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映江
實體經濟是金融生存之基,金融是實體經濟活力之源,兩者相互聯系、相互依賴、相互影響。一方面,金融發展離不開實體經濟。金融服務面對的客戶大多是實體經濟中千千萬萬的實體企業,實體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是金融體系和金融機構穩定的重要基礎。另一方面,實體經濟發展離不開金融支持。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中國人民銀行等多部委密集出臺了30余條金融支持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的措施,確保金融服務不間斷,穩定市場預期,有力地支持了疫情防控和復工復產[1]。服務實體經濟始終是金融的天職和宗旨,金融最重要的職能是提供保證實體經濟順暢運行的資金循環體系,最根本的任務是提高經濟社會資源配置效率和降低實體經濟交易成本[2]。疫情期間金融服務實體企業的有力舉措,生動展現了金融與實體經濟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的關系。當前,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對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提出新挑戰,金融服務供給側與實體企業需求側還存在諸多問題和矛盾。金融如何回歸服務實體經濟主業,推動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成為當前亟需解決的重要課題。
目前我國貨幣政策傳導存在三大結構性失衡,即商業銀行流動性和實體經濟流動性失衡、金融市場利率和信貸利率失衡、國有企業流動性和民營企業流動性失衡[3]?!皩捸泿拧辈⒉坏扔凇皩捫庞谩?,在經濟下行周期疊加降杠桿背景下,貨幣政策傳導仍存在堵點,央行貨幣政策釋放的流動性引起貨幣市場利率下行,但有些企業融資成本仍然高企。由于民營企業流動性資產和固定資產較少,銀行認可的可供融資抵質押類動產、不動產不足,在目前銀行信用風險管理評價體系還不完善、缺乏有效增信機制的情況下,銀行主動降低風險偏好,資金的避險情緒提升[4],銀行不斷收縮信用導致實體經濟無法真正實現低成本融資。
近年來,監管部門為防范和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治理金融亂象,出臺了一系列針對影子銀行規范發展的監管意見和要求,影子銀行體系作為信用派生的重要渠道受到抑制,信用規模受到重要影響。從供給層面來看,影子銀行作為信用派生的重要通道,成為企業融資的重要途徑,但隨著金融監管部門對影子銀行、表外業務嚴監管政策的實施,銀行的信用派生能力受到較大影響,表外業務監管持續趨嚴,表外業務回表后加速商業銀行資本消耗,受制于資本金、監管指標約束,通過表內業務擴張并不能及時解決市場流動性問題,造成實體企業普遍感到流動性偏緊。
商業銀行資本約束成為阻礙貨幣政策由“寬貨幣”向“寬信用”轉換、制約金融機構服務實體經濟發展的內在原因之一。我國金融體系的特點是以間接融資為主,銀行處于主體地位,央行的貨幣政策通過銀行才能傳導下去[5]。央行釋放流動性后,如果銀行不能將流動性轉化為給實體的授信,央行的貨幣政策效率和目標就難以實現,而破除銀行資本約束是疏通貨幣政策傳導機制的重要方面,打通這一環節有利于貨幣政策更為精準地發揮作用,助力金融支持實體經濟發展。
資本約束對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隨著《關于規范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的實施,銀行表外業務回表后占用較多資本金,影響信貸投放規模。二是資本補充工具不足,不同機構間資本補充難易程度分層嚴重。在銀行整體盈利能力普遍下降的背景下,外源性的資本補充工具相較于內源性工具更直接、更有效,但目前外源性融資渠道還存在制度性障礙,銀行機構永續債市場發展不健全,融資渠道較為單一。我國銀行資本結構中核心一級資本比例較高,由于其他一級資本的補充工具不多,多以優先股為主,其他一級資本占比低,優先股要求發行人是上市銀行,而我國多數銀行未上市,不滿足發行條件。對于上市銀行,其可以通過發行優先股、定向增發等方式來補充資本,國有大行及股份行各類資本補充工具的發行規模均較大;非上市銀行的補充渠道相對較少,一些中小城商行、農商行資本補充主要體現在二級資本工具上,中小銀行金融機構受制于資本金不足問題,不能很好地發揮靈活高效的金融服務特色。三是銀行不良資產不斷攀升,信貸資產具有較高的資本消耗,貸款端的高速增長使得風險加權資產得以迅速擴張,實體經濟的信貸投放,增加了資本金的消耗,銀行資產端質量水平成為制約銀行信貸投放規模的重要因素之一。
