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師范大學國際漢語文化學院 朱勘宇
認知—符號理論(Cognitive code theory/Approach),我國也有著作翻譯為認知—符號法或認知法,是由美國心理學家卡魯爾(J. B. Carroll)于20 世紀60 年代中期提出的外語/第二語言教學理論。該理論認為,第二語言的學習包含了學習者的大量心理過程,其強調學習者在學習和運用語言過程中的積極作用。但是,該理論最終沒有形成系統的教學法體系,這與它的提出者是心理學家不無關系,也因此,它被一些介紹第二語言教學法的著作所忽視。但是,在半個多世紀前,第二語言教學界處于行為主義心理學基礎衰落、認知心理學興起的歷史轉折期時,認知—符號理論率先將認知心理學理論應用于第二語言教學,從而引領了第二語言教學界的“認知革命”,為第二代應用語言學的到來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由此,我們撰寫此文,一是為當今第二語言教學的認知潮流溯源,二是以期引起學界對它的更大關注。此外,筆者還對以往文獻中關于認知—符號理論的一些論述發表了不同看法。
20 世紀50 年代的心理學界,已經盛行了近半個世紀的行為主義心理學開始招致越來越多的批評,它基本不涉及人類的內部心理過程研究。這場批評的結果便是,心理學家對人類行為的內部心理過程,即感覺、知覺、注意、意識、記憶、心理表象、思維、語言學習與使用等愈發關注,這一切心理活動被心理學家定義為“認知”。
在行為主義心理學大潮下,人類的語言使用和語言獲得被看作是受到外界刺激后所做出的反應。對此,美國語言學家喬姆斯基針鋒相對地提出:人類使用語言是創造性地運用抽象規則產出新語句的行為;兒童對母語的獲得是大腦中語言習得機制被激活的結果,而這套機制是人類通過遺傳所獲得的。受喬姆斯基語言使用觀和語言獲得觀的影響,語言學家和心理學開始關注成年人學習第二語言時的內部心理過程。
20 世紀上半期,第二語言教學界在行為主義心理學潮流下,盛行的教學法是“聽說法”。到了20 世紀60 年代,隨著心理學界和語言學界理論潮流的變化,聽說法開始遭到批評。在理論層面,作為聽說法之理論基石的行為主義語言學習觀面臨嚴重質疑;在實踐層面,人們又發現,聽說法培養出來的學生缺乏在實際生活中使用目的語進行交際的能力。于是,此時的第二語言教學界陷入了危機,聽說法遭到嚴重質疑,而與此同時能替代它,像聽說法那樣具有扎實理論基礎和完整教學程序的教學法卻還未出現。
就在此時,對外語教學一直頗感興趣的美國心理學家卡魯爾指出:“聽說法已經跟不上最近的發展,需要結合認知—符號理論的一些元素進行改進。”
認知—符號理論具有強大的心理學基礎,即認知心理學,以及教學論基礎,即發現學習與教學理論。此外,它的語言學習觀還受到喬姆斯基語言行為觀的影響。
認知心理學認為,人們在獲取、理解知識和信息的過程中是一個主動角色。基于此理論,認知—符號理論認為,成人在學習第二語言時是主動思考的,學習者會積極地運用概括、推理、總結等一系列方法主動地獲取和理解知識。認知心理學關于人腦中已有的知識和經驗在人們學習新知識、獲取新信息時發揮著重要作用的觀點,以及該學科對人類思維所做的研究,對認知—符號理論教學原則的提出都具有直接指導意義。
發現學習與教學理論是美國心理學家和教育家布魯納(Jerome Bruner)于1960 提出的,是以認知心理學為理論基礎的學習與教學理論,它是認知—符號理論采用引導式發現教學法的直接指導思想。
認知主義教育觀認為,教學的目的不僅在于使學生掌握學科知識,還在于使學生的思考能力等智能得到發展。依據布魯納提出的人類思維“假設—驗證模型”,人們的思考過程是“假設—驗證—改進”的過程。基于此,布魯納提出,教學要引導學生自己探求知識,而不是讓學生被動地接受教師的灌輸。這樣既順應學生的學習認知過程,同時學生的思維能力也得到了發展,這便是發現學習與教學理論。
受喬姆斯基“人類使用語言是創造性地運用抽象規則產出新語句的行為”這一觀點的影響,認知—符號理論注重成人學習第二語言過程中的思考與創造能力,并主張充分發揮學習者的主動角色。
“作文難,難文”這是小學語文教師的深切體會。老師教的筋疲力盡,學生寫的痛不欲生,這是小學作文教學的常態。要想孩子們對作文產生濃厚的興趣,消除畏難心理。新課標中所指出的“中年級學生要留心周圍事物,樂于書面表達,能不拘形式地寫下見聞、感受和想象”,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在小學三年級學生作文的起步階段,教師對學生興趣的培養比對作文方法的教學更重要。如何培養學生對作文的熱情,帶領孩子們開啟作文的興趣之門呢?
