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脫歐終局”為英國經濟筑底

張綱綱

2021年1月1日，在結束了為期11個月的過渡期后，英國正式脫離歐盟。英國和歐盟的雙邊關系，終于掀開了新的一頁。

自從2016年的脫歐公投開始，英國脫歐進程歷時4年半，可謂是一波三折。這期間，幾次政權更迭，換了3個首相，脫歐對英國的政治、經濟、國防、文化、衛生等各個方面都有深遠影響。可以毫無疑問地說，脫歐是英國政壇近50年來最重大的歷史事件，沒有之一！

一波三折，以退為進

現在，英國和歐盟就脫歐后的雙邊貿易關系達成了協議，并順利獲得了英國國會和歐盟27國的批準。這與英國政府后期談判策略的改變，特別是在最后關頭，鮑里斯大膽運用以退為進的策略，不無關系。

2016年的脫歐公投，英國老百姓選擇脫歐，這個結果大大出乎時任首相卡梅倫的意料，成為他政治生涯的一大敗筆。他本人也因此引咎辭職。繼任的梅姨，失去了本黨在國會的多數席位支持，只能和小黨派組成聯合政府，所以日子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好過。

梅姨是不主張脫歐的，在公投中她投了不脫歐。而歐盟那邊也正是看準了梅姨對歐盟的依依不舍，在談判上并沒有給英國多少好處。在這種情況下達成的脫歐協議，在英國國會三番四次通不過，也就不足為怪了。在這種情況下，梅姨辭職，鮑里斯上臺了。

鮑里斯是個“大張旗鼓”的脫歐派。所以，他一上臺，就擺出一副不惜“硬脫歐”的姿態，一下子就把歐盟逼到了墻角，也為英國爭取到了談判的籌碼。英國和歐盟都知道，脫歐后還需要對方。在鮑里斯裝出拂袖而去的時候，歐盟開始讓步了。修改后的協議，雖然雙方都有讓步，但與梅姨的版本比起來，英國這邊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協議在英國國會得到通過，“無協議脫歐”得以避免，英國也于2020年1月31日開始脫離歐盟。

在這之后的11個月過渡期內，英國和歐盟就雙邊經貿的具體條款，又展開了馬拉松式的拉鋸戰。到了11月底，雙方都宣稱存在巨大分歧，難以達成協議。眼看余時不多，鮑里斯又故技重施，他公開宣稱與歐盟就具體條款達成協議的可能性不大，雙方分歧嚴重，言外之意會“無協議”脫歐了。一時間人心惶惶，兩邊市場一片慘淡。

而私下里，鮑里斯先到布魯塞爾拜會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和歐盟的頭頭腦腦們，以期打破僵局。回到英國后，他又多次和馮德萊恩通話，與他之前的強硬表態，判若兩人。

鮑里斯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姿態上要強硬，否則自己黨內的那幫脫歐派也不會放過他。但他更知道，歐盟是英國最大的貿易伙伴，英國每年與歐盟的貿易額接近6680億英鎊，占到英國對外貿易額的近五成。與其說歐盟需要英國，還不如說英國離不開歐盟。一旦真的無協議脫歐了，英國的經濟、就業等各個領域都會受到影響，而鮑里斯就會是罪魁禍首。這樣的道理，鮑里斯怎么會不明白？

所以，鮑里斯姿態上雖強硬，手法上不失靈活，以便脫歐能夠平穩、有序進行。事實證明，鮑里斯的策略是奏效的。

誰是脫歐的贏家？

現在，英國和歐盟達成了貿易協議，英國正式脫離歐盟。那么，在這場“離婚案”中，誰會是真正的贏家呢？

2020年平安夜，鮑里斯發表電視講話，高調宣稱與歐盟達成協議，捍衛了英國人民的利益。他雙手豎起大拇指，高舉在空中，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而歐盟這邊，馮德萊恩也聲稱達成的協議“公平”“公允”，捍衛了歐盟成員國的利益。

