中國文字、具有文化象征意味的圖像符號、茶具中反映出的古代習俗及典故等無不體現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這些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元素融入茶文化傳播視頻中，帶來傳統中華文化的審美體驗，能讓國外受眾感受到茶文化深厚的傳統文化底蘊，滿足海外受眾對東方文化的想象。可見，不斷發掘茶文化物質世界的現代性和傳統性內涵，通過多種模態構筑起滿足海外受眾文化想象的茶文化隱轉喻，是中國茶文化跨文化傳播的必要手段。

3 中國茶文化跨文化傳播行為層面的隱轉喻建構

物質層面的模態隱喻建構了茶文化客體的文化意義，而在中國茶文化的物質層面之上是中國茶文化的行為實踐層面，如茶藝、茶俗及茶禮儀等。在這些與茶相關的活動中，茶藝被認為是茶文化中最為關鍵的活動[9]。在現代茶文化的傳播視角中，茶藝是茶文化中一種高雅的行為活動，具有儀式化和表演性；然而，在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中，我們看到的是李子柒采茶、制茶、飲茶的全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李子柒使用各種勞動的圖像和音效喻指了中國茶文化在行為實踐層面是一種日常的DIY文化。

DIY文化中的DIY是英文 Do it yourself 的縮寫，意思是“自己動手做”。DIY文化發源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美兩國的“藝術與工藝運動”，并在20世紀六十年代美國嬉皮士運動中再度興起并廣為流行。DIY文化倡導“動手做本不需要自己做的事情”，追求自我選擇、自我設計和自我創造，反對過度消費。從傳統工藝到現代科技崇尚手工勞動的DIY文化，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進入21世紀以來，DIY文化日益成為年輕人中一種新興的生活方式。在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中，李子柒并未將重點放在儀式化的茶藝表演上，而是著重展示如何將從山野田間采集的原料變成茶香繚繞的茶品的過程。

在4個茶視頻中，李子柒展現了各種勞動工具的圖像，用“手工工具比喻手工勞動”的隱喻映射了DIY茶品過程。李子柒沒有使用任何現代機器設備，而是使用了傳統手工工具。她在采制、晾曬、殺青逍遙草本茶時，使用竹編的背簍、籃子、鐮刀、水關、竹篩、菜板與菜刀，用勺、鏟、鐵鍋等制作蜂蜜柚子茶，使用木盆與陶壺制作櫻花茶，這些視頻中在中國鄉村常見的手工勞動工具喻指茶文化是根植于中國大地的一種傳統的DIY文化。另一方面，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也用音效模態模擬茶品生產和泡制過程的各種聲音，如在《喝的是茶》視頻中能清晰地聽到李子柒采摘茶葉時折斷茶葉和把茶葉倒入竹簍的聲音、炒茶時的“嘩嘩”聲、篩茶與捏碎茶葉感受干燥程度的聲音以及將水倒入茶壺的聲音等，通過聲音模態展現了茶人采集原料、殺青晾曬、提香、泡制及飲用的過程，用細致入微的音效喻指了“茶文化是DIY文化”。

通過工具圖像和勞動音效構筑起“中國茶文化是DIY的實踐文化”的隱喻，創造共通的意義空間，能夠激發海外受眾相關的文化背景知識，有利于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中國茶文化具有手工實踐性的特點，從日常生活的角度將茶文化行為映射為日常DIY活動，用沉浸式的演繹方式解鎖本土茶文化，增強了受眾的文化接近感和參與感。另一方面，由于中西方國家文化背景不同，尤其是中國文化屬于高語境文化，容易造成交流障礙，意義難以共享，茶文化行為層面內容豐富，更加大了海外受眾的信息解碼難度。而在跨文化傳播中，圖像和音效等非語言模態更接近人類認知本能，可以有效降低跨文化傳播中信息符號編碼和解碼難度?？梢?，更多地采用圖像、顏色及音效等其他模態，減少語言的使用，可規避語言障礙和“文化折扣”，創造海內外受眾共通的意義空間，使我國茶文化更易于在全球化范圍內信息傳遞和理解。

4 中國茶文化跨文化傳播精神層面的隱轉喻建構

在茶文化世界的三個層面上，茶文化的精神世界是茶文化的最高境界，既包含了與茶相關的思想觀念，也包含了對世界的審美情趣。對茶文化精神的見解，茶學專家莊晚芳提出了“廉美和敬”、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會長周國富提出“和敬清美”、原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凈慧長老提出 “正清和雅”等[10]。綜合眾家的主張和闡述，筆者認為，中國傳統茶文化精神的核心是“和”。所謂“和”，即為和諧，茶文化融合了儒釋道三家的“和諧”理念，主張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在社會關系中，人與人團結和睦。以“和”為核心的茶文化精神代表中國人立身處世的為人之道，也是中國文化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

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使用圖像、顏色、音樂模態構成了中國茶文化精神“和”的隱轉喻。在視頻中，高山、流水、白云、樹林、田野與鮮花的圖像占據了整個畫面，映射出自然的空間維度。另一方面，顏色模態則映射了大自然的時間維度。在《櫻花茶》視頻中，近景畫面都有大量的粉紅色，喻示著鮮花盛開的春天。在《逍遙草本茶》視頻中，葡萄與桑葉的翠綠、檸檬的橙黃、荷花的淡粉等也喻指著萬物繁盛的夏天；而在《蜂蜜柚子茶》中，柚子皮的黃綠色及菊花的黃色都喻指著落葉蕭瑟的秋天。李子柒通過大自然景物的圖像和顏色模態，用“部分喻指整體”及“特征喻指實體”構建起茶文化中的自然時空轉喻。與自然相對應的是人。視頻中的中國服飾圖像成為李子柒的個人標志。在《櫻花茶》視頻中穿著白色的漢服，在《逍遙草本茶》中穿著棉麻對襟衣，在《蜂蜜柚子茶》中則穿著中式棉襖，而在《谷雨茶》視頻中穿著粗布的中式上衣。中國傳統服飾是東方女性的標志，通過“部分喻整體”的轉喻手段，李子柒的服飾影像映射了勤勞樸素的東方女性形象。視頻的背景音樂是東方樂器演奏的音樂，悠揚舒緩，貫穿始終，代表了茶人內心的寧靜和諧。在音樂聲中，李子柒或從容不迫地穿行在山水畫卷里采茶，或悠閑端坐于庭前花下品茶，畫面和諧悠遠，仿若一幅立體的中國山水畫，指向茶文化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隱喻。

