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技術進步、農業規模經營和城鄉收入差距

肖瀟雨, 李偉民

(1. 悉尼大學 商學院, 悉尼 澳大利亞 NSW2006; 2. 遼寧大學 經濟學院, 沈陽 110036)

0 引 言

農業現代化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內容,《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中明確提出,要提高農業質量效益和競爭力,實現“藏糧于地,藏糧于技”的目標。如何合理堅持農業技術進步與農業規模化經營方向,以促進農業現代化發展,提升全體農民的福利,進而促進城鄉融合發展,是農業現代化發展需要面臨的重要問題。同時,當前中國城鄉收入差距問題仍然存在,這也是實現鄉村振興和城鄉融合發展所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

已有研究分析了農業技術進步、農業規模提升對農民收入產生影響的機制,認為農業技術進步、土地規模經營,可能會帶來農業生產者產出的提升[1-2]。但是,受到中國二元經濟特征的影響,并非所有經濟效率的提升都能夠對中國城鄉收入差距產生正向影響[3-4]。農業規模方面,有的學者認為農業規模的增加促進了農民收入提升,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5-6];有的學者則認為快速擴張的規模化經營不利于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7-8]。農業技術進步與農業經營規模存在著相互關系[9-10]。基于現有研究基礎與需要進一步拓展的方向,本文討論農業技術進步、農業生產效率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為現代農業與小農戶有機銜接等問題提供新的理論分析與實證證據。

1 理論框架與假說

1.1 農業技術進步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制

理論上,土地集約型的技術進步(如高產品種、高附加品種的農作物)會提升單位土地的產出,農戶在不提升土地經營規模從而提升經營性收入和務工時間不變的情況下,會通過農業收入的提升縮小城鄉差距。而勞動力集約型的技術進步(如農業機械的發展)可以減少農戶在農業生產中的勞動力投入,進而增加其兼業、外出務工的可能性,增加農戶的非農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因此,本文提出關于農業技術進步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假設:不論是何種技術形式,農業技術進步會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1.2 農業規模經營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制

蔣和平和蔣輝[11-12]認為農業規模經營對農民增收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方達和郭研[6]卻發現農地的規模經營與城鄉收入差距呈現出“先促進、后抑制”的非線性關系。農地“三權分置”改革為單個農業經營者擴大經營面積創造了條件,更加自由的土地經營權市場使得農民有更多機會流轉土地經營權,獲得土地流轉收入,進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但是,相較于農業企業,小農戶在收益分配中更容易處于弱勢地位,因而農地的規模化經營也可能侵害小農戶土地收入增長的可能性,進而不利于城鄉差距的縮小。基于此,研究提出農業經營規模對城鄉收入的非線性假設。

1.3 農業技術進步、規模經營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交互影響

關于農業經營規模和農業技術進步之間的關系,目前學界仍然存在爭議[13-14]。研究認為,農業技術進步、規模經營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除了上面提及的直接機制,還存在著交互影響機制。農業技術進步、經營規模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交互作用存在2種效應:農業技術進步會帶來農業產出的增長,提升農戶收入,從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小農戶在農業技術采用方面存在客觀和主觀的障礙,相對于規模農業經營主體而言技術進步更慢,在“農業資本下鄉”的背景下,城鄉收入可能會隨著技術進步而提升。因此,研究需要檢驗的第3個假設是:農業技術進步、規模經營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交互作用是否存在。

2 實證研究

基于理論分析,需要檢驗關于農業技術進步、農業規模經營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假設。首先,需要對農業技術進步進行量化測度;其次,在農業技術進步得到測度的基礎上,對農業技術進步、農業經營規模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直接影響及交互影響效果進行分析。

2.1 農業技術進步測算

參考ZHAO等[15]的方法并結合數據可得性,采用隨機前沿生產函數的方式估計農業技術進步對農業總產出的貢獻,以此作為反映農業技術進步的變量。首先,研究建立農業隨機前沿生產函數如下:

其中:Y代表農業總產出,用當年農業GDP表示;L為勞動力人數,用當年鄉村人口表示;K代表農業資本,用農業生產資料的價格指數替代;T代表土地,用當年耕地面積表示;t為農業增長的時間趨勢,本文研究樣本的時間跨度為2001—2016年,以2001年記為起始年份0,之后每一年增長1;ε是回歸的誤差項,所有變量取對數處理。在此情形下,農業技術進步對農業產出的貢獻A可表達為式(2):

