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學理論與教材體系建設意義重大

邱海平

關于中國經濟學理論與教材體系建設，存在許多理論和認識問題需要深入研討，這里就三個方面的問題談談自己的看法，供學界同仁參考指正。

1. 中國經濟學百年回顧。

中國經濟學這樣一個概念或提法，并不是現在才提出來的。可以說，創立中國人自己的哲學社會科學從而謀求文化復興，是近代以來無數仁人志士追求民族復興夢的重要組成部分。就經濟學來看，早在20世紀30年代，我國著名經濟學家唐慶增先生在《中國經濟思想史》中就提出：“欲創造適合我國之經濟科學，必以不背乎國情為尚。”(1)唐慶增：《中國經濟思想史》，商務印書館，2010年，第1頁。20世紀40年代初，我國著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王亞南先生進一步明確提出了“中國經濟學”這一概念，并致力于“把‘中國經濟學’ 這個命題，作為我研究的重心”。(2)葉坦：《“中國經濟學”尋根》，《中國社會科學》1998年第4期。1946年出版的《中國經濟原論》一書正是王亞南先生實現自己的學術追求和理論宏愿的重要結晶。20世紀40年代末，我國著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許滌新先生在香港出版了《廣義政治經濟學》，明確指出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寫出一本中國化的政治經濟學來”,寫出“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經濟的具體情況相結合的政治經濟學讀本”。(3)參見許滌新：《廣義政治經濟學》(修訂本)， 第1卷，“初版序言”、“修訂版序言”，人民出版社，1984年。

新中國成立以后，探索創立中國經濟學的努力也從未絕步。1956年毛澤東發表的《論十大關系》的講話就是閃耀著創立中國經濟學的偉大精神的代表之作。1959年12月—1960 年2月，毛澤東在《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談話》中對蘇聯教科書社會主義部分進行了評論，結合中國實際，對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許多重要理論問題進行了深刻闡述，他明確指出：“把個別社會的特殊規律研究清楚了，那末整個社會的普遍規律就容易認識了。”(4)《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06頁。這就為探索中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奠定了正確的方法論基礎。

1984年，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作出了《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鄧小平給予了高度評價，他說：“我的印象是寫出了一個政治經濟學的初稿，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國社會主義實踐相結合的政治經濟學，我是這么個評價。”(5)《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83頁。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這一科學范疇并進行了系統闡述。2014年7月8日中央經濟形勢專家座談會上習近平指出,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學好用好政治經濟學。2015年11月23日在第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28次集體學習會上，習近平指出：“要立足我國國情和我國發展實踐，揭示新特點新規律，提煉和總結我國經濟發展實踐的規律性成果，把實踐經驗上升為系統化的經濟學說，不斷開拓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新境界。”(6)習近平：《立足我國國情和發展實踐 發展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人民日報》2015年11月25日。2015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習近平指出：“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大原則。”(7)《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 習近平李克強作重要講話》，《人民日報》2015年12月22日。2016年7月8日中央經濟形勢專家座談會上，習近平指出：“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要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為指導，總結和提煉我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偉大實踐經驗，同時借鑒西方經濟學的有益成分。”(8)《習近平主持召開經濟形勢專家座談會》，《人民日報》2016年7月9日。習近平總書記的系列重要講話，極大地鼓舞了中國經濟學者，極大地促進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學術研究的發展。

由此可見，近百年來，中國人一直在探索建立中國經濟學。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實踐的不斷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已經形成，并處在不斷發展中。現在，還有少數人不愿意承認中國經濟學這個概念。他們認為經濟學作為科學，就像物理學和化學一樣，全世界只有一種，不同的國家不可能也不應該有不同的經濟學，否則就是等于否定了經濟學是科學。這樣的觀點顯然是把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完全畫等號了。隨著中國實踐和世界形勢的發展，現在持有這種觀點的人越來越少了。

從歷史和方法論的角度來看，從根本上來說，社會實踐的發展決定了哲學社會科學的面貌。存在不存在中國經濟學，首先是由中國實踐決定的，而不取決于學者的主觀意愿或觀點。我們應該看到，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革命和國家建設實踐已近百年，并且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和偉大成就，為什么不能承認中國共產黨有自己的經濟學呢？說到經濟學，不能只看到經濟學家的經濟學，而看不見中國共產黨的經濟學。其實，中國共產黨不僅有自己的理論經濟學，而且有自己的各種應用經濟學。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就無法解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和建設何以能夠取得巨大成功。