需要說明的是,有學者認為認知—符號理論的語言學基礎是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理論。對此,我們認為有必要特別說明一下:轉換生成語法所基于的語言行為哲學觀,即喬姆斯基的語言行為觀對認知—符號理論的語言學習觀有所影響,但是在操作層面,轉換生成語法的具體規則并沒有應用于認知—符號理論。轉換生成語法是喬姆斯基為了解釋兒童強大的語言獲得能力而提出的假設,其并不是用來進行語言教學的,這一點喬姆斯基本人從一開始也旗幟鮮明地予以了表示。
認知—符號理論從學習者認知角度出發所提出的教學原則,從日后的第二語言教學發展來看,在當時扮演了率先將認知心理學理論引入第二語言教學的“領頭羊”角色。其中的一些教學原則,如引導式發現教學、寬容對待學生錯誤等,對后來的第二語言教學理論與實踐產生了重大影響。
基于認知主義的學習觀,認知—符號理論秉承的教學原則是:在教學中充分尊重學生認知能力的存在,教學過程和方法符合學生的認知過程,積極鼓勵學生自己思考和解決問題,并以此達到發展學生認知能力的效果。
在布魯納“發現學習與教學理論”和人類思維“假設—驗證模型論”的基礎上,認知—符號理論采用引導式發現教學,由教師引導學生自行推導出語法規則。該理論特別指出,教師引導時要從學生已有的知識出發,先復習學生已學的相關語法知識,然后通過展示一些句子,引導學生發現未學過的新語法規則。這個從已知到未知的引導過程,其理論基礎來源于認知心理學認為人們是在已有的知識和經驗基礎上學習新知識、處理新信息的。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通過把新獲得的知識和已有的認知結構聯系起來,積極地建構其知識體系。
今天,從已知到未知的教學安排已普遍為第二語言教學界所接受,一個最常見的體現便是課堂教學的第一環節常常設置“熱身”“導入”,其目的是激活學生頭腦中已有的相關知識。
由于認知—符號理論充分意識到并尊重學習者理解、推理、概括等思考能力的存在,并且旨在發展這些能力,所以它主張在理解基礎上的學習,即有意義的學習。它摒棄聽說法的機械性操練,主張對語言項目理解后進行練習,即有意義的練習。
章兼中認為,認知—符號理論的教學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教師通過引導式發現法教授并使學生理解語言規則。第二階段,學生對語法規則和其他語言項目作理解性練習,練習形式有選擇、判斷正誤、組句、擴展句子等。第三階段,學生進行脫離課文的交際性練習,練習形式有對話、角色扮演、討論、作文等。
認知—符號理論認為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出現錯誤屬正常現象,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錯誤的出現具有一定的正面意義,即錯誤甚而可以看作是“學習”存在的標志。根據布魯納提出的人類思維“假設—驗證模型”,人類的思考過程是“假設—驗證—改進”,那么在此過程中,“錯誤”作為假設的結果,其出現不僅是合理現象,而且確實表明認識主體的思考正在進行中。
認知—符號理論視培養學生“假設—驗證—改進”的思考方法為其教學目的之一。既然如此,那么當教師發現學生的錯誤后,如果立即糾正就等于中斷了學生解決問題的思考過程,學生無法繼續后面的“驗證”與“改進”了。這樣既不符合學習的認知過程,又達不到培養目的,同時還會挫敗學生的思考與學習積極性。因此,該理論主張教師對學生的錯誤進行啟發式引導,為學生進入“驗證—改進”步驟指引方向,而不是采取聽說法的有錯必糾。
認知—符號理論處理學生錯誤的方式在第二語言教學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對后來的教學法產生了重大影響。今天,有錯必糾的時代已經過去,對學生的錯誤予以有條件的寬容,在適當的時候以適當的方式進行糾正已成為大多數第二語言教學法所采用的方式。
