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景明情之江南

江利梅 駱秀芳

摘 ?要：韋莊的《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用簡潔、清新的語言勾勒出江南秀麗、迷蒙的地域圖景，在對景美、人美、生活美的細刻里滲透著他對江南的喜愛、贊美之情。然而景再好、人再美，也只是“人人”說，也“只合”“游人”老，“似直而紆”的表現手法將詞人對家國殘損、仕途渺茫的憂慮、落寞之情“似達而郁”的表現了出來，令讀者嘆惋。

關鍵詞：菩薩蠻、緣景明情、情感

江南，作為中國地理區域，一直是個不斷變化、富有伸縮性的地域概念。狹義江南多指江蘇南部的蘇州、常州、無錫等地區，浙江的湖州、杭州、紹興、寧波、嘉興、金華等地區，以及上海共同組成的長三角部分地區。廣義上是指長江下游之南，一般多指長江下游南岸區域。千百年來，文人墨客們似乎格外衷情這片土地，即使時代不同，它所指代的版圖有變，即使在宋朝南遷之前，它并不繁華。江南在中國似乎不僅僅是一個地域概念，更像是人們在潛移默化中約定俗成認可的一種精神層面上的文化符號。江南是一種意蘊、是一種情結，其意蘊的美好、情結的復雜，我們在韋莊的《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中可以一一窺見。

一、道不盡的“江南好”。

1.好在景美。

春水碧于天------詞人從視覺角度寫出了江南晴日的明麗色彩：陽光明媚的春日，江水清澈見底，岸邊的紅花綠柳倒映湖中，清晰可見。藍天的倒影加入其間，更顯水的清凈之美。綠水藍天，好一派江南水天一色，讓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2.好在生活美。

畫船聽雨眠-------視聽結合的手法寫出江南雨天的另外一種風姿：煙雨迷蒙的江南，小橋流水人家，靜謐祥和。在流水古巷，賃一只繪有古風圖畫的小船，任其在細雨綿綿的江面漾開。飲一壺暖酒，聆聽淅淅瀝瀝的雨聲，吟賞著薄霧迷茫的水光山色，漸漸入眠，享受太平閑適的生活，愜意快哉。

3.好在人美。

壚邊人似月------運用典故襯托女子的美貌、身份。川中巨商之女卓文君，姿色嬌美，精通音律，被譽為古代四大才女之一，是文人才子心中的白月光。詞人用“文君當壚”典故、月亮的柔美來映襯江南女子的朦朧溫婉、嫵媚柔情，留給讀者對美人的無盡遐想。

皓腕凝霜雪------運用比喻的修辭手法極言賣酒女子皮膚的白皙、細膩，進一步刻畫女子的美麗動人。膚白貌美幾乎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認識，早在《詩經·衛風·碩人》中就有描寫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魏晉曹植《美女篇》中也有“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梢?，“白”于美女的重要性。體態婀娜、膚白貌美是江南美女的特征，江南美人亦是江南景致的標志之一，江南的好離不開對美人的記憶。

自古才子多風流，韋莊用細膩的情絲感悟著江南的美好，離開多年后還念念不忘，作《菩薩蠻》五首以記之?！镀兴_蠻·如今卻憶江南樂》中更是直言“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筆尖滿溢對江南的喜愛和贊美。江南“它以清新、淡雅、閑適的生活態度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文人，是文人理想的棲息地，也是精神避難的港灣。”[1]韋莊作為一個避亂者，江南不僅是他身體的棲息地，更是他精神的避亂所，所以“人人盡說江南好”中的“人人”也肯定包括詩人自己。只是，除卻喜愛和贊美之外，這位游子還有其它更為復雜的情感存在，否則何必用勸誡的口吻開篇呢？

二、理還亂的“故園情”。

1.家國殘損催生愁苦落寞思鄉之情。

廣明元年，黃巢大軍攻入長安，戰亂之中，韋莊與弟妹失散，輾轉來到潤州，即今江蘇鎮江。受到戰火的牽連，江南也不能獨善其身，從光啟四年（公元888年）至景福元年（公元892年），韋莊在江南也是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的人，是無安全感可言的。更何況中國古人一向安土重遷，葉落歸根是根深蒂固的情結。對于北方人韋莊而言，江南再好，也是他鄉，于己沒有依附感。正如王粲在《登樓賦》里曾說：“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所以“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彪m然一個“盡”字、一個“只”字把人們人中的“江南好”毫不掩飾的盡情呈現在讀者面前。但是，在韋莊的心中，江南的美不是靠意象的美烘托出來的，而是經過歲月的打磨、理性的浸潤之后通過濃摯的情感凝練出來的。江南之美，甲于天下，但寓居在此，逃避戰亂，忍受親人失散又怎會有歸屬感呢？所以，江南再好，他也是只是“游人”，因此這兩句是沉郁的。“韋端己詞，似直而紆，似達而郁，最為詞中勝境。”[2]難歸的愁苦、羈旅的深沉、懷鄉的落寞、親情的牽掛，通過他人的口吻隱晦地蘊藏在表面看起來真率直白的話語中，更能體現詞人的痛苦無奈、情真意苦，讀來讓人嘆惋不已。

2.仕途渺茫蒙生失意迷茫傷感之意。

家道中落的韋莊，雖然才敏過人，卻在科舉考試中屢屢落第。逃離戰火后，在江南也是四處漂泊。時局的動蕩，接連的輾轉讓他看不到未來。古人三十而立，彼時韋莊已四十多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價值追求已然沒有實現的客觀條件，所以“未老莫還鄉”，還鄉更無立足之地，更不談仕途理想?！斑€鄉須斷腸”一個“斷腸”將內心復雜、難言的百般滋味傾注紙上，言有盡而意無窮，留讀者慢慢咀嚼、細細體味?！栋子挲S詞話》說：“一副春水畫圖，意中是相思，筆下卻說江南風景好，真是淚溢中腸，無人省得?！盵3]

江南好，杏花煙雨、煙柳畫橋，旖旎風光醉人心;江南好，笙歌管弦、文人風流，溫婉柔美俏佳人。韋莊的江南好的感悟既有古今才子墨客對江南景的肯定，亦有特有經歷下的獨特表達，緣景明情，只有抓住了表現作者情感的關鍵詞、句，體會獨特的意境，才能全面的把握作者的情感。

參考文獻：

[1]高蕓從.《花間集》看詞人的江南情節[N].貴陽學院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四期.

[2]李冰若. 花間集評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1，46-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