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那里，就無法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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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菲斯克（1946-2020）英國，記者

《紐約時報》將羅伯特·菲斯克稱為“這個時代最有爭議的記者之一”。現在，在搜索引擎輸入他的名字，彈出來的是一個戴眼鏡的白發老頭的形象——而在比這照片更年輕、更瘦削的時候，菲斯克就因為敢言而爭議傍身了。

他最為世人所知的經歷是曾三度采訪本·拉登（分別在1993、1996和1997年）。第一次報道中，他形容本·拉登“看上去像圣戰者傳說中的山區勇士”。他強烈譴責“9·11”事件，將之描述為“危害人類的重大罪行”;但也譴責了布什政府的回應——2007年，他在《獨立報》的一篇文章中對“9·11”的官方記錄表達了質疑，他聲稱，盡管布什政府由于組織上的無能而無法成功阻止此類襲擊，但他對“官方敘述中的矛盾之處越來越困惑”。

菲斯克贊同以色列記者阿米拉·哈斯的那句話：“人們誤以為新聞記者可以是客觀的。新聞的真正意義在于監視權力和權力中心。”

世紀初，在美國和盟國對阿富汗進行干預后，菲斯克一度到巴基斯坦報道沖突。在那里，他被一群逃離美軍轟炸的阿富汗難民襲擊，最終被另一名阿富汗難民解救。在之后的敘述中，他免除了那些襲擊者的責任：“他們的暴行完全是我們的產物——我們武裝了他們與俄羅斯人的斗爭，無視他們的痛苦，嘲笑他們的內戰，然后在幾英里外武裝起來……轟炸了他們的家園，炸毀了他們的家人，并稱他們為‘附帶損害。”

2003年駐扎在巴格達時，菲斯克批評許多駐伊拉克的、在酒店寫稿的記者呈現的是“旅館新聞”;他還犀利發問：試圖挑起內戰的究竟是誰？“現在美國人會說這是基地組織，是遜尼派叛亂分子。是敢死隊。有很多敢死隊為內政部工作。（但是）誰掌管巴格達的內政部？誰付錢給內政部？誰付錢給雇傭兵？是我們……”

菲斯克的戰地記者生涯始于1970年代：他作為《泰晤士報》記者在康乃馨革命后被派往葡萄牙。接下來的十來年，他被任命為駐中東記者，常駐貝魯特，目睹了長達15年、導致12萬人喪生的黎巴嫩內戰的全程，是全世界最早抵達薩布拉和夏蒂拉難民營大屠殺現場的記者之一。

如果繼續往前追溯的話，菲斯克的父親曾參加一戰，在戰爭末期因不服從處決一名士兵的命令受到處罰。后來菲斯克說：“我父親拒絕殺害另一個人，這是他一生中唯一要做的事情，我也要這樣做。”在以他為主角的紀錄片《這不是電影》（2019）中，他說：“如果不在那里，就無法接近真相。”

1983年，菲斯克獲得都柏林圣三一學院的政治學博士學位。他從1989年開始便作為《獨立報》的記者在各戰地間報道。在伊朗-伊拉克戰爭期間，由于接近沖突地帶，在伊拉克重型火炮的威力下，他永久地損失了部分聽力。

他出過六本書，在其中一本書中，他描繪了一戰的勝利者如何重新劃分世界版圖，繪制北愛爾蘭、南斯拉夫和中東大部分地區的邊界。“而我，”菲斯克寫道，“我的整個職業生涯都在貝爾法斯特、薩拉熱窩、貝魯特和巴格達度過，見證了那些邊界之間的人如何被毀滅。”

今年10月30日，這個七度獲得英國新聞獎的傳奇記者疑似中風后在愛爾蘭都柏林去世，享年74歲。愛爾蘭總統邁克爾·希金斯表示，菲斯克的逝去，讓新聞界、中東問題評論界失去了最出色的發聲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