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迷惘的一代

孫俊杰 孫艷艷

摘? ? 要： 《了不起的蓋茨比》是“迷惘的一代”經典的中篇小說，小說男主人公蓋茨比是“迷惘的一代”典型的人物形象，蓋茨比追夢的過程可看作“迷惘的一代”的寓言。蓋茨比短短的一生都是為了圓夢，他為夢生為夢死，最后留下的只是無有。窮奢極欲的世界里大膽追夢是蓋茨比的悲哀，也是他的可貴之處。本文透過《了不起的蓋茨比》，從人物方面對“迷惘的一代”進行分析，肯定追夢精神的同時，讓“迷惘的一代”生出認清現實的膽量。

關鍵詞： 《了不起的蓋茨比》? ? 迷惘的一代? ? 蓋茨比

一、迷惘的一代及其背景

1.迷惘的一代

“迷惘的一代”一詞出現于一戰到二戰期間，是時代環境造就的一代人，原意指一戰前后發展起來的一代青年作家，他們對戰后的世界充滿失落與困惑，用叛逆思想和行為表達對現實的不滿。這個概念是由美國文學評論家格特魯德·斯坦因提出的，她看到歐內斯特·米勒爾·海明威低沉迷惘、醉生夢死，訓誡他時這樣說道：“你們就是這樣的人。你們全是這樣的人，你們所有在戰爭中當過兵的人。你們都是迷惘的一代……”1926年，海明威還將“你們都是迷惘的一代”寫進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太陽照常升起》，作為這本書的題詞[2]（19-21）。而后，“迷惘的一代”成為一個作家群體的代名詞，其中就包括海明威、菲茨杰拉德、考利和多斯·帕索斯等在內的一大批現已聲名赫赫的作家和詩人。“迷惘的一代”盡管只是一個短暫的潮流，但是它在美國文學歷史上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

2.喧囂的二十年代

1925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第七個年頭，此時菲茨杰拉德創作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問世。書中描繪的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就是一戰結束后的1919年到美國經濟大蕭條之前的1929年，這十年是美國歷史上一個短暫而特殊的時期，史稱“喧囂年代”[3]（55-58）。

第一次世界大戰初期，一群二十歲左右齒少氣銳的青年人懷著玫瑰色的幻想，抱著對美好生活的遐想，高舉“捍衛世界民主”的旗幟，帶著十字軍東征的精神不甘人后地加入了戰爭，其中就有那些頭腦里充滿了理想主義的“迷惘的一代”作家[4]（193，292）。那些崇尚愛國并富有浪漫主義的年輕人，在戰爭期間目睹了屠殺和死亡，違背了他們參戰的初衷，與他們所理解的美國精神不符。這場戰爭沒能讓他們實現自己的價值，反而給他們的心靈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戰后的西方世界千瘡百孔。一戰使美國躍升為頭號資本主義強國。當時美國國內經濟形勢大好：極速擴張的交通、礦產、建筑業，驟然興起的電器、汽車制造業。史無前例的工業化進程給不少美國人的生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舒適。與此同時，強烈的動蕩和紊亂的精神隨之而來，繁盛的喧囂之聲隨處可聞。同時，享樂主義、斯賓塞的進化論和詹姆斯的實用主義哲學在美國盛行，追求個人財富、享受物質生活等消費享樂主義開始出現，傳統清教徒式的道德觀念和宗教信仰所推崇的勤勞節儉等思想不復存在[3]（55-58）。年輕一代的美國人，他們的精神仍處于極度幻滅的狀態：在戰爭里經歷的“積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讓他們喪失道德標準。比如說時代洪流之下的蓋茨比，他一心想重塑一個回不去的過去，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是有錢。即使他未曾忘記自己是為了什么而開始追求金錢的，但那樣的時代大背景使他變得渺小無助。傳統的思想觀念已經不適用于戰后的世界，青年人苦于找不到新的生活準則。巴黎和會上發生的一切，更讓這群年輕人意識到所謂的和會不過是一場騙局，其實是帝國主義列強為他們的強盜行徑而找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失落感和虛無感像迷霧一般籠罩著整個美國社會。曾經的熱血青年失去了支撐他們的精神支柱和理想信念，失去了對前途的信心，也失去了人生道路的方向。他們開始動搖之前堅定的信仰、人的價值、人的尊嚴和人的本質，他們所做的一切值得嗎？他們一心想要尋求的烏托邦真的可以實現嗎？他們的靈魂又該安放在何處呢？可以說，他們的參戰鑄成了大錯。

