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揉皺的白紙

黃秋艷

如果像英國思想家洛克所說的那樣，心靈在出生時就像一張白紙，等待著經歷世界的書寫，那么小孟同學可能被涂抹得有些糟糕。

初識她時，是在一堂地理課上，她是個非常安靜的女孩，使你誤以為她是一個成績優異的乖乖女。

可在我擔任輔班的第一學期里，她無數次顛覆了我對她的看法——用牛奶箱攜帶零食，被發現后找各種理由開脫;在寢室打擾他人休息，被值周老師抓個正著……

我開始掐準時間進教室督促她完成各科作業。我發現，我在時她還會假裝學習，一旦沒人管束，她就很不屑于完成作業，在課堂更是直接趴伏睡覺。誰都拿她沒辦法。

我們開展家校聯系時，才發現她和她爸爸的關系很緊張，在我們溝通完后，她爸爸不分青紅皂白地批評了她一頓。當晚我就看見她的QQ空間發了說說，大意就是過得很不開心，沒人在意她的想法。

我心里很觸動，難道真要放棄她嗎？她是一個很活潑可愛的孩子;想起運動會上她努力奔跑的樣子;想起查寢時她雖然總是插科打諢、吊兒郎當，但會在我感冒時問我好些沒。

她就像擱淺在沙灘上的小魚。她也許也有過掙扎、懊悔，我希望能在她迷惘徘徊時，能用微薄之力送她回海里。

我開始頻繁找她聊天，跟她開玩笑，找她一起去食堂吃飯……就是不跟她聊學習，我們相處還算愉快。

那天，事情出現了轉折。一次深夜，因為生病我陪她去醫院，醫生量血壓時讓她把衣袖擼上去，她死活不肯。我當時立即明白，大概是因為前些時候自殘傷口結痂了，不想讓人知道。我立刻阻止了醫生，最終隔著秋衣量了血壓?；貙W校的路上，我以平常的口氣跟她搭話：“以后別傷害自己身體了！”她沒接話。我接著又說：“人最傻的行為，就是在不開心時傷害自己。有的傷疤是去不掉的，等長大了，你再看到自己滿身疤痕，你覺得你不會后悔嗎？別讓情緒懲罰你的身體?！?/p>

她眼角泛濫著淚光。她聽懂了嗎？我想是的。

一轉眼就到八下了，我發現她懂事了很多，雖然作業還是錯很多，偶爾也會拖交，但明顯比八上好多了。會考復習期間，我找她聊，她坦言自己并不想留下遺憾，還是想拿下雙A，上一中。

讓我意外的是，學期末民主評優時，同學們投票選出來的“進步之星”竟然是她。在我印象里，她似乎沒有獲得過什么榮譽?？磥硗瑢W們也覺得她在進步才會選她吧！此時她卻站起來說：“老師，我覺得我配不上這個獎，能不能選比我進步更大的同學！”

在大家的竊竊私語中，我定了定神，問她：“那你覺得誰比你更合適呢？”

她怯懦地答道：“反正不是我，我的成績也不好，還老喜歡犯錯?！?/p>

我便請大家談談為什么投她而不是投別人呢？班長率先站起來說：“今年她違紀的次數少了很多，在我看來相比于去年確實進步很大。”又有同學說：“她的作業比以前拖欠的少了許多……”大家七嘴八舌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教室。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既然大家都覺得你進步了，那肯定你是真的有所進步，相信你后面還會一直進步下去！”聽我說完這番話，她有些羞澀地坐下了。

再后來，她慢慢在走回正軌。我想，確如洛克所說，人是一張等待涂抹的白紙。但這張白紙哪怕揉成團、涂得亂，依然可以鋪平，依然可以重來。任何時候，都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