除傳統銀行信貸融資以外,因一級市場融資準入門檻較高,債券發行條件較為苛刻,市場主體多以資信較好的上市公司、國有企業以及國有背景的城投公司為主,大部分民營企業受資質背景、財務指標等因素制約,很難從一級市場直接融資。目前我國融資體系中以間接融資為主體,根據2019年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數據,社會融資規模中比重最大的為貸款融資,占比為68.65%,其中67.59%為銀行提供的人民幣貸款;其次是直接融資,占比為13.40%,其中債券融資占比9.98%,股票融資占比3.43%;再次為表外融資,占比為11.65%,其中委托貸款、信托貸款和未貼現票據分別占比5.96%、3.80%和1.88%;地方政府專項債和其他項目則分別占比3.67%和2.63%。直接融資市場發展滯后,導致實體經濟融資在一級市場融資占比較低,對間接融資高度依賴。2019年前三季度,社會融資規模(增量)中直接融資(企業債券凈融資與非金融企業境內股票融資)規模為2.62萬億元,直接融資占社會融資的比重為14%。2019年前三季度A股民營上市企業通過發債進行直接融資的金額合計3014億元,占所有A股上市公司債券融資總額的比重為9.24%。這一比重在2017年、2018年分別為15.47%和13.04%,近三年內A股上市公司中民企債券融資規模的占比逐年降低。
(1)擴大貨幣政策傳導渠道。一是創新推出結構性貨幣工具,加大結構性貨幣政策應用,疏通貨幣傳導渠道,引導資金支持重點領域、重點行業發展,為實體經濟提供低成本信貸資金支持。二是通過調整同業和影子銀行資金回表,為服務實體經濟“開正門、堵旁門”,完善“表內+表外”“存量+增量”的資金并軌管理,對泡沫化資產、僵尸企業、杠桿率較高的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加快貸款或表外資金退出,釋放無效和低效資金占用。三是加大對新產業、新業態和新模式等新經濟的支持力度。
(2)提高貨幣政策傳導效率。一是加快推動貨幣政策由數量型向價格型轉變,積極穩妥推進市場利率化改革,提高貨幣政策透明度,不斷提升市場化利率傳導效率。二是充分發揮金融科技助推商業銀行轉型升級作用,大力發展供應鏈、產業鏈金融,利用區塊鏈、大數據、云計算等金融科技手段,增強金融產品創新能力,研發具有差異化的線上金融產品,縮短信貸審批流程,提高資金融通效率,減少金融交易成本。三是建立和暢通金融機構與政府相關部門信息溝通、協調機制,推動政銀信息共享平臺建設,切實解決因信息不對稱造成的企業融資成本過高等問題。
(3)增強貨幣政策傳導能力。一是在銀行層面,要樹立共擔風險、共謀發展的理念,大力發展普惠金融,加強金融制度和產品創新,不斷豐富信貸技術和金融產品,提高金融服務實體企業的廣度和深度。二是在政府層面,要支持鼓勵地方出臺一系列風險補償和信用保證機制的政策措施,形成中央與地方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合力,對地方建立風險補償基金的,中央或省級應給予適當補貼,充分調動地方政府的積極性、主動性[6]。三是加快政府性擔保體系建設,建立不以盈利為主要目的的政府性擔保機構,發揮增信功能,降低金融機構抵押品依賴慣性,破解企業融資難、擔保難問題。
(1)不斷增加商業銀行資本補充渠道,提升金融機構資本補充能力,尤其是擴充中小金融機構資本規模,增加商業銀行可貸資金。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不斷創新商業銀行資本補充工具,大力支持銀行金融機構永續債發行,破除制度性障礙,從體制機制上降低制約銀行發展的資本約束。
(2)引導中小金融機構回歸本源,不斷擴大有效金融供給能力。針對金融基礎不完善的村鎮偏遠地區,要增設專業性機構,滿足小微企業多樣性的金融需求。大力發展專業化、專營化程度高的區域性、政策性民營或科技類小微企業銀行,對初創期、高成長性小企業提供政策性金融服務。金融機構要根據市場變化、客戶需求等,提高自主定價能力,避免不當競爭,立足當地市場,服務當地居民企業,深耕服務當地經濟,增加有效金融供給。審慎設立金融服務網點,防止商業銀行網點盲目擴張和盲目性的跨區域經營,防范出現區域性金融風險傳導,商業銀行要堅持差異化、特色化、可持續化經營路子。
(1)不斷優化金融市場體系,如金融機構體系、金融產品體系、金融服務體系等,全方位、多渠道增加有效金融供給,擴大企業直接融資渠道。堅持競爭中性原則,放寬小微企業債券發行準入、創設小微企業股權融資工具,鼓勵發展多層次、多市場、多層級的資本市場,大力發展直接融資,提高直接融資比重,不斷滿足實體企業多元化的金融需求。
(2)加強各類所有制企業公平競爭的融資體制環境建設,清理和修訂一批不合理的、不利于公平競爭原則的制度辦法,以法律的形式明確支持民營企業發展的政策措施,提高市場信息透明度,營造市場主體自由競爭、公平競爭的良好氛圍。
(3)嚴肅市場紀律和行業自律,切實維護法律制度權威。一是建立健全行業內部制度規范,發揮市場自律組織的行業內部紀律約束,形成合法、透明、有效的行業規則。二是加強外部審計監督和信息披露,打擊各類擾亂市場秩序的違法行為,切實維護法律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