二、截然不同的形象塑造

在《了不起的蓋茨比》這本書里，菲茨杰拉德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是非常精細的。尼克，作為整個故事的觀察者，從自己的視覺角度出發敘述了一個窮小子和富家女的悲劇愛情故事。一個傾盡一切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適應了世俗規則，在安全區里玩耍;一個披著道德的外衣。

1.被象征化的蓋茨比

杰伊·蓋茨比起初并不是蓋茨比的名字，他的本名是詹姆斯·蓋茨，父母都是農民，家境拮據，這是他不愿承認卻無可奈何的事實。他渴望浮華世界，成為人上人，后改名為杰伊·蓋茨比。“蓋茨比”有著“上帝之子”的含義，他認為他是要“獻身于一種庸俗而浮華的大美”[1]的。蓋茨比參軍時，無意與妙齡少女黛西相識、相愛，由于出色的戰績連連升遷，戰爭結束后又被派遣去了牛津大學。黛西因為沒有蓋茨比的陪伴，再加上外界的壓力，嫁給了家世顯赫且舉止粗魯的湯姆。蓋茨比堅信是金錢使黛西背叛了他們的感情，只要他建立殷實的物質財富基礎，就可以重新追回黛西。最終，他一路打著法律的擦邊球，巧取豪奪，成為眾人仰望的成功人士。

蓋茨比第一次與尼克的見面，蓋茨比“善解人意地笑了——不僅是善解人意。是那種很罕見、讓你心里非常舒坦的笑容，你一輩子或許只能遇到四五次”[1]。這樣溫柔的描寫不由得給人留下了極好的印象。第一次與黛西的約會，蓋茨比先是局促不安，然后喜出望外，再是黛西出現后的忘乎其形。他終于不用再看著對岸徹夜不滅的綠燈了，那盞綠燈在那一刻永遠地隱沒了它無與倫比的重要意義，因為黛西就在他的身邊，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夢就要實現了。多么天真啊，天真地以為夢要成真了，天真地以為黛西從未改變，一直是他認識的那個純情女孩，這一切都是蓋茨比給自己打造的伊甸園。即使他意識到黛西變了，意識到“她的聲音充滿了金錢”[1]，但他沒有停止追夢，依舊選擇站在能看到她房間的燈的地方，自欺欺人地飛蛾撲火般想要再次得到黛西的心，可他永遠不明白“再似火的熱情，再漂亮的外表，也比不上為情所困的心堆積起來的幻想”[1]，他終其一生不過是為了一個黛西，一場虛華的夢。他不顧殘酷的現實，一味地沉淪進夢想，注定是要以失敗告終的。

蓋茨比其實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人，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他無畏，他堅持，他單純，他忠貞不渝地愛著黛西，他拼盡所有都是為了黛西，所有金錢名利都沒有黛西來得重要。所以，蓋茨比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人物，象征了一大批奮力追尋美好生活的戰后青年，為了所謂的理想，義無反顧，甚至不惜為此葬送一切。蓋茨比鐘鳴鼎食的登場到徹底淪為這個時代的犧牲品，從某種方面來說是一種隱喻，繁華落盡，一地雞毛。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是在浮華的社會中美國夢的繼承者，他的夢想還是沒能追上現實的腳步，該消逝的還是消逝了，一如曾充滿希望的綠光終究還是漸漸遠去了。他的死是生命的終結，亦是夢想的墜毀。他個人的悲劇，又是一個夢想消亡的縮影。蓋茨比的心血最終證明是空洞浮泛的，只是短暫而美麗的泡沫，同時表明“迷惘的一代”盲目追求夢想的破滅。

2.過于理想化的黛西

黛西——蓋茨比的夢中情人，上流社會富庶的出身，是一個物質享受到極致的大家閨秀。對此，菲茨杰拉德在描述尼克初次見到黛西時，形容黛西的嗓音是“人間能得幾回聞的天籟之聲”[1]，雙眸的明媚和嘴巴的明艷。就是這樣一個嬌憨可愛、時而深情、時而又做作的尤物，初次遇見時，你一定會被她清純完美的形象所迷惑。但是，黛西早已不是昔日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對如今的黛西來說，感情一文不值，還不如金錢來得致命。嚴格來講，黛西已經被所處的勢利世界同化，這是一個紙醉金迷、尋歡作樂的世界，麻木無情自私是這個世界