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守鵬
(云南民族大學,云南昆明 650500)
人類生存下去的基礎和前提就是能從生存環境中謀取衣食和居所。生計是獲得吃住等條件來維持生存的一種方法和手段。“生計方式是每個人類群體為適應不同的環境所采取的一系列謀生手段[1]。”在各種生計中,獲得食物是人類最重要的生計,而如何獲得食物,就需要依靠人類所在的自然環境條件。哈尼族在云南是很古老的幾種民族之一,經過歷史的發展和演變,形成了眾多具有鮮明地域特色的支系,每個支系在自己的生存地域內形成了一套適應于當地的生計方式。“生計方式不但是每個民族基本的食物來源,還是每個民族或每個支系文化形成的重要組成部分[2]。”在云南綠春縣平河鎮生活的這些哈尼族,在所特有的歷史背景以及地理條件下,形成了傳統的生計方式。建國以來,哈尼族就開始嘗試其他的生計方式。改革開放以后,社會經濟不斷快速發展,在此情況下,哈尼族的生計方式發生了變遷,并在這種變遷中不斷調整,并去適應現代的生活。
平河,在綠春縣東南,東鄰金平,北接元陽,西倚三猛鄉、騎馬壩鄉,西南鄰半坡鄉,東南與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相鄰。全鎮面積460.31km2,國境線長123km,居民以哈尼族為主。哈尼族多自稱哈尼,平河的車里、新寨、東哈、折東四村哈尼族自稱“果作”。哈尼族從南詔大理時期即來到平河地區,是平河鎮最古老的世居民族。此后,鎮境內不斷地有哈尼族遷入。據平河鎮政府調查,2018 年末,平河鎮有34438 人,包括哈尼族29458 人。
平河鎮均為山地,地勢南北高,東西低。境內群山蜿蜒,河谷深切,多陡坡,少平地。哈尼族聚居區山高谷深,海拔高度從300 多m 至2800 多m,哈尼族把村寨建在向陽的半山腰上,因為800m 至1800m 的海拔是人類理想的居住地。村寨后面上至山頂,哈尼人讓其保持生長著茂密的原始森林,這里云遮霧罩,氣候寒冷,雨量充沛,是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天然水庫。哈尼族在這樣的自然地理環境中,形成了自身獨特的文化體系,但在哈尼族160 多萬的人中,平河鎮哈尼族人口數量相對少,并且平河處于江外邊疆地區,一直沒能夠得到足夠的關注。因此,本文以平河鎮哈尼族的生計方式為切入點,認識平河鎮哈尼族的生計方式及其變遷,隨后進一步分析出現這種變遷的原因,這將是一個認識平河哈尼族社會文化和生活的重要途徑。
2.1.1 刀耕火種的稻作文化
哈尼族的農耕稻作歷史悠久,早在《尚書·禹貢》中就有“和夷”所居之處“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厥賦下中、三錯[3]。”的記載,這說明哈尼族的先祖“和夷”夏商時期就在“諾瑪阿美”,即今大渡河雅礱江一帶開始了農耕定居生活。據《蠻書·云南管內物產》記載“蠻治山田,殊為精好,灌田皆用源泉,水旱無損[4]”。這又說明哈尼族的先祖和蠻在隋唐時期就進入云南,刀耕火種、遷徙游耕,幾經周折,最終找到適宜的地區,開始了進入哀牢山定居農耕的新生活。哈尼族把村寨建在向陽的半山腰上,村寨后面至山頂是“森林”水庫,村寨前面下至河谷,哈尼人開墾出層層梯田,這一區域氣候較熱,濕度大,適宜稻谷生長。高山水源流經村寨,灌入水田,形成了優越的農耕文明。
西南的每個民族的傳統生計方式中都會出現刀耕火種,《華陽國志·南中志》中記有,牂牁郡“俗好鬼巫,多禁忌,畬山為田,無蠶桑。頗尚學書,少威儀多懦怯。寡畜產,雖有僮仆,方諸郡為貧[5],”說明西南少數民族在漢晉時的主要生計就是刀耕火種。哈尼族耕種的田地既包括水田,也包括旱地,以水田為主。哈尼族對開挖梯田的方法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一般會選取土質松軟并且水源豐富的斜坡向陽地方,冬季要砍樹燒荒,經過改造,成旱地之后,先耕種幾季,再來挖溝引水,把旱地改造成梯田。哈尼族的重要作物有水稻、玉米、蕎麥、馬鈴薯、豆類、其他果蔬、藍靛等,玉米、馬鈴薯的種植開始于明代中后期。據哈尼族有關史料,最遲在明清時期,平河鎮地區也開始使用牛耕。對于古代經濟史研究,牛耕一般是衡量古代農業發展水平的標志,牛耕的推廣能夠說明當時的農耕技術已經有長足的發展。
2.1.2 畜牧