A=μ1lnL+μ2lnK+μ3lnT+β4+β8t

(2)

2.2 計量模型設計

基于理論假說,參考已有關于農業經營規模、技術進步與城鄉收入差距相關研究的變量選取,本文建立用于檢驗理論假說的面板計量模型,如式(3)所示:

lngapi,t=β0+β1lnAi,t+β2lnscalei,t+β3lnAi,tlnscalei,t+γ·Control+πi+εi,t

(3)

回歸式中各變量的解釋說明如下:

1) 被解釋變量。城鄉收入比是反映城鄉收入差距最為直觀的變量,也是在城鄉收入差距研究中使用最為普遍的變量。2)核心解釋變量。采用上一小節中的計算結果作為反映農業技術進步的替代變量(A);采用省份當年耕地面積與鄉村人口之比,作為反映農業規模經營的變量,該比值越高,說明這一地區的農業可能出現實際的規模化經營(scale,單位:公頃/人);采用二者的交乘項作為反映交互作用的指標。3)控制變量。研究選取城鎮化水平(city_rate,單位:百分數)、三權分置改革年份虛擬變量(inst)6歲以上人口受教育率的城鄉差異(edu)和區域人均GDP(pgdp,單位:元)作為控制變量。所有變量的統計性特征見表1。

表1 變量統計特征Table 1 Statist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variables

2.3 回歸結果分析

通過分析表2實證回歸結果,可得如下結論:1)當前中國農業技術進步對中國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在模型1～5中,農業技術進步的單獨系數與農業生產規模的交互項系數均為負數,且都在至少10%的水平上保持顯著。說明農業技術進步不僅會直接提升農業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而且會通過提升農業生產規模化的間接交互影響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實證結論與2.1理論假說一致。2)農地規模是影響城鄉收入差距最為重要的因素,農業規模經營并不必然帶來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通過包含交互項的回歸發現,代表農業規模經營的變量lnscale的單獨系數是正向的,但交互項系數是負的,這說明土地經營規模單獨的增長可能擴大城鄉收入差距。 隨著農業技術進步,營會縮小城鄉收入差距。3)農業技術進步與農業經營規模交互影響。觀察模型3～5發現,所有的交互項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保持顯著,這說明農業技術進步與農業規模之間確實存在著相互關系,進而會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在控制技術進步不變的情況下,交互作用會隨著土地經營規模的增長,強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作用;在控制土地經營規模不變的情況,交互作用會隨著農業生產技術的進步,抑制因為土地向規模主體集中所帶來的小農戶收入減少,緩解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機制。

土地規模化經表2 實證回歸結果Table 2 Results of the regression

3 結 語

根據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啟示:

堅持將農業技術進步作為農業現代化的主要動力。本文的研究發現,農業技術進步不僅能夠提高農業產出,也能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起到促進作用。當前中國農業“規模化”和“技術化”是農業現代化的2個方向,應該繼續堅持農業技術進步作為農業產出提高的主要方式,鼓勵更多農業技術創新,對農業創新采取更為包容性的政策(如創新失敗容忍、特殊創新補貼等政策),促進農業技術的發展。

合理協調小農戶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間的收益分配關系。研究結果表明,農業規模化并不是總能夠帶來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在引入規模化經營主體,引入先進的生產技術的同時,要合理關切小農戶的土地權利收益,保障土地權利收益到農民手中。任何農業項目、集約化經營的開展,都要建立在小農戶意愿的基礎上,防止片面追求土地的生產效率和經濟效益的提升,而降低農民的土地權利收益等“精英俘獲”行為的發生。

提升小農戶的技術接納能力,培育高素質現代農民。理論和實證分析表明,小農戶技術獲取相對緩慢可能是造成其與規模化農業經營規模主體收入差距的原因,也可能是在農地規模經營背景下,造成城鄉收入差距的原因。小農戶仍然是當前中國農業的主要生產者,小農戶的技術水平直接關乎中國農業整體技術水平,因而,建議通過培育職業農民等形式,不斷提升農民對新技術的接納意愿和能力,使新技術的使用能夠更多地惠及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