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刑事證據規則對我國的啟發

摘要：證據規則在國際刑事訴訟程序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不僅對定罪量刑有著合法性的實體價值，而且在追訴國際犯罪的程序上有著正當性的程序價值。因此，證據規則結合國際刑事訴訟程序研究，更能體現其實體法和程序法上的價值。

關鍵詞：證據的可采性證據；相關性；證據規則的比較

一、國際刑事證據制度概述

（一）國際刑事證據制度的基本概念

國際刑法學是由多個學科組成的多元性法律學科。通常來說，廣義上的國際刑法學包括國際法、刑法，這里所稱的刑法既包括實體法也包括程序法的內容。具體而言，其中涵蓋了國際法、國際刑法、人權法等內容。但狹義上國際刑法僅僅是指管轄、證人制度等方面的實體規范，也可以說國際刑法是將程序規范的內容從其整體中剝離出來而僅指實體規范。國際刑事訴訟法實質上是一種程序法，法院在追訴犯國際罪行的個人其刑事責任時如何選擇法律、如何進行程序性的操作在這一法律中都有體現。

（二）國際刑事訴訟證據可采性規則的概念

證據的可采性是在審判實踐中逐漸積累而來的，并最終形成系統的可采性規則。證據的可采性規則是一個純粹的法律概念，它是指建立在證據的關聯性規則，傳聞規則、意見證據規則，任意自白規則、最佳證據規則包括宣誓制度等法庭規則基礎上。

國際刑事訴訟證據可采性規則借鑒、發展了兩大法系證據的采納規則，其本質是篩選出符合法律規定的證據，排除沒有相關性、沒有證明價值，沒有真實性的證據，提高進入國際刑事審判程序中證據的質量。國際刑事訴訟證據可采性規則主要采取了大陸法系法官自由評估的作法，同時適當吸收了英美法系中的相關做法，這將在后文中予以詳細論述。

二、證據可采性規則在國際刑事審判中的運用

根據國際刑事訴訟中的通行做法，一般將證據分為三大類，有口頭證據、文件證據和實物證據。其中口頭證據是指在法庭上證人宣誓后的陳述；文件證據細分為兩種：書面證言，文件性證物。下文將基于以上分類，具體分析各類證據達到可采性的標準。

（一）口頭證據

對于出庭作證的證人證言的可采性，國際刑事訴訟傾向于大陸法系采取自由心證原則，即由法官基于相關性、證明價值，可靠性自由裁量證人證言的可采性。此外，國際刑事訴訟吸收了英美法系的證人宣誓制度，證人出庭作證前需要進行莊嚴宣誓，這一方面顯示了法律的莊嚴肅穆性，另一方面促使證人憑良心講真話，不能作偽證。

在國際刑事訴訟中，證人中有一類特殊的證人即作為被告人的證人。被告接受控辯雙方的詢問有兩種選擇：被告有權放棄沉默權或者莊嚴宣誓后作為證人，如果被告選擇宣誓作為證人陳述，那么其陳述即為證言。

綜上所述，國際刑事訴訟中均承認被告人未經莊嚴宣誓的證言。當然了，未經宣誓的被告人證言的證明力小于經過宣誓的被告人證言。具體來講，如果被告人未經宣誓承認自己的罪行，此證言當然是可采的，但如果被告人未經宣誓的證言只是回答法庭的詢問等，其并非是證據，因此，法官不能通過判斷其是否具有證明價值來判定是否可采，它的價值在于輔助證據的證明作用以及串聯各項證據形成證據鏈。綜上所述，對于證人證言的可采性須依其性質的不同而采用不同的標準予以判定。

（二）書面證言

英美法系中控辯雙方對抗式訴訟模式可以充分保障被告人的權益，然而由于其復雜精細的證據規則導致訴訟效率低下，訴訟程序拖沓，在國際刑事訴訟中這些缺點更加明顯。國際刑事案件往往十分復雜，會涉及到武裝沖突，牽扯到多個國家，其中又摻雜著政治、歷史、宗教，民族等因素，所犯罪行又不同于國內傳統意義上的罪行。此外，由于一些被告人的辯護律師對于刑庭的程序、證據規則不是十分了解，加上曾經并沒有處理過相類似的案件，因此其找到的證人證言往往證明價值低，組織這些證人出庭作證浪費審判資源，造成程序延緩，審判時間被拖延。在這樣的情況下，國際刑事訴訟對證人出庭作證作了靈活處理，在符合法律規定的情況下，允許采用書面證言來代替證人出庭作證。需要說明的是國際刑庭通常稱書面證言為“替代口頭證據的書面陳述”，國際刑事法院通常稱書面證言為“以前錄取的證言”。

（三）文件性證物

在國際刑事訴訟中，相較于書面證言，文件性證物的可采性沒有特別規定，按照可采性的三個判斷因素評判即可。文件性證物的采納標準十分簡單。這樣做的優點是：法庭可用的證據較豐富，有利于法官全面了解案件事實。有了兩大軍事審判留下的經驗，國際刑庭及后期的國際刑事法院對文件性證物的可采性標準予以細化，也是對證據可采性考慮因素的運用。

