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婚姻中的“制動器”

摘 要 婚姻自由是我國婚姻法的一項基本規則，包括結婚自由、離婚自由。但婚姻作為復雜的法律關系，自由并不意味著對婚姻關系的輕視放縱，而是基于國家法律的監督管理之上對合法權益的保護。離婚冷靜期作為新納入的一項制度，像是婚姻的制動器，目的在于抑制草率型、沖動型離婚，避免引起離婚大潮，避免衍生更多社會疑難問題，減少負面沖擊。在肯定其積極意義的基礎上，對于它的適用情形以及相關的實踐問題上還存在進一步的探討和分析。

關鍵詞 婚姻態勢 離婚冷靜期 司法實踐

作者簡介：白晨璐，西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2019級本科生。

中圖分類號：D923.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11.096

一、我國的婚姻態勢

（一）離婚率不斷上漲

離婚，是指夫妻雙方通過協議或訴訟的方式解除婚姻關系，終止夫妻間權利和義務的行為。自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以來，抓眼球的離婚數據暴漲，而結婚率持續走低。根據民政部和國家統計局公布的統計數據，我國從2001年起，離婚率已保持15年及以上的增速。2019年，全國離婚登記已辦理了415.4萬對。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婚姻的解除，必然是成年人理智思考后達成的合意。

但不可否定的是，草率性、沖動型離婚也不在少數。離婚冷靜期為了抑制這類型的婚姻，作為一項新生制度被納入了《民法典》中。

（二）離婚率上漲原因

1.現代觀念的沖擊

隨著社會的不斷開放與包容，“離異”這件事不再像從前一樣被社會各界所攻擊。當代年輕人接受了新式的婚姻觀念，不再將婚姻看作捆綁，不再將人生押注到婚姻當中去。社會各界對于離異群體保持著包容的態度。當代民眾更加注重自我利益和自身的喜怒悲歡。當認為婚后收益小于婚前收益時，便認為此時的婚姻締結屬于低層級的婚姻，不再愿意維護這樣的一層關系，不再隱忍和退讓。在個人意識覺醒后，擺脫了低層級的婚姻模式。①

2.女性越來越具有話語權

從歷史角度來看，中國傳統觀念奉行“三常五綱”，家庭觀念深入人心。從封建角度來看，女性處于“被物化”的地位，女性在婚姻中的自主權得不到體現。而隨著社會經濟不斷發展，女性越來越參與到工作生活中，收入和勞動在女性所追求的目標比例中越來越大。在婚姻中，性別分工的優勢不再明顯，女性在不滿足婚姻狀態的前提下，越來越具有自主權，選擇婚姻、選擇家庭。

3.敢于說“不”

對于已知“死期”的婚姻，例如曾在家庭中遭遇家庭暴力、遭到婚后出軌且當事人無法原諒、重大財產糾紛導致婚姻關系無法修復……都必須走司法程序來解除婚姻。對于這樣一段婚姻，離婚對于雙方當事人無疑是一種解脫。

4.基于離婚程序成本低而產生的對婚姻的輕視

不可否認，仍然存在沖動型的離婚行為。2003年的《婚姻登記條例》廢除了作為離婚前置程序的審查制，離婚不再需要雙方當事人開具介紹信，只要雙方當事人達成離婚合意后，到離婚登記機關申請離婚即可，離婚的程序成本降低。②這導致離婚速戰速決，為社會造成了負面影響，遺留下社會問題難以解決。

二、離婚冷靜期的探索

（一）萌芽

1994年《婚姻登記條例》規定，對申請離婚的雙方當事人要進行離婚登記審查。2003年的《婚姻登記條例》廢除了離婚前置程序的審查制。2003年的此項行為目的在于維護個體的權利，避免公權力過度干預私權利的不自由。雖然廢除了這項制度，離婚審查制度對于離婚的謹慎態度和區分態度得以保留，對未來的實踐起到了原則性的指導作用。

（二）探索

登記離婚中：上海市婚姻登記處在2004年采取了發放“離婚告知書”的方式，目的在于雙方當事人可以冷靜下來重新考慮是否確定解除婚姻關系。③這一初期探索實踐經過了不斷的試水，挽救了不少婚姻關系。同時，這一實踐并不針對于全部的離婚當事人，這意味著冷靜期這一實踐大部分針對于沖動式和草率式的雙方，具有人性化。

