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維

Should I buy Tesla Stock?(我該不該買特斯拉的股票?)
2021新年伊始,如果搜索“Should I buy”(我該不該買),谷歌自動生成的搜索結果里,作為金融產品的特斯拉股票和作為電子產品的iPhone 12,名列全球投資者最關心的問題的前五位。
支撐特斯拉股票占據搜索大數據前端的,是特斯拉股價的垂直暴漲。
按照股價計算,這家電動汽車公司在2020這一年,股價漲幅達743%,創下標普500指數漲幅第一名,市值逼近7000億美元,穩穩坐上全球最大車企的寶座。
馬斯克的個人財富也如火箭般躥升。1月7日,由于特斯拉股票再次上漲,他超越杰夫·貝索斯,終于問鼎全球首富。
牛氣沖天的特斯拉和腰纏萬貫的馬斯特,讓全世界還沒有買入特斯拉股票的人都蠢蠢欲動—作為車企特斯拉,這是極富戲劇性的一幕,人們最想買的不是它制造的一輛輛車,而是它發行的一張張股票。
從一個硅谷的極客,到一場情緒的錯配,特斯拉究竟是不是今天最大的泡沫?
2021年開年第一天,特斯拉舉起“價格屠刀”,在中國新能源汽車領域演繹了一場“降維打擊”。
正式開售的國產Molde Y大幅調低售價,讓特斯拉的門店門庭若市。由于訪問量激增,當日中午,特斯拉中國官網的訂單頁面一度無法打開。
16萬元左右的最高降價力度,讓網友們直呼堪比iPhone 12只賣2999元,也讓特斯拉直接殺到了國產新能源車企的部分主力車型的價格區間。
這意味著,那些曾受制于價格,而選擇小鵬、蔚來、理想等汽車的預備車主,如今可以考慮特斯拉了。
能用低廉的價格買更高一級的貨,對于這些預備車主來說,自然興奮不已。
但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那些已經以高價買了特斯拉的車主,只能無奈地拿自己是“老韭菜”開涮:“早買早享受,晚買有折扣。”
盡管無奈,但這套降價刀法,特斯拉早就用得溜順。
據南風窗記者不完全統計,在本次降價之前,自2020年5月以來,特斯拉已經降了7次價。
與降價對應的是另一則新聞。
特斯拉工廠技不如人的造車工藝,被媒體報道為“血汗工廠”“包工頭文化”,映射的是特斯拉近年來的質量問題,比如自燃、撞人等個案。
要知道,雖然媒體和車企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但以過去幾年Model 3的量產計劃推進情況來看,這款車從2000輛/周的生產率,加速到了10000輛/周,特斯拉就是這樣,按照一個激進的時間表且長時間地向前推進著。
就像當年福特弄出世界上第一條流水線一樣,它們都締造了一個高效率的記錄,以及令人詫異的銷售數量。但掩蓋其后的,是無趣的重復勞動、抱怨的員工家屬,以及對車型單調的嘲笑。
比福特更大的質疑,是特斯拉高管的群體式離職。有統計說,僅2018-2019年間,就有近百位高管離開特斯拉。
原因固然很多,但重要的一點是,馬斯克治理下的特斯拉,必須迎合華爾街信仰—股東回報。
特斯拉董事會確定的績效方案佐證了這一點。
比如,在2018年3月的績效考核方案中,馬斯克就被要求十年內將特斯拉市值從年初的590億美元攀升至6500億美元。
這位CEO有多聽話呢?僅用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完成了這個目標。
但為了完成考核,馬斯克也承受了很大壓力,大到足夠壓扁夢想和情懷。
一邊狠心降價,一邊收獲差評,特斯拉追求極致的效率做法展露無遺,目的很簡單:刺激消費,完成銷量。
馬斯克對此十分著急。在還有3天到達2020年尾聲時,他給員工寫了一封信,稱特斯拉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提升產量。
在還有3天到達2020年尾聲時,他給員工寫了一封信,稱特斯拉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提升產量。
幾天后,馬斯克松了口氣。2021年1月2日,特斯拉發布的去年全年汽車銷量數據顯示,其在2020年共交付了499550輛電動車,距離其50萬輛的目標僅一步之遙。
退一步講,如果特斯拉連交付的目標都無法兌現,那么,股東自然會對這家車企的能力產生質疑,其實是對馬斯克的能力產生質疑。
馬斯克那個殖民火星的夢想,就真的是做夢了。
所以馬斯克無論在特斯拉建廠、造車、賣車,以及售后,他都一貫強調效率,甚至只強調效率—只要能穩住投資者,又何懼犧牲小我?