梅姨是不主張脫歐的，在公投中她投了不脫歐。而歐盟那邊也正是看準了梅姨對歐盟的依依不舍，在談判上并沒有給英國多少好處。在這種情況下達成的脫歐協議，在英國國會三番四次通不過，也就不足為怪了。

雙方都以勝利者自居，這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協議還要經過英國國會和歐盟27個成員國的批準。不這樣做，怎么能讓這個協議有說服力？但事實是否真如雙方所說的那樣呢？

以捕魚權為例，捕魚權是雙方爭執的最后一個焦點。從英國這邊來看，英國脫離歐盟后，如果歐盟的船只到英國的專屬經濟區捕魚，英國按理就應該有允不允許捕、可以捕多少的決定權。在談判中，英國方面提出要把歐盟在英國海域的捕魚量削減80%，而歐盟提出只能削減18%，而且必須有一個為期8年的過渡期。對于心高氣傲的英國人來講，這一條當然不能接受。

那么，最終協議又是怎么說的呢？歐盟的捕魚量只削減25%，但同時，過渡期被縮短成了5年半，5年半后英國政府有權決定要不要歐盟船只來英國海域捕魚。所以，雙方互有讓步。

其他各個分歧較大的領域，像公平競爭、爭端解決機制、歐洲最高法院管轄權、關鍵數據庫共享、公共安全等，都是雙方在自己原來要求的基礎上做出妥協和讓步，才最終達成一致。從這個角度講，這場脫歐大戲落幕，誰都沒有拿到自己原來想要的，誰都做出了割舍和讓步。可以說，這場“離婚案”沒有贏家，只是雙方還需要彼此，才不至于撕破臉罷了。

實際上，在脫歐的轟轟烈烈下，許多人只關注脫歐本身，而沒有意識到英國與歐盟之間高度整合、千絲萬縷的聯系。英國可以名義上脫離歐洲聯盟，但無論是從地緣上，還是從政治、經濟、國防、公共安全上，英國不可能也不希望徹底脫離歐盟。英國和歐盟之間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賴，誰也離不開誰。

圣誕節前，法國關閉海底隧道法國端的后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此前，英國發現變異的新冠病毒來勢兇猛，法國政府以此為由，宣布關閉歐洲海底隧道法國端48小時。一時間，幾千輛準備過海底隧道的貨車被堵在了英國的多佛港。連接多佛港的高速路上排滿了準備過關的貨車，蜿蜒幾公里，蔚為壯觀。

當時，正值英國和歐盟貿易談判的最緊要關頭，是個敏感時期。法國此舉，外界許多人認為是馬克龍在向英國政府施壓。法國政府一開始也確實表現得很強硬，堅持要關閉48個小時，但很快又決定重新開放海底隧道。為什么？因為法國政府很快發現，這是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臭招。

看起來，受影響的是英國這邊，但許多貨車司機來自歐洲大陸，他們急著回家過圣誕節。他們為英國運來生鮮水果，而帶回去的是來自英國的牛羊肉、三文魚和威士忌等。這些貨車回不去，歐盟那邊就沒足夠東西可賣，歐洲大陸的商戶怎么辦？所雇的大批員工怎么辦？所以，歐盟這邊自己人都不會答應。任何想通過單方面停止貿易以懲罰對方的企圖，都是很愚蠢的。因為貿易是雙方的，懲罰對方，也會反噬自己。

英國經濟的未來走向

英國現在和歐盟達成了貿易協議，得以正式脫離歐盟。雖說雙方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避免了極具破壞性的“無協議脫歐”，消除了長期懸而未決的不確定因素，這也算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那么，脫歐后，英國經濟的走勢將會如何呢？