訴訟離婚中：法院對于離婚案件的審判中，首次審判基本不會同意雙方當事人的離婚請求，尤其是在雙方已有未成年子女的情況下。在非沖動情緒的引導下，當事人隨后會有6個月的冷靜時間。山東省武城縣人民法院在過去四年中，已有70%的案件通過冷靜期以調解或撤訴的方式結案。四川省安岳縣人民法院于2018年發放《離婚冷靜期通知書》，給了雙方當事人充足的思考時間。2019遼寧省高院在貫徹落實最高院的《意見（試行）上規定了人民法院可以設置三個月的離婚冷靜期。同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在民法典草案中規定，自婚姻登記機關收到離婚登記申請之日的三十日內，任何一方不同意離婚的，可以向婚姻登記機關撤回申請。④⑤

（數據來源：民政部和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公開數據。）

（三）確立

2020年5月，民法典正式頒布，將離婚冷靜期正式納入了法律體系中。離婚冷靜期從時間走入了立法，這都是基于我國地方司法實踐中所得的豐富經驗。

三、離婚冷靜期的實踐應當富有彈性

《民法典》中第1077條規定：“自婚姻登記機關收到離婚登記申請之日的三十日內，任何一方不愿意離婚的，可以向婚姻登記機關撤回離婚登記申請，前款規定期間屆滿后三十日內，雙方應當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發給離婚證;未申請的，視為撤回離婚登記申請。”這意味著，如果協議離婚，雙方需要首先等待三十日，最短三十一日可辦理妥當離婚登記，而最長則需要六十天，一旦超過六十天，則自動視為撤回離婚登記申請。

（一）在訴訟離婚程序中

基于保護未成年子女，維護家庭穩定，抵制家庭暴力的原則，法院對于此類離婚案件，都不該受冷靜期的限制。例如家暴，是法院直接判決離婚的法定事由，屬于離婚冷靜期事件中的例外情況，地方及司法機關應當彈性的執行民法典，進一步的細化和完善相關細節。且這類案件中，應該依法快速判決解除婚姻關系，并且在訴訟程序期間，對受害一方的當事人予以人身財產安全的保護措施。

（二）離婚冷靜期的期限

離婚冷靜期的設置目的是挽救婚姻，避免沖動型離婚。但婚姻的可挽回程度不完全取決于冷靜的時間長短。為了避免“一刀切”，婚姻雙方當事人應該根據實際情況的不同設置不同梯度的離婚冷靜期，并且在該期限內，對雙方的權利義務進行進一步的細化和規定。⑥

（三）離婚冷靜期中的適用

現實生活中并非所有婚姻都具有可挽回的可能，對于感情確認完全破裂無法修復、過明顯過錯造成一方身心利益損失的死亡婚姻，應當準許直接離婚。離婚冷靜期在實踐中應當具有彈性，在冷靜期內予以一定的確認程序，保證受害方的利益，避免離婚冷靜期的錯誤適用為受害方帶來不必要的延長痛苦。

所以是否應當設立“離婚快速通道”，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四、意義

在我看來，一切法律制度的出發點是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離婚冷靜期的設立初衷也是同樣。在婚姻自由中，離婚自由是其重要的內容之一，離婚冷靜期的目的在于從社會消極的婚姻態勢出發，尋求一種創新的離婚制度模式，在情理之中挽回可挽回的婚姻，在理和法中尋求一個平衡點，進而推動家庭乃至社會的和諧。離婚冷靜期的出臺，使得離婚程序不再簡單，增加了離婚當事人的時間成本，給足了雙方當事人充足的冷靜時間。

但不可否認的是，離婚冷靜期帶來的后續問題也不是輕易可以得到妥善解決的。在冷靜期期間，雙方很可能因為財產、撫養權等問題重新引發爭執，雙方在漫長的期限里不斷糾纏，延宕難決，無疑使傷害無限延長。

當我們回頭再看婚姻時，都會明白，結婚是一段關系的建立和開始，離婚則是一種關系的解除和消滅。作為中國人，我們總不愿意“散”，總是趨于“合”以求得圓滿。但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婚姻和家庭的這一切都是每個人不斷學習經營的必修課，畢竟家是承載幸福的最大容器。

但最大的不幸也許不是離婚，不是解除一段關系，也不是糾纏于復雜的財產關系里，而是不快樂，以及受傷害。

注釋：

① 鄭靜燕.淺析我國婚姻現狀及其離婚冷靜期的實踐探索[J].法制與社會，2020（10）.

② 2003年《婚姻登記條例》.

③ 2004年11月3日 第五版《人民日報》“上海離婚者激增三成，11月起將發放離婚告知書”。

④ 鄭靜燕.前習我國婚姻現狀及其離婚冷靜期的探索.2020年4月.

⑤ 四川省安岳縣人民法院2017年發布的“離婚冷靜通知書”。

⑥ 呂橋.民法典視角下離婚冷靜期制度探析.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