想當年,馬斯克一度想要擺脫今天這樣的“束縛”,不讓銷量等短期目標,阻礙長期目標的實現,想把特斯拉私有化。但最后他妥協了。
但為了穩住股價,短期來看,特斯拉一頭扎在銷量上,的確說明它在乎其股東,比消費者更勝一些。
不過,長期來看,特斯拉打得算盤還更大:獲得最大的網絡效應。
網絡效應,表示越多人使用這一網絡,它的實用性就越大。舉一個眾所周知的網絡效應受益者的例子—蘋果—就更容易理解了。
iPhone 的銷量在全球智能手機總銷量中的占比并非第一,但它的利潤額卻占全球智能手機市場總利潤的最高。不僅如此,蘋果用戶除了買臺手機,還只能在蘋果生態系統內操作,這也帶來了豐厚的利潤。
這兩者就是網絡和平臺效應在起作用。
車企常規的商業模式是,賣一輛車收一輛車的利潤。因此,要算清一家車企賺了多少錢,只要知道它的銷售和售價,兩者做乘法即可。
這樣的算法雖然簡單明了,但并不具有神秘感,不足以讓華爾街想象出特斯拉高昂的股價。
如果單純看財務狀況,特斯拉還是一家汽車公司,和同行并無本質區別—相似的利潤,相似的投資需求,甚至為了跟上競爭對手,產品也遵循差不多的更新周期。
但不可否認,自從特斯拉誕生以來,除了動力系統,它基本已經脫離了被看作傳統車企的狀態。
這家車企與傳統車企最大的不同是,那塊豎立的大屏幕,還有這塊屏幕實現的通過軟件控制汽車的功能。
簡單來說,用鋼用鐵造個車子,只是特斯拉的載體,其商業模式的實質是集軟硬件一體化的科技綜合體。
因此,我們常常聽到這樣的說法:特斯拉就是奔跑在路上的一臺大型蘋果手機,或是帶四個輪子的蘋果電腦。就這一點而言,特斯拉身上潛伏著硅谷的基因—借助網絡和平臺效應,開發支持多種服務的軟件平臺,而不是逐一開發各個產品。
事實上,軟件平臺就是馬斯克一直在向市場推銷的東西。
八年間,特斯拉的軟件系統已經歷了六大版本的迭代。除了開發出自動變道、自動泊車等人盡皆知的功能,還有很多有趣的創意功能,比如司機的座椅有記憶、寵物單獨在車上的舒適模式、車內卡拉 OK等。
這些軟件服務也已經成了特斯拉的新盈利點。
其中,引人注目的全自動駕駛功能的價格,在去年從8000美元提升至了1萬美元,成為了特斯拉盈利的主要來源。安信證券甚至預測,這項功能有望在 2025 年為特斯拉貢獻1/4的毛利。
這個預測雖然大膽,但很可能實現,馬斯克在去年10月的一條推文就說:“要我說,全自動駕駛軟件包的價值可能超過10萬美元。”
馬斯克信心十足的原因在于,實現自動駕駛的特斯拉可用于租車賺錢。
試想,你購買了這項軟件服務后,你的那輛停在車庫里的特斯拉,可以自己啟動,去接人拉貨。賺到的錢,你會從中得到一份,特斯拉則得到剩下的。
聽上去,這有點異想天開,但特斯拉就是那樣的存在—馬斯克總能實現他吹過的牛。
如果特斯拉的最終目標,是效仿蘋果的商業模式,那么,特斯拉作為汽車本身的價值,就不會對該公司的價值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話又說回來,一時半會兒,特斯拉的網絡效應還無法起作用,僅從用戶數量這一點就可以斷定。目前,特斯拉的銷量也就50萬輛上下,這個數值只是全球最大傳統汽車制造商豐田銷量的1/20。
這不難理解。大多數人在挑選一輛車的時候,一開始總被那些看上去酷炫無比、閃著金光的車輛吸引,但最終開回家的,往往還是那些可靠、穩定的款式。
這就是大眾消費的意義所在。一輛車的功能,始終離不開開它上下班,開它去學校接送孩子。
有意思的是,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特斯拉沒有那么完美,但它的市值就是很猛,目前超過了3個豐田,還超過8個奔馳、13.8個寶馬。
簡單來說,用鋼用鐵造個車子,只是特斯拉的載體,其商業模式的實質是集軟硬件一體化的科技綜合體。
正是投資者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就更受折磨,尤其是散戶。
一位持有特斯拉股票的投資者告訴南風窗記者,雖然特斯拉是他去年賺得最多的股票,但他總是提心吊膽,并且屢進屢出,不僅沒在低位大舉加倉,反而在低位被震出來了。
有人認為,特斯拉在去年12月21日被正式納入標普500,是推動特斯拉股票價格上漲的主要因素。
當標普道瓊斯指數公司11月宣布此消息后,大量的指數跟蹤基金在最新一輪漲勢中大舉買入了特斯拉股票,特斯拉的股價一度飆升了約50%。
特斯拉成為該指數有史以來納入初值規模最大的公司,權重僅次于美四大科技巨頭。甚至標普高級指數分析師霍華德·西爾弗布拉特通過數據觀察到,特斯拉的股價每波動11.11美元,標普就會漲跌1個點。
另一方面,疫情以來,全球經濟金融大環境變化—“大放水”,更是特斯拉持續暴漲背后的關鍵推手。
美聯儲大規模“放水”后,對非發鈔國,特別是那些本幣綁定或部分綁定美元的經濟體,帶來強大的外溢效應,一下子就打破了全球各國央行和銀行系統大放水的“美元約束”。
于是,為拯救經濟,各國陸續走上了貨幣寬松之路,這就導致了市面上的錢越來越多。而這些來自各國的錢,相當部分又回流到美國股市。而美國實體經濟又沒有辦法吸納大水漫灌的流動性,越來越多的錢只能流進股市。
當全球經濟又進入低增長時期,市場上好的投資標的不多,流動性的釋放就會為少數優質資產而興奮沖動。
剛好,特斯拉恰恰是當下商業社會最鐘愛的新概念、新故事以及新科技。
有多鐘愛?去年6月,Space X的龍飛船發射成功,受到人類首次由私人公司將宇航員送入太空的刺激,特斯拉市值逼近1.2萬億,當時居全球車企第二位,僅次豐田。
然而,壞的一面是,當投資者都擁擠在少數幾只股票中,那么當重大利空出現,就會發生嚴重的“踩踏效應”—市場中那部分先知先覺的“聰明資金”就會在謀取暴利后,首先退出,最終讓散戶抬轎。
在疫情依然困擾全球經濟的時點,沒有人愿意這個情況出現。那么,特斯拉還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