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芳 謝琳燦
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是關系國家發展全局的重大戰略。長江經濟帶覆蓋我國11省市、橫貫東中西部,歷來是我國國土開發和區域經濟發展最重要的東西軸線,也是新時代引領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性區域。回顧長江流域經濟70年來開放發展的歷程,總結現階段開放發展的主要特征,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開放對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
總體來看,新中國成立70年來,長江流域經濟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中流砥柱作用。長江經濟帶國土面積雖然只占全國的1/5,但人口和生產總值均穩超全國的40%,生態資源多樣,科教資源富集,上中下游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基礎各異、特色鮮明,是新中國70年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的重要縮影。
新中國建立之初,工業布局偏集于東部沿海地區,以上海為中心的長江三角洲地區占到全國工業的20%以上。在均衡發展戰略的指導下,新中國“一五”計劃時期,武漢、成都等內陸城市相繼建立大型工業基地,為內陸地區奠定了工業基礎;20世紀60年代中期,攀枝花、綿陽、遵義、凱里等四川、貴州多地成為新中國新興城市和科研基地。這一階段,國內相對穩定的環境為長江流域經濟發展提供了機會。長江沿線地區利用百業待興的歷史機遇,充分發揮自身的經濟發展經驗,實現了經濟的復蘇與發展,為后續經濟快速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1]。
該階段以1992年為界,實際上可以劃分為前后兩個發展時期。長江流域經濟在20世紀80年代仍處于自主發展的階段,我國的對外開放由東南沿海起步,開放的區域逐漸擴大到長江沿線地區。1985年,長江三角洲被確定為三大經濟開放區之一。1990年的上海浦東新區開發,開始真正帶動長江三角洲及整個長江流域經濟進入高速發展階段。1992年鄧小平同志南方談話和黨的十四大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目標后,以長江三角洲地區為核心[2],以浦東開發開放為龍頭,大量國際資本和民間資本開始進入長江流域地區,長江流域經濟在國家經濟發展中地位明顯提升。1992年長江沿線地區GDP總量為9713.75億元,2012年增至235914.95億元,占全國的比重也由36.1%上升到43.8%。這一時期,長江流域開放型經濟規模越來越大,充滿活力的大型城市群迅速崛起,經濟社會蓬勃發展。
2013年以來,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被確立為新時期國家重大發展戰略,長江經濟帶發展思路逐步明確,進入到全新的戰略引領發展階段[3]。李克強總理在《2014年國務院全國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提出要“打造黃金水道,建設長江經濟帶”。2016年,國務院印發《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對交通網絡、產業布局、生態環境、城鎮化發展和對外開放等做出了一系列部署,長江經濟帶發展與“一帶一路”建設、京津冀協同發展共同構成了黨的十八大以后區域經濟開放發展的三大核心戰略。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深入長江沿線考察工作,對長江經濟帶發展作出重要指示批示,明確了“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的戰略導向,強調要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和可持續發展。2018年,長江經濟帶GDP總量已達40萬億元,在全國占比進一步上升到45%。長江經濟帶已經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產業門類最齊全的產業發展帶,我國經濟增長的“發動機”和“壓艙石”。
2013年至今,長江經濟帶作為我國空間經濟格局最重要的組成單元,在全國對外經濟中的地位進一步鞏固和提升。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國際合作中心最新發布的《2018年中國區域對外開放指數報告》[4][5]顯示:過去十年長江經濟帶11省市對外開放度總體穩步上升;下游的上海、江蘇和浙江始終占據全國領先地位;中游的湖南等省份近年來開放度快速躍升,進入全國前列;上游的貴州等西部省份排名雖一直相對靠后,但十年間絕對開放度也有較大提升。總體來說,順應全球化趨勢,持續穩步擴大開放,充分利用區位優勢、特殊經濟區和創新政策手段等具有的強示范帶動效應,不斷突破資源環境條件制約,已經成為長江經濟帶引領國內區域經濟高速發展的重要經驗。