同時我們應該看到，學界的經濟學與中國共產黨的經濟學又是有一定區別的。簡單地說，作為革命和建設的領導者，中國共產黨更加注重從中國實際和實踐出發，黨所提出的所有屬于經濟學的概念或術語和理論命題及判斷，無不是為了解決發展實踐中的具體問題。也正因為如此，中國共產黨在經濟理論上就特別具有創新性。經濟學者思考問題則更多地注重從已接受的所謂標準的經濟學理論出發，并且往往容易把這些理論當作教條，結果思想和理論的創新反而受到很大的局限。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可以完全否定經濟學界的學術研究對于黨的理論和學術本身的貢獻，更不意味著只要有黨的經濟學理論就夠了。中華民族的崛起，既需要黨領導人民在實踐上的崛起，也需要學界在哲學社會科學理論上的崛起。如果我們說中國要對人類做出更大的貢獻，除了在科技、經濟等物質的方面做出更大貢獻之外，在文化思想方面同樣需要做出更大的貢獻，而學術意義上的經濟學是文化思想的一個十分重要的方面。因此，中國學者必須創立中國經濟學，否則，如果中國經濟學者始終只是既有經濟學或者外國經濟學的二傳手，那么，中國在世界上的崛起就少了一塊重要的基石，因為經濟學在整個社會科學體系中確實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我們欣喜地看到，近幾年來，我國有越來越多的經濟學者都認識到了這一點，并且正在朝著這個正確的方向而不斷努力，取得了許多思想學術上的新成果、新進展。當然，構建中國經濟學的話語體系、學術體系即理論體系和學科體系仍然在路上，還需要中國經濟學者持續不斷的努力奮斗。

2. 如何理解中國經濟學及其重大意義。

對于什么是中國經濟學，當然需要通過深入的理論研究來準確回答。我們不妨先從學科和專業分類的角度來理解這個問題。依據現有的國家學科和專業分類目錄，經濟學學科下面有理論經濟學和應用經濟學兩個一級學科，它們下面分別有若干二級學科。因此，所謂中國經濟學首先應該是指由一級學科和二級學科組成的學科和專業體系，而不是指其中的某個一級學科甚至二級學科。換句話說，中國經濟學是理論經濟學和應用經濟學的總稱。眾所周知的原因，改革開放以前中國經濟學界講的更多的是馬克思經濟學和蘇聯政治經濟學，改革開放之后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經濟學界越來越多地講的是當代西方主流經濟學，無論是理論經濟學學科還是應用經濟學學科，都是如此，從而形成了西方經濟學在我國經濟學教育和科研中成了事實上的主流經濟學的不正常現象。顯然，我國經濟學教育的這樣一種狀況，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實踐的客觀需要是不相稱的，必須進行改革。歷史發展到今天，中國的實踐要求中國經濟學者要更多地講中國自己的經濟學了，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這對于許多中國經濟學者來說可能是具有革命性的事情。

換一個角度來看，也就是從世界范圍的經濟學的狀況來看，我們是否可以做出這樣一個判斷，當代世界和中國實踐的發展，已經對所有現存的主要經濟學理論構成了全面的挑戰，也就是說，全世界都面臨經濟學的革命問題。隨著新的科學技術和產業革命的發展，隨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和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不斷壯大和發展，無論是世界經濟還是中國經濟中的許多新現象新問題，用舊有的經濟學理論都難以進行合理的解釋。也就是說，經濟學面臨一場深刻的革命。假如這個判斷大體上是可以成立的，那么我們就更可以深刻地認識到，我們中國經濟學人面臨難得的歷史機遇，我們要創建的中國經濟學，絕不簡單地只是為了滿足中國發展的需要，而且也是為全世界面臨的經濟學革命做出中國人的貢獻。

3.關于中國經濟學教材體系建設。

如果我們仍然接受現有的經濟學學科和專業分類方法，那么，中國經濟學的教材體系建設可能需要把握兩個方向：一個是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作為理論經濟學的核心教材來建設，二是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理論為基礎和統領，重新編寫理論經濟學其他二級學科的教材和所有應用經濟學教材，只有這樣，才能形成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經濟學教材體系。其中又面臨兩個方面的重大問題：一是如何處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與理論經濟學其他二級學科的關系。我的看法是，應該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為基礎和指導，重新編寫理論經濟學其他二級學科的教材，這樣說并不是要完全否定原有的內容，而是說無論政治經濟學教材還是西方經濟學教材，都要更加注重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為基準和參照對有關內容進行更多的評價。二是全面重新改寫應用經濟學教材，從總體上克服目前過于西化的狀況，使學習應用經濟學的學生能夠懂得如何運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和方法來分析當代世界經濟和中國經濟。這里需要強調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必須繼承和利用好一切被實踐證明屬于科學的各個方面理論成果，中國經濟學及其教材體系的建設必須遵從人類思想和科學發展的一般規律，它必須既是新的，同時又是海納百川的。

中國經濟學教材體系建設是一項艱巨而長期的任務，但是，我們相信，在教育部的大力支持和全國經濟學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中國經濟學理論與教材體系建設一定會不斷取得新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