認知—符號理論主張教學中適當使用學生母語,尤其是在解釋語言現象時。提出這一主張的依據是:認知心理學認為,人們已有的知識和經驗在學習新知識、理解新信息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認知—符號理論由此認為,作為具有成熟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其關于母語的語言知識可以幫助他們對第二語言的理解,這一點對后來第二語言習得研究中的遷移理論產生了一定影響。
認知—符號理論主張對聽、說、讀、寫技能的訓練同步進行,反對聽說法的聽說領先,因為該理論認為:對成年人來說,學習外語最好的途徑是多種感覺器官綜合運用,單純靠聲音學習外語是不符合成年人學習外語的心理特點的。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該理論提出四種技能同時培養的出發點是成年人學習的認知特點,而不是今天我們通常會首先想到的教學目標、學生的第一語言等因素。這就再次證明了心理學理論在認知—符號理論中的強勢地位。
20 世紀中期,當聽說法遭到嚴重質疑,同時像它一樣系統的教學法還未出現時,認知—符號理論的提出暫時緩解了這場第二語言教學界的危機。該理論之所以能起到緩解危機的作用,是因為它摒棄了聽說法最受批評的兩大特點,即行為主義心理學基礎和無意義的機械性操練,它所基于的心理學基礎正是與行為主義心理學針鋒相對的認知心理學。這番對危機的緩解之所以只是暫時的,是因為認知—符號理論最終并沒有形成系統的第二語言教學法。根據Richards and Rodgers,一個系統的第二語言教學法需要有理論基礎(語言學基礎和心理學基礎)、教學設計(包括教學法目標、課程大綱模板、教學活動設計、學生角色說明、教師角色說明等)和教學程序(包括課堂教學步驟、技巧、策略等)三大塊。而這些要素中,認知—符號理論只具備強大的心理學理論基礎。20 世紀中期的這場第二語言教學界的危機,一直到70年代后期交際法興起才算得到徹底解決。
雖然認知—符號理論沒有在實踐層面提出系統而具體的課堂教學設計和教學程序,但是它對第二語言教學所做出的理論層面的貢獻與思想指導在第二語言教學發展史上具有開創新時代的意義。
20 世紀中期以后,語言教學的研究關注點從教師轉向學生,這是應用語言學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有學者將轉向之后的發展階段稱為“第二代應用語言學”。而在當時“轉向”的當口,也就是第二語言教學界處于行為主義心理學衰落、認知心理學興起的歷史轉折期,是認知—符號理論率先將認知心理學理論應用于第二語言教學。它引領了第二語言教學界的“認知革命”,其提出的引導性發現教學和處理學生錯誤的方式等教學原則,對日后的第二語言教學產生了重要影響。
認知—符號理論將認知心理學理論應用于第二語言教學,也反過來推動了認知心理學的發展。同時,第二語言教學所屬的語言學又是認知科學中的核心學科,所以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認知—符號理論推動了人類認知科學的發展。
本文為當今第二語言教學研究與實踐的認知潮流進行了溯源,闡述了率先以認知心理學作為理論基礎的第二語言教學理論認知—符號理論的產生背景、理論基礎、教學原則及其在第二語言教學發展史上的重大意義等。基于本文所闡述的認知—符號理論的三大意義與貢獻,我們期望引起學界對該理論的更大關注,雖然它沒有形成系統的第二語言教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