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靈芝圖像中的人與自然的連結*

陳曉亮

（贛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江西 贛州 341000）

在對我國歷史文獻進行研究分析后發現，我國在漢朝時期就有了關于靈芝的記錄[1]。《史記》中記載著秦始皇非常迷戀不老之術，他多次派人到四處搜尋靈芝來煉制丹藥，以求長生不老[2]。文獻中關于靈芝的記載，充分說明古代皇帝對靈芝的神奇藥用價值深信不疑，同時也對仙山、靈芝與道士之間的關聯進行了全面的展示[3]。要想將煉制仙丹的珍貴藥材拿到手，就要依賴有修為的道士為其指引方向，方能進入仙山找到靈芝草[4]。

1 “靈芝”溯源

靈芝中的“靈”字主要意思為有效的、神奇的或者是超出平常的；而“芝”則是對草菇類的統稱，二者組合在一起為復合詞，意思為具有靈性的草菇[5]。二世紀初期，《說文解字》問世，書中明確指出“芝，神草也[6]。”，“芝”也被認定為非常神圣的“植物”[7]。現代生物主要是由菌類、植物和動物等3個不同群組構成，菌類被作為一種與動物和植物完全不同的類別凸顯出來[8]。公元一世紀，《論衡》一書問世，這是我國早期關于宗教與民間信仰的百科全書，書中明確指出“芝生于土。土氣和，故芝生[9]。”這段文字指出所有的生命全部是對宇宙能量氣的集中體現，盡管他們的外在表現形式不同，但是所有事物可以借助氣的流動實現互通。在這樣的情況下，土壤中的能量平緩的運行著，靈芝順勢而生。這就不難發現，氣脈順暢的地方，能量就會聚集，那里就是聚集大量能量的福地，靈芝在此生長，則靈芝就是祥瑞的代表。靈芝的生長地點被人們認為是天地之氣的匯集之處，宇宙能量的聚集地，自然也是仙人修行的最佳場地。《證類本草》中對靈芝進行描述的時候，都對其生長的仙山進行了重點的論述[10]。對比《證類本草》和《文選注》可以發現，早期的文獻資料沒有對靈芝的生長環境進行高度的關注[11]。“久食”概念提出以后，有些學者認為，人們只有通過長時間的服用靈芝，才能真正的做到身輕如燕、延年益壽，這對東亞藥草學提出的自然觀進行了全面的體現，即大自然與人類之間實現了平緩、持續的互動[12]。

2 古代織品殘片中人與自然的連結

在《神農本草經》和《論衡》中，靈芝被當做是指引仙界的典型代表[13]。比如在蒙古諾顏烏拉墓葬中出土了一世紀時期的1件織品[14]，見圖1。

在圖1可以看出，織品中對靈芝與自然環境的關系進行了重點關注，織品中展現了階梯狀的大山，類似鳥類羽毛的樹枝和鳥類在懸崖邊啄食靈芝等景象。織品中描述的靈芝與旁邊的高山一樣高，靈芝呈現出多層、巨大的特點。顯示出靈芝已經具有了神奇的力量，靈芝高大的形象在以后的圖像中也進行了不斷的展示，使其成為了藝術史上典型的代表。縱觀整件織品，織品中靈芝、仙山和鳥類互相依存，林中的生命體在食用靈芝等植物以后，實現了快速的成長。通過對織品殘片分析以后發現，織品中展現的景象就是人類對美好世界的憧憬，其中靈芝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我國早期的圖像和文獻中記載著，在人們的內心，靈芝具有非常神奇的力量[15]。靈芝中孕育著神奇的氣脈能量，靈芝需要在特殊的環境中生長，因此靈芝被世人看成仙境的典型代表；古人堅信靈芝中蘊含著神奇的力量，只有仙境，才能孕育出這種具有神奇力量的靈芝草[16]。靈芝的主要功效為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使人們的味蕾得到最大程度的滿足，使人們的身體健康得到保證[17]。所以，靈芝將自然、人類和仙境緊密的聯系在一起。人類服用靈芝以后，對天地間的日月精華進行了汲取，可以與仙境進行有效的聯系，古代文化中記載著修道的人或者是大祭司在使用靈芝以后，他們可以與仙境進行直接的聯系，傳達上天的各種旨意[18]。由于存在著靈芝草，人類對山岳中的神奇力量進行不斷地尋找，大山因為盛產靈芝草而被稱之為是仙山。這些思想給古代的醫學界和宗教界造成了直接的影響，如今也仍然是東亞地區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使得靈芝成為了進入仙界的敲門磚，為東亞文化中山岳的神圣價值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參考信息。

3 《列仙傳》和《采藥圖》中人與自然的連結

《列仙傳》主要講述了毛女為了躲避戰爭隱居山林中，她在山林中遇到了道士谷春，谷春告訴毛女不要再食用人類的食物，可以食用松針來延續生命，最終使毛女的身體形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19]。通過閱讀毛女故事，可以領會到3個重要的信息[20]。1）凡人誤入山林非常的危險。凡人在進入山林以后，如果沒有得到及時的引導，他們就會陷入到絕望的境地。但是，凡人在獲知服食草藥的秘訣以后，他們就可以實現肉體的轉化，最終位列仙班。毛女身輕如燕，她不再受地球引力的約束，可以在天際間進行自由的翱翔，最終修道成仙。2）靈芝只有在純凈的環境中，才能快速的生長。如果凡人受到正確的引導，他們在食用這些自然界的精華以后，能夠真正做到長生不老。3）即便是自然資源再豐富，山林也是非常危險的地方[21]。毛女在機緣巧合下結識了谷春，最終修成仙人，但是她最初進入深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通過閱讀《列仙傳》不難發現，毛女的故事將山林與人類的曖昧關系進行了全面的展現。人們將自然看成為是重要的避風港，珍惜草本資源，但是人類也害怕自然界所帶來的危險，如果不是戰爭，毛女是不會主動進入到深山中進行生活的[22]。

