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疫”而行

張張

從來沒有像2020年這樣，那么盼望春天。

往年，到雨水時候，吐魯番已經看不到冰雪了，但2020年好像所有的事都與往年不同。雨水這天，村里降了溫，天氣比前陣子冷了許多，獵獵的風像巨大的冰做的掃把掃著空空的村莊。聽說烏市還下了雪。這兩天村委會的屋檐，原本嘩啦啦地往下流融雪，現在又掛起了一排排冰柱，短短長長，向外刺著寒光。

早上，和我一起到村里協助開展防疫工作的老文問我星期幾，我說星期二吧，他說昨天吃的是包子，今天應該是星期三，該吃拉條子了。這已成為我們記日子的習慣，因為村里食堂中午的伙食每天都不一樣，周一抓飯，周二包子，周三拉條子，周四米飯，然后繼續拉條子和米飯，周日沒有晚餐……聽老文這么一說，我才想起看手機的日歷，是2020年2月19日，雨水。到村里以來沒算過日子，現在乍一算，卻發現已經來村里20多天了，倏忽感慨日子過得快。

在村里的每一天，都出奇的相似。只要睜開眼就會打開手機，看新冠肺炎的確診病例，攀了，落了，治愈和死亡的差距，升了，降了；再看疫苗和“特效藥”有沒有消息；又看看還有哪些謠言昨天還在朋友圈生龍活虎，今天卻像死老鼠一樣被人唾棄……每天心里都會跟著這些消息，高興一陣兒，失落一陣兒，然而，每一天又充滿希望，每一天都在等待驚喜，每一天又都希望第二天會出現驚喜，每一天卻又希望是戰勝“新冠病毒”的最后一天，第二天便是舉國歡騰的勝利日。照例，每天村里開完早派工，我們下沉干部就會隨工作隊和村干部入戶，測量體溫、代買蔬菜、代買藥物、提醒村民家中消毒，查看村小組路口的防疫監測點，詢問過往車輛的來龍去脈，登記每家每戶有沒有外來的人員，叮囑那些在家里實在憋不住跑到巷道里溜達的村民趕緊回屋……就這樣幾件事，卻要從太陽升起干到夕陽西墜，即便如此，還是感覺不夠用。

我們在的村屬于城郊村，村里有4200多個村民，算是大村，工作隊、村干部加我們這些人只有不到40人，除去村“防疫”辦的幾位專門負責每日報表、材料、迎接市縣鄉三級檢查的人員，是不到40人服務4200多村民的比例。病毒是無情的，又是無孔不入的，所以基層的防疫工作就不能粗枝大葉，要細如針尖，要密如蛛網。全村4200多人，每個人的情況我們都必須要掌握。所以，這每日看似簡單重復的工作量，但真真要干起來，沒有些韌勁誰也扛不下去。

何，是工作隊員，她負責一組的包片，除了每日兩次入戶測體溫，還要幫著片區的村民代買電費、水費、蔬菜等事宜。在她的包片有一戶是偏遠人家，離村委會大概2公里多的路程，一個來回要6000多步。今年的冬天雪特別多，通往那個偏遠戶的小路上積雪能蓋到褲管，然而，何每天都堅持要去，雖然有時大雪能瞇了眼睛，雖然深一腳淺一腳，雖然偶爾在路上碰到幾條大型流浪狗，讓她踟躕不前，但她還是每天堅持要去，她說，去了心里才踏實。

高，是個村干部，一個90后的丫頭子，薄薄的身子，去年才考得編制，家住得離村不遠，但也是好久沒回去過了。她的包片在五組，負責30來戶村民的體溫測量和居家時所需的日常物品購買，有時由于其他包戶干部有臨時任務，她就幫著跑，一天下來累得腿軟。前陣子她得了感冒，在村醫務室拿了藥吃，雖然緩解了，但鼻涕還一直流著。戴口罩呼吸不暢，但又不能不戴，就用餐巾紙在口罩里墊著，口袋里裝著一包紙，浸透了就換新的。別人讓她休息，她說，她是入黨積極分子，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阿依仙木，是村里的村醫，最基層的逆行白衣天使，一個人把全村二十余家隔離戶的防疫檢測工作扛起來，24小時在崗待命。誰家老人病了，誰家孩子傷風感冒，誰家需要常備藥，她是第一個知道，第一個到現場。她說，她有醫學知識，隔離戶由她一個人檢測，可以減少不必要的感染，她也放心……

在村里這些日子，我能從每個沖鋒在防疫一線的干部身上找到何、高和阿依仙木二人的影子，他們日復一日地做著同樣的事，甚至瑣碎得不值一提，不被理解。一日兩次測量體溫，入戶排查外來人員，代買各種各樣生活必需品……有時，遇到村民的不理解，他們解釋；有時，遇到代買生活用品的村民責難，他們微笑以對；有時，家里人有點事，他們幫不上一點點忙，只能隔著手機視頻安慰幾句，然后，默默地流淚，再無其他……

然而，在他們身上，我卻看到了光。

當你居家“抗疫”，享受一家人安逸生活時，他們的光或許正照在頂風冒雪的入戶路上；當你躺在溫暖的屋里，向身邊人溫柔地道聲晚安時，他們的光或許正堅守在寒風瑟瑟的防疫檢測點旁；當你在家做完了所有抖音上學的菜，而為下一頓吃什么發愁時，他們的光或許正奔行在為你為我代買蔬菜水果的夜里……

他們是向“疫”而行的光，是早于春天的第一縷照向人間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