除了“天人合一”的隱喻，茶視頻中的圖像模態也喻指了茶文化精神的“人和”概念。在《谷雨茶》視頻中，除了李子柒還出現了其他人的畫面，如李子柒的奶奶、朋友與采茶女等，通過“成員指代范疇”的轉喻手段，喻指了人類社會的基本人際關系。這些人出現的畫面不多，但是從有限的畫面中可看到李子柒與他們的互動。李子柒喂奶奶吃枇杷、將從竹林中掰下的竹筍送給采茶女及與奶奶和朋友們圍坐在茶桌前談笑喝茶，這些人際互動圖像構筑出充滿親情、友情和鄉情的農村生活，用以喻指茶文化精神中“人與人和諧相處”的概念。

在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中，我們發現了多模態手段所激發的人類情感在茶文化精神傳播中的積極作用。心理學研究表明，情感不僅能參與到人類的認知過程中，同時能夠引導個體對媒介信息的判斷和選擇。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情感機制比其他信息認知機制更具有本能性的快速反應；同時，情感是人類共有的，如親情和友情等是人類共同的情感需求。社會個體間能夠有效溝通的原因之一是擁有相似的經驗和移情能力，這被心理學家們稱為“共情”（empathy）。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各國民眾雖然語言不同和身份有別，但共情力使傳受雙方擁有天然的一致性，這不僅有利于幫助受眾對媒介信息進行快速解碼，還能促成受眾對媒介信息的正向態度和感情基調。可見，在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中，從激發個體情感經驗的角度出發，通過媒介的圖像、音樂與行為等的多模態創造，設置激發積極態度和共情力的情感線索，將茶文化場景創造為共通的精神想象空間，可快速實現海外受眾對中國茶文化精神世界的理解和認同。

5 結論與啟示

中國茶文化在物質、行為及精神層面擁有豐富的內涵。通過多模態認知分析發現，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利用圖像、顏色和聲音等多種模態手段創造出了映射中國茶文化三個層面的多元隱轉喻，向世界展示了中國茶文化的本地性和世界性及傳統型和現代性連接，不僅在國內而且在海外獲得了受眾的高度認可。李子柒茶文化視頻的成功為我們帶來了以下三個方面的啟示。

一是內容上應充分挖掘茶文化的豐富內涵，發現中國茶文化的傳統性和現代性及本土性和世界性元素，吸引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多模態認知分析發現，新媒體可以利用其多樣的模態手段充分展現茶文化多元化的文化內涵和意義。李子柒的茶文化多模態隱轉喻中既有傳統的中國茶文化內容，也有DIY文化與環保運動的文化要素，其豐富的元素成為能夠長久吸引受眾注意力的原因。海外受眾對異域文化富有好奇心，同時對與自身文化背景具有相似性或者聯系性的文化元素又具有天然的親近感和認同度。在茶文化的海外傳播中，不斷探索中國茶文化的多元文化因素，呈現多重積極的文化元素，形成更具深度和廣度的茶文化空間和更具包容性的茶文化內涵，既能滿足海外受眾固有的文化期待，又能不斷打破他們的文化想象，在海外受眾中形成積極的跨文化認知，這是中國茶文化跨文化傳播的成功基礎。

二是傳播手段上采用適合新媒介的多模態手段，并根據受眾情況靈活使用更多的非語言模態，消除文化隔閡。語言、圖像、聲音和顏色等多種模態符號通過拼接、整合和疊加，可以協同建構豐富的茶文化隱轉喻，為受眾創造具有聲、光、影吸引力的茶文化體驗。但是，對于不同語言語境下的海外受眾，語言往往成為文化交流無形的障礙。在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中，語言使用頻率低，基本沒有對話和獨白，然而多感官的文化體驗讓受眾同樣感受到了茶文化中所蘊含的信息和理念。因此，在茶文化的海外傳播中更多借助非語言模態，降低語境的難度，實現去語境化，可向受眾傳遞更為直觀的文化信息，創造更好的傳播效果。

三是傳播角度上應從多種敘事角度出發，利用情感機制建立多元的跨文化傳播關系。在過去的茶文化傳播中，媒體往往從宏大敘事的角度展現中國茶文化的全貌與景觀，與受眾之間形成自上而下的文化傳播關系。而新媒體跨文化傳播提供了更多的個體敘事角度，可利用情感機制創造更能引發共情的多元敘事關系。個體敘事從第一視角出發，用既是參與者又是旁觀者的角度聚焦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體驗，讓受眾體驗日常茶文化情景，利用個體情感機制激發受眾對他者文化的認知和認同，從而創造海內外共通的文化意義和情感空間。李子柒的茶文化視頻很好地做到了利用個體生活體驗與情感共鳴，成功拉近了與受眾的距離，有效地建構起受眾對中國茶文化的認知和認同?？梢?，在茶文化的海外傳播中引入多元敘事，重視情感機制的作用，可讓受眾更積極地接受敘述者的文化，有效提升跨文化傳播的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