《采藥圖》中的靈芝圖見圖2。

在圖2中可以看到，畫中是一位光腳的女子，她穿著用樹葉制成的裙子和用動物皮毛做成的外套，身上背著裝滿草藥的背簍，背簍下邊懸掛著卷軸，后邊擺著龍頭手杖，同時懸掛著拂塵和葫蘆，右手舉著一棵靈芝草。圖中靈芝的形狀與蒙古諾顏烏拉墓葬中出土的織品中描繪的形狀大體相同，女子身輕如燕的向前飛奔，預示著該女子服用靈芝等草藥以后，即將修道成仙。畫中女子的打扮與毛女非常的接近，整幅畫也將大自然與人類的曖昧關系進行全面的展現。畫中女子的背簍中裝滿了采藥，這就充分的體現出大自然的物產是如此的豐富，但是這個女子卻身處荒涼之地。畫家采取側向擦筆的方式對土坡的貧瘠景象進行了描繪，在女子身后的土地上，一片荒涼，沒有一顆植物，更難發現人類活動的軌跡。那么女子身上背簍中的草藥是從哪里而來，畫中無法尋找到答案。畫中的草藥和靈芝暗示著神奇的力量，這些草藥和靈芝使女子修道成仙，這就與毛女故事的核心思想不謀而合。仔細分析整幅圖可以發現，畫中女子正在大步行走，但是拂塵和裙擺卻沒有任何的擺動，按照常理來說，如果女子在走動，她身上的拂塵和衣裙會向后擺動，但是這些物品卻是向相反的方向飄動。如果想對這一問題進行解釋，可以推測為有一股風從后向前吹動，使得女子的衣服隨之向前飄動，畫中女子身輕如燕，就像隨風飄動一樣，這就與《列仙傳》中毛女的形象相吻合。通過對《采藥圖》和《列仙傳》進行仔細分析后發現，十一世紀以前，人們對大自然的感情是非常復雜的，他們對大自然及其自然資源充滿了敬佩之情，但是他們也對自然界中潛在的危險和挑戰充滿了恐懼[23]。直到十四世紀，人們的這種思想才發生了改變，對人類控制自然和征服自然的行為予以了肯定。

4 《女仙圖》中人與自然的連結

十四世紀的扇面畫將當時的自然觀進行了真實的反映，人類傲慢的認為自己可以主導一切，見圖3。

從圖3可看出，畫中的3個女子，她們身穿樹葉編織的外套，披著毛料的斗篷，身上的背簍中裝著滿滿的鮮花和草藥，其中兩個女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拿著靈芝和其他植物，她們在竹子、巖石和松樹為背景的環境中進行著激烈的探討，她們探討的話題可能是那株剛剛采摘下的靈芝。該作品借助3個同心圓對畫中世界進行了積極的構建，將以人類為核心、以自然為輔助的邏輯進行了真實的反映。3個同心圓分別指圓形扇面的形狀；樹葉、樹枝、竹子和巖石構成的圓形空間和畫中3個女子面朝中心的眼神和形態。畫家將草藥和靈芝放在核心位置，逐層細心布置，他們手中的植物成為了所有觀看者的注意力集中點。作者巧妙的構思，將人與自然井然有序的關系進行真實的展現，從表面上看，整幅畫的重點是草藥，然而這樣的安排恰恰是人類精神關注和巧妙構思的結果。換句話說，一切價值判斷的終極決斷者是人類，這就使以往人與自然的互動關系被徹底的改變，人類不再處于畏懼、被動的狀態中，而是逐漸的占據著主導權，能夠對價值進行判斷并對所有的事物進行操控。通過對靈芝所扮演的角色進行詳細分析后發現，人類對自然的觀感可以借助采集靈芝和入山采藥進行全面的展示，從擔憂、害怕逐漸轉化成為掌控、自信。在十一世紀到十四世紀的某個時間里，山岳以正面的形象出現，將過去威脅和危險的象征意義進行了徹底的推翻，這一觀念的轉變，也許是采藥人不斷干預的結果，認為人類可以對大自然進行掌控[24]。

5 結語

在我國古代文化中，現代文明提出的人類主導自然的理論早已得到了全面的論述，中國古人倡導的“天人合一”的自然觀，不僅僅是指人對大自然的愛護和尊重，同時也涉及到了人類對大自然的操控和利用。東方文化提倡的自然觀與當代環境研究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別，不可以將其簡單的認為是現代社會提倡的生態平衡、生物多樣化的觀點。我國對環境藝術史的研究一直處于初級階段，要想對人與自然的復雜關系進行詳細的論述，就要對信仰、主題、文化和地區進行不斷地明確，積累豐富的案例信息來為后期的論述提供有理有據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