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聯合國成立的大部分時間里,它的存在一直因“如果沒有聯合國,我們也會創造一個聯合國”這一格言而“理所應當”。如今,這一組織已成立長達75年,而在全球民意調查中,聯合國仍獲得廣泛認可。
但在這表面之下,聯合國正面臨不可忽視的問題。從傳統媒體和社交媒體來看,聯合國推動的議題往往不受廣泛關注。更糟的是,在維護和平與安全的問題上,聯合國經常因安理會失職而受阻。無論是在敘利亞、也門還是利比亞,推進和平的進程緩慢,比起在安理會,更多決策發生在戰場上。
當然,聯合國總是反映了它所代表的世界。只有在早期和20世紀90年代末科菲·安南擔任秘書長的最初幾年,成員國才廣泛支持著當時強大的聯合國。在其他時期,聯合國通常面臨強勁的阻力。現在,一些政治和人口變化正在迅速重塑聯合國身處的世界。
如今的世界總體上更年輕。美國的影響力似乎已經見頂,全球權力分布也正在流向中國和其他國家。與此同時,正如數字化使世界變得更加不平等,2019年新冠病毒大流行也無疑讓世界變得更加貧窮。
目前的聯合國憲章,完全取決于二戰勝利者主張的自由民主價值觀,而聯合國也一直努力適應不斷變化的全球秩序。在現任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的領導下,聯合國在職員選拔上不斷追求性別平等和多樣性,這也是令人敬佩的。盡管如此,仍有太多高層職位掌握在創始成員國手中。更根本的問題在于,聯合國似乎與外部世界存在脫節。
聯合國目前面臨的挑戰,是制定一個切實可行的議程,同時不違背其創始憲章及其對人權和其他自由的承諾。因此,它將需要善用現有的優勢。作為“集體權利”的代表,在氣候變化這種對發展中國家貧困農民和發達國家富人構成同等威脅的問題上,聯合國在動員群眾采取行動方面處于得天獨厚的地位。
同樣的,尋求解決各地不平等和排外問題的“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仍然是聯合國表現最佳的例子;古特雷斯呼吁“新時代的新社會契約”也是如此。聯合國通過編制人類發展排名表和組織廣泛的聯盟,在關鍵福祉指標方面取得穩步進展。
但是,僅僅因為聯合國是社會、經濟和環境正義的主要發言人,并不意味著它不受人權法則約束。聯合國一旦發現侵犯人權的行為,就有責任予以舉報。盡管它應該適當地將證據交給相關機構并予以譴責,但它必須在主張人權時無所畏懼。
在此,聯合國最好的伙伴是民間社會團體和少數勇敢的國家。相比之下,聯合國將不得不屈從于21世紀冷戰的邏輯。安理會在改革之前仍將缺乏效力,而改革又是個遙遠的愿景。不過,我們有辦法打破僵局。在最初的冷戰期間,聯合國在沒有涉及安理會的前提下,發起了重大倡議,解決人道主義危機并且對剛擺脫殖民統治的新成員國提供支持。在形勢所逼下,聯合國發展和人道主義機構也常利用自己的授權和國際法進行干預。
如今,處于沖突地區的聯合國特別代表,以及其他地方的聯合國駐地協調員,正默默無聞地付出。他們在幕后不分晝夜地工作,以避免當地沖突,捍衛民間社會,并解決不平等和其他政治不穩定的根源。這個以基層為基礎的聯合國,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運行并蓬勃發展著,完全地擺脫了安理會由國家驅動的阻撓性政治。
聯合國未來的興衰就取決于此。在一個越來越年輕、憤怒、并且不耐煩的世界,高高在上、西裝筆挺的政客注定是無關緊要的。對聯合國而言,最重要的是在基層部署其非凡的使命,為最需要的人而戰。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權《南風窗》獨家刊發中文版。馬克·馬洛赫·布朗是前聯合國常務副秘書長,也是目前聯合國基金會的聯合主席。本文改編自他在聯合國世界發展經濟學研究所發表的年度講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