首先，應該看到，在短期內，新冠病毒疫情將會繼續對英國的經濟產生負面作用。在世界上的主要經濟體中，除了中國一枝獨秀之外，其他國家2020年的GDP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滑。英國也不例外。根據英國國家統計局的預測，英國2020年全年GDP將會在2019年的基礎上下滑12%！而且，根據目前英國新冠病毒日感染人數和死亡率，英國疫情不會在短期內好轉。現在，英倫三島大部分地區都在不同程度地封城，這對經濟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所以，短期來看，英國的經濟不會有大的起色。隨著接種疫苗的逐步推進，相信疫情會逐步好轉，它對經濟的打擊作用也就會逐漸削弱。

撇開新冠病毒疫情不談，脫歐后，英國經濟發展的態勢主要取決于兩大因素：一是與歐盟的貿易協議的條款細則何時能夠敲定，并付諸實施；二是與歐盟外的其他國家的雙邊貿易協議達成的速度。

先來看第一個因素。2020年12月24日，英國和歐盟達成的貿易協議有1246頁，其中800多頁是附注。因為要涵蓋英歐貿易的方方面面，這個協議看似詳盡，實際還只是粗線條的條條框框，具體的細節還需要雙方坐下來繼續談，并付諸實施。所以，這之后還會有一段時間的過渡期。

英國和歐盟達成的貿易協議有1246頁，其中800多頁是附注。因為要涵蓋英歐貿易的方方面面，這個協議看似詳盡，實際還只是粗線條的條條框框，具體的細節還需要雙方坐下來繼續談，并付諸實施。

比如說金融業。金融業是英國的支柱產業，雇了超過100萬員工，對英國GDP的貢獻更是接近兩成，倫敦也是可與紐約比肩的國際金融中心。而這主要得益于歐盟內部的“金融護照權”。

按照歐盟的規定，歐盟以外的金融機構只要在歐盟內任何一個國家設立自己的分支機構，就可以在整個歐盟內開展金融業務。倫敦金融業本就發達，加上配套的基礎設施完善，英國又是講英語的國家，所以許多歐盟以外的金融機構都把歐洲的總部設在英國，將業務覆蓋到整個歐盟。現在，英國脫歐了，這個“金融護照權”對英國還是否適用？如果不適用，那么又該如何處理呢？這些細節，很瑣碎，但也很重要。可是，這份1246頁的協議卻沒有提到。所以，英國和歐盟肯定會坐下來，繼續把這些細節落到實處。而這需要時間，越早把這些細節落實了，對英國的經濟就越有利。

至于第二個因素，也不難理解。不錯，歐盟是英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占到英國對外貿易額的近五成。但這畢竟不是英國對外貿易的全部，還有余下五成的對外貿易是和歐盟之外的國家進行的。現在，英國從歐盟中脫離出來，就需要和這些歐盟之外的國家盡快完成雙邊貿易談判，以期盡快達成貿易協議。這件事越早完成，對英國經濟的恢復就越有利。

截至2020年年底，英國與世界上90多個國家達成了33個雙邊貿易協定，這其中包括日本和加拿大這兩個主要經濟體。英國與美國的談判已經展開，基于英美之間的特殊關系，相信拜登上臺后，英美貿易協定會很快達成。所以，現在剩下的唯一一個主要雙邊協議，就是中英貿易協定。

根據目前的消息來看，中英之間的雙邊貿易談判還沒有正式展開。倒不是英國政府沒有意識到中英貿易關系的重要性，關鍵是英國政府和一些政客在香港問題、新疆西藏問題、南海問題上無中生有，橫加指責，導致中英關系急劇下降，中英雙方進行貿易談判的條件還不成熟。

而歐盟方面，與中國的商業投資協定的談判卻進行得頗為順利。2020年12月30日，中國和歐盟共同宣布中歐投資協定談判結束，中歐經貿關系更進一步。在中美貿易戰的背景下，中歐投資協定尤為顯眼。而同處歐洲的英國，由于脫歐，未能搭上這個順風車，只能是干著急。如果英國政府不能改變對華態度，中英貿易協議就會遙遙無期，而這將對英國經濟的恢復和發展產生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