總體來看,長江經濟帶的區域國際貿易規模和質量走在全國前列。2018年,長江經濟帶11省市進出口總額超2萬億美元,約占全國44%。但經濟帶的國際貿易主要聚集在下游省份,2018年滬浙蘇皖四省國際貿易比重占全經濟帶的82.6%;中游的湘鄂贛和上游的川渝云貴分別僅占10.2%和7.3%。從最近三年的數據來看,中上游地區的國際貿易在全經濟帶占比實際上已有所提升,但短期內仍無法改變以下游為主的格局。同時,經濟帶的國際貿易發展特色鮮明。江蘇省作為傳統的加工貿易大省,出口轉型升級穩步推進,2014年一般貿易超過加工貿易成為第一大出口方式,且機電產品出口近年來穩超65%,基本上已完成從代工產品出口到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品出口的轉變。中游地區的內陸型經濟特征明顯,總體出口遠大于進口,且出口商品以資源密集型、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高技術產品占比不高,高附加值產品更少。但是,江西省2018年機電產品出口增長較快,全年出口近千億元,超過全省出口總值的40%。
長江經濟帶的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傳統上也是以下游地區為主,但近年來中上游地區承接了大量下游地區外向型轉移產業,上中下游產業分工和協同初見成效,帶動了整個經濟帶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見圖),吸收使用外資規模創歷史新高,質量進一步提升。2018年各省外商投資金額加總后高達1400多億美元,較2012年增長超40%。中上游地區實現快速增長,湖南、貴州等省份高技術制造業和高技術服務業均保持較高增速,產業結構持續優化。下游地區則通過高水平的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政策,推動營商環境與國際接軌,第三產業利用外資水平迅猛提升,2018年上海第三產業利用外資占全部利用外資比例接近90%,現代服務業發展水平迅速提升。
同時,經濟帶對外投資合作保持平穩有序發展。2018年,長江經濟帶沿線省市非金融類直接投資442.56億美元,占全國比重約45%。對外承包工程完成營業額823.18億美元,新簽合同額706.14億美元,對外勞務合作等派出各類勞務人員18.04萬人。沿線省市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投資合作穩步推進,僅江蘇全年就新增“一帶一路”沿線對外投資項目235個,比2017年增長46.8%,中方協議投資額23.1億美元。以“一帶一路”建設為統領,部分省份的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成效顯著。浙江省已建和在建的境外園區有12家,分布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串聯起東南亞、中亞與歐洲,跨洋拓展至北美,初步形成共同發展新格局。
以自由貿易區、綜合保稅區、邊境經濟合作區、轉型升級示范區等為代表的特殊經濟區域穩步發展,為長江經濟帶的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提供了實實在在的平臺載體。以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為先鋒,自2013年至今,國務院批準的18個自貿試驗區中有7個位于長江經濟帶,對整個經濟帶的開放發展起到了強大的示范帶動作用。上海自貿區掛牌成立六年來,在投資、貿易、金融與綜合監管等領域不斷進行制度創新,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日趨完善,積累了較為豐富的改革開放經驗,成為我國新一輪擴大對外開放的最前沿。中上游地區依托“一帶一路”向西開放的推進力度不斷增大,沿江沿邊口岸基礎設施建設不斷完善,內陸自貿區、跨境電子商務區、保稅區等新型開放平臺在成都、重慶等中西部重點城市蓬勃發展[6],并且已經實現通關、檢疫和產品標準等領域一體化整合,有力地推動了相關地區融入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
建設國家級轉型升級示范開發區,通過因地制宜引導產業轉移和承接,有力推動了長江經濟帶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和上中下游地區的良性互動。據不完全統計,近年來已有累積超過千億元的產業由上海向武漢、重慶和成都等中上游城市轉移落地,產業轉移項目也由初期制造業為主轉向電子信息類。以成都高新區、重慶高新區和杭州自創區等為代表,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建設成效顯著,逐漸吸引和匯聚全國乃至全球的優質創新資源。此外,2019年10月國務院批復了《長三角生態綠色一體化發展示范區總體方案》,預期將探索走出一條跨行政區域共建共享、生態文明和經濟社會發展相得益彰的新路徑。
