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咱們是親戚呢

琥珀

《紅樓夢》里劉姥姥帶著外孫板兒去榮國府攀親戚打秋風，對鳳姐大倒苦水之際，把板兒稱作鳳姐的侄兒。事后周瑞家的笑話劉姥姥：便是親侄兒，也要說和軟些。蓉大爺才是鳳姐的正經侄兒呢，她怎么又跑出這么一個侄兒來了。

親戚是生來注定的，朋友是后天選擇的，這話不假。對于不常走動的遠房親戚、體量龐大的家譜，年輕人多半是一頭霧水。脫口秀演員呼蘭講過個段子，封建社會動不動就要誅九族，提前得算得明明白白的，該跑路就得跑路了。像他這種分不清輩分的人上了刑場，有一半親戚都不認識。

甭管關系親疏遠近，刷“親戚卡”的時刻一到，有些人就現身了。年輕人或許對親戚的存在感體會有限，一則可能離得遠了鞭長莫及，二則恩怨大抵止于上一代了。如同《奇葩說》中陳銘的講述，宋小姐的父親也是“親戚們的驕傲”，于是各種麻煩事接連找上門來。

宋父兄弟姐妹共七人，求學謀職，成家立業，子子孫孫無窮盡。好一棵開枝散葉的家族樹，不論輩分高低，都想從宋父那里汲取營養。從農村到小縣城再遷往京城，宋父被老家人視作“能人”。

不是本事大嗎？什么事不是輕而易舉？幫誰不是幫，何況咱們是親戚吶！宋父一年到頭在京打拼，孝敬老爹老娘還不是咱親戚們頂著，老人家的面子總得給吧？

宋父于是像拼死移山的老愚公，幫親戚們挪開人生道路上一個個山坡。層層托關系，請客送禮的開銷一概由宋父承擔，酒桌上為表誠意醉飲千杯，又把身體折騰得夠嗆。如此既破財又傷身，親戚非但不體諒，人情開支從不思交還宋父一星半點，事情沒辦成還要埋怨不迭，仿佛宋父多么虧欠了他們。

就算如愿以償，宋父回老家時，親戚們對他也是淡淡的，有些承過情的小輩更是招呼都不打，連請進家倒杯水的意思都沒有。領教了親戚的為人，宋小姐只能亮明態度，宋父怎么忙活是他的事，自己不承擔駐京辦任何業務。那些以“過來北京看看你們”為名，動輒借住十天半個月，每天盡跑去醫院看病的親戚，宋小姐都不許往自家帶，最多由宋父出錢，住在他單位的招待所里。

宋小姐的名醫朋友Q是個好好先生，其父對找上門的親朋來者不拒，全轉給兒子看病。明明是外科大夫，偏被當作全能醫生，甭管什么科的化驗單都微信里一拍，多難掛的號都要Q想辦法，逼他利用有限的閑暇在線問診，而且要立見分曉。別人是力所能及做慈善，Q是親爹推薦做義診。

Q父在親戚中的口碑是越來越好了，兒子日常工作量卻大幅飆升，有些亂投醫的問診也讓他哭笑不得。本來就沒點個人生活，現在全被占滿了。陳銘有老父親幫忙擋駕屏蔽親戚，宋小姐被迫與欲求不滿的親戚劃清界限，Q的生活被親爹植入了太多親戚，好脾氣菩薩心的他也不懂拒絕，親戚這種羈絆，真是子子孫孫無窮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