通常文件性證物是否可采需要考慮此證據是否具備相關性、證明價值，可靠性。在實踐中，對此問題還有變通處理：法庭允許控辯雙方就之提出異議，如果異議成立，法官可以自由裁量不予采納。當然了，這種異議沒有確定的理由，而是依據每個案件的具體情況由雙方提出。需要注意的是，文件性證物往往伴隨著最佳證據規則（the best evidence rule），即要求書證應為原件才是最佳。最佳證據規則在國內審判實踐中適用是沒有異議的，然而，在國際刑事訴訟中并不倡導最佳證據規則，不要求文件性證物提供原件。如果復印件具備相關性、證明價值，可靠性仍然可以采納。在國際刑庭審理的案件中，文件是原件還是復制件的問題只和證明力有關。

三、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對我國證據法的啟示

對我國追訴國內罪行證據立法的借鑒。如前文分析所見，作為一個獨立于我國司法體系的國際刑事司法中適用的證據規則，其在很多方面的規定是我國所沒有的、或者是比我國的規定完善得多的，相較于我國證據法的簡單、粗陋，實在是有很多具體制度可以借鑒，就像是英國、美國、德國、法國等國家的證據規則都有我們可以借鑒之處一樣。但是正如筆者反復強調的，這種借鑒不是照搬，也不是一個一個單獨進行的，證據法和訴訟法一樣，具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效果，照搬或單獨討論某個制度的借鑒很多時候是幼稚的行為。

鑒此，在本文的最后，筆者僅羅列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對我國刑事證據立法借鑒和啟示意義最大的幾個方面如下：

一是證人保護制度。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9條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應當保障證人及其近親屬的安全。對證人及其近親屬進行威脅、侮辱、毆打或者打擊報復，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尚不夠刑事處罰的，依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證人在偵查期間，有權要求對自己的姓名保密，在整個訴訟階段對自己的報案、舉報行為保密。可見，我國的證人保護主要是事后的保護，更多強調的是公檢法的保障證人安全的責任，缺乏具體的可操作行的措施，證人要求保密的權利也有待證人自己主張才可能實現。這對于解除證人的擔憂、促進證人作證并出庭作證是遠遠不夠的，也是我國證人出庭作證率低的重要原因。

筆者認為，上述保護性措施可以為我國選擇性借鑒，在一些涉黑或集團犯罪案件中，可以考慮比較多地借鑒上述證人保護性措施，防止證人身份向辯方以外的公正和媒體披露，減少這種案件中證人遭受侵害的幾率；在普通的刑事案件中，防止公眾和媒體知悉證人身份的必要性較小，但是這些措施也可適當采用，比如被害人不愿當著被告人的面作證時，尤其是在如強奸等案件中。

二是證據種類及書面證言的采納條件。

我國《刑事訴訟法》中對證據種類的規定缺乏統一的區分標準，既不能涵蓋所有可能的證據，也不能為不同證據的運用提供指引。筆者認為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中遵循的證據種類劃分非常科學，值得我國借鑒，尤其是國際刑事法院的規定。

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對證據種類的這一劃分克服了我國證據種類的缺陷，我國可以以此為借鑒，一方面無須要求所有證言以口頭方式提供，而是允許采納書面證言，另一方面對書面證言的采納不能繼續像現在這樣，毫無限制、毫無節制，而是設定若干條件，如最主要的條件可以參考《ICC》規則第68條的規定：如果提供以前錄取的證言的證人不出庭，但檢察官和辯護方雙方在錄取證言時有機會向證人提問，可以采納；如果提供以前錄取的證言的證人出庭、不反對提出以前錄取的證言，而且檢察官、辯護方及法庭有機會在訴訟程序中向證人提問，也可采納。

三是證人的不自證其罪特權。

我國沒有確立不自證其罪特權，不論是被告人的還是證人的。被告人的不自證其罪特權即沉默權，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和兩大法系的規定并無本質區別，都承認被告人有權沉默，也有權選擇作證。筆者認為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中對證人的不自證其罪特權的規定具有特殊性，值得我國借鑒。

我國沒有確立證人的不自證其罪特權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擔心由此造成證據難以收集也是其中的重要考慮，筆者以為，如果我國借鑒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對證人“不自證其罪特權”的這種界定，可以很好地解決證據收集難和證人權利的保護的問題。

以上國際刑事訴訟具體證據規則、制度對我國的借鑒，僅是“一管窺豹”，更深入、透徹的分析探討還有待進行。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還有一些重要的具體規則、制度對我國的借鑒意義，筆者無意在此詳述，畢竟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只是我國證據法借鑒的一個對象，而它對于我國的最大意義在于它是國際刑事司法適用的證據規則，即使我國沒有加入《羅馬規約》，按照《規約》的規定，國際刑事法院的“長臂”是能夠伸向我國國民和伸到我國領域內的，國際刑事司法離我們并不遙遠。

四、結語

本文以國際刑事法院中的證據可采性的發展，具體包括證據可采性的產生與發展、證據可采性的考慮因素，與證據可采性規則相關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以及傳聞證據的可采性，證據可采性在實踐中的運用。中國證據規則中也有不完備，需要借鑒國際刑事訴訟證據規則，例如，中國證據采納的一般標準以及書面證言的采納標準。通過對比、完善中國證據制度，不僅有利于優化中國證據制度，提高法律質量，完善審判程序規則，而且有利于中國在今后參與國際刑事訴訟案件中順利追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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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金津延（1992—），女，朝鮮族，吉林延吉人，刑法學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基本理論與實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