近年來,長江經濟帶相關省市積極主動作為,把握與“一帶一路”建設深度融合的歷史性機遇,通過軟硬兼顧,大力提升經濟帶與國際國內的互聯互通水平,創新開辟了多個國際合作新平臺和新通道。上海2019年再次成功舉辦第二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181個國家、地區和國際組織參會,3800多家企業參展,實現“越辦越好”,成為新時代中國對外開放市場的前沿和標志。中國-南亞博覽會至今已在云南成功舉辦五屆,成為中國與南亞國家經貿交往的重要平臺。2018年南亞博覽會共有87個國家和地區參會,簽約金額超過5000億元,國際影響力穩步提升。2010年重慶始發的中歐班列品牌逐步形成,已經實現常態化、規模化運行,運量快速增長,輻射范圍快速擴大。2018年,國內開行城市達56個,可通達歐洲15個國家49個城市,其中從長江經濟帶開行列數占全國的60%。特別是重慶果園港開行的水鐵聯運中歐班列,已經實現中歐國際貨運大通道與長江黃金水道無縫銜接。2019年以重慶為核心樞紐的西部陸海新通道方案獲批,其北接絲綢之路經濟帶,南連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協同鏈接長江經濟帶,將促進相關地區交通、物流、商貿及產業深度融合,重塑中西部地區對外開放新格局。這些軟硬舉措的陸續落地,推動長江經濟帶相關省份國際口碑和影響力穩步提升,全面開放新格局初步形成。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經濟從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持續推進體制機制創新,進行全流域“一盤棋”的總體謀劃,以更高水平開放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打造具有全球競爭力和影響力的大河流域經濟帶,是新時代賦予長江經濟帶的歷史使命[7]。
長江經濟帶是“一帶一路”在國內的主要交匯地帶,要統籌沿海、沿江、沿邊和內陸開放,實現同“一帶一路”建設有機融合,培育國際經濟合作競爭新優勢。把握國家新一輪擴大開放的有利形勢,通過建設一批高質量的自由貿易區、沿邊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重點邊境口岸等,打造若干個具有區域特色的對外開放高地。要以重慶、成都、武漢和義烏等經濟帶內關鍵城市為突破口,推動中歐班列品牌進一步做大做強做優,促進中國與歐洲及沿線國家的務實合作,打造國際陸路運輸的中國方案。發揮相關重點省份在銜接新亞歐大陸橋經濟走廊、面向南亞東南亞地區開放等方面的優勢,加快建設以“國際陸海貿易新通道”為代表的周邊基礎設施互聯互通項目,進一步加強重慶、云南等重點省份與相關國家和地區的聯系,大幅提升中西部地區的對外連通性,促進相關地區之間更好融合發展,形成陸海內外聯動、東西雙向互濟的開放新格局。
借鑒流域經濟發展的國際經驗,強化流域經濟發展領域的國際交流,創新各類全流域和跨區域的機制性合作,實現水、陸、港、岸、產、城等各方面發展的有機融合。發揮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領導小組的統領作用,創新各類合作機制,協商解決生態環境保護、產業空間優化布局、港口岸線開發開放與流域管理統籌協調等重大問題。重點完善省際協商合作機制[8],針對現有經濟帶內無序低效競爭、產業同構等突出問題,支持各省市結合區位條件、資源稟賦、經濟基礎等,探索建立差異化協同發展的新思路。加快清理阻礙流域內要素合理流動的地方性政策法規,推動勞動力、資本和技術等要素跨區域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創新財政稅收協商合作機制,鼓勵上中下游不同地區間的責任共擔和利益共享,探索引入政府間協商議價機制等。
進一步提升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水平,對外銜接“一帶一路”、對內貫通長三角、江淮、中游、成渝、黔中和滇東六大城市群、打通長江經濟帶“黃金水道”經濟走廊。根據“多規合一”的要求,高起點規劃、高標準建設,加快推進經濟帶綜合立體交通走廊建設。結合長江經濟帶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核心思路,統籌發展水路、鐵路、公路、航空和管道等各種運輸方式,創新推動各類綠色交通基礎設施建設,通過互聯網、物聯網等新興基礎設施建設區域性的物流樞紐,建成銜接高效、安全便捷、綠色低碳的綜合交通和物流運輸體系。充分發揮沿江沿海天然良港眾多的核心優勢,以江海聯運為重點,加快推進沿江重要港口多式聯運集疏運體系建設,鼓勵具備條件的沿江中上游城市探索建設自由貿易港。要著力打造黃金水道的整體航運能力,推進長江流域上游、中游、下游航運協同合作,發揮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的引領功能,帶動重慶、武漢等中上游地區航運樞紐發展。
以提升產業基礎能力和產業鏈發展水平為核心,將長江經濟帶得天獨厚的科研優勢、人才優勢轉化為發展優勢,推動形成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要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和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根據各地區的條件走合理分工、優化發展的路子[9],強化經濟帶上中下游互動協作。支持下游地區人才、資金、技術向中上游地區流動,穩步有序推動相關下游產業向中上游地區梯度轉移。做優做強一批國家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探索建立中西部相關園區發展的差別化政策,從投融資、土地指標等領域創新機制,鼓勵集群化的“產業鏈招商”模式,持續降低產業轉移成本,增強對東部地區轉移產業的吸引力。通過培育發展先進產能,增加有效供給,在東部地區加快形成新的產業集群,實現騰籠換鳥、鳳凰涅。以綠色發展倒逼經濟結構和發展方式轉變[10],推動上中游地區形成各具特色的產業集群,最終實現長江經濟帶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的目標,提升流域經濟的國際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