在哈尼族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是祭祀,最重要的祭品有牛、豬、雞等,因此,畜牧也成為哈尼族的輔助生計之一。牛、馬等大型牲畜可以用于生產和馱運,雞、鴨、豬、羊等小型牲畜就為家庭提供肉食、用于出售。看文獻記載,哈尼族所蓄養的牲畜有豬、羊、牛、雞、狗等,最為普遍的是飼養豬和羊。在農業生產中牛被廣泛應用于耕地,因此對牛的飼養相當成熟。有用于耕田畜力的水牛,有提供肉食或作宗教祭祀的黃牛。作為一種重要的生產生活資料,牛成為財富的象征之一。
采集和捕獵是早期游牧與農耕民族最早從事的生產活動之一。同樣西南少數民族的生計方式之一也是采集和捕獵,所以,從事農耕生活之前,哈尼族也經歷過狩獵和采集這一階段。游獵和采集就是根據自己的需要,去尋找生態系統在代謝過程中產生的剩余能量,一般是指以狩獵動物、采集生活區域內植物的辦法來獲取生活資料[6]。每個民族有其特有的采集和捕獵對象,見于記載的主要有蜂蜜蜂糟、蛇類、薪柴、魚蝦類、毒蟲、鳥類、菌類等。
綠春縣的哈尼族從事農業生產由來已久。據當地哈尼族口述史,早在宋代,岔弄河和阿迪河兩岸的山腰上就有了梯田。但農業生產工具直到清代中期時,除有極少的由外地引進的鐵制刀鋤外,普遍使用竹木農具,當時狩獵和采集還占有相當比重。對于哈尼族的糧食作物,最早是口述史記載約宋末時已開始種植水稻和旱稻,至清代中期,仍以水稻旱稻為主,兼有小麥、包谷(即玉米)、大豆。新中國成立后,基本上進行精耕細作,還有少量的刀耕火種,引入雜交稻等優質品種、玉米等優質品種,大豆、玉米等混種,由于小麥種植對自然植被破壞較大,新中國成立后即限制發展。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后,小麥的種植由于地劃小分散,種植面積驟減,大豆則由于品種退化兼地力下降,產量越來越低。生計方式開始變得多元化,以外出務工為主,夾有種地,當地也有種重樓,作為新開發的作物。東斯村的尼龍村民小組,全小組40 戶,外出務工也有20 個人,主要種雜交稻,夾有紅米。經濟作物主要是茶葉,每家都至少種了2 ~3畝的臺地茶。犁田現在都用鐵牛,以前是水牛,每家每戶都有鐵牛。由于草果需要充足光照,必須種在山頂,而旱季山頂的草果會缺水,所以尼龍小組不種草果。
大多數都生活在貧困山區的哈尼族農民,都是當地政府的重點扶持對象,自改革開放之后,從開始的物質扶持到提供技術扶持,到現在的“美好家園”建設和精準扶貧等多政策扶持,每年還免費提供種植作物所需的化肥和農藥。除此之外,當地人能申請到一年免息貸款,用于購買農藥、化肥等。每個邊境地區農民還有上千元的邊民補貼等。類似這樣的優惠便民政策,以國家層面自上而下的力量推動了中越邊境哈尼族的生計方式變遷以及當地社會經濟的發展。在習近平總書記上臺后,更加關注“三農”問題,國家對各民族地區的扶持政策也得到加強。
實現資源優化配置的有效形式之一是市場經濟,哈尼族農民作為市場的主體具有自主性,在開放性的市場中,利用市場交換的關系,依靠市場供求和價格機制,不斷調整自身的生計方式,實現自身利益。
“要致富,先修路”的口號說明交通的重要性,少數民族生計方式多樣化的基本條件是對外交通的完善。各級政府的交通發展目標都以“縣鄉相連、村組相通、區域一體、四面環合”為標準,大力推行農村“村村通”建設。哈尼族種植的果蔬、重樓等藥材被外地商人看中,但以前交通不便,導致不能及時的向外運輸。而今綠春等地的交通非常便利,哈尼族的產品能及時的送往外地。同時,平河鎮等中越邊境地區也因交通便利,農民開始調整生計方式,如外出打工等,與外界不斷接觸,哈尼族的傳統觀念也發生了改變。
中越邊境哈尼族農民的生計方式同樣也從以前的主要依賴狩獵采集,兼有刀耕火種或游耕,到現在在國家政策扶持下,農民自我思考努力下,形成種植水稻等傳統作物,引入熱帶花卉等特色作物,外出務工等多元化的生計方式。從生計方式的變遷中,可以看出,巨大的推動作用是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的改變,從而也引發了哈尼族社會結構的變化,在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的共同作用下,導致了哈尼族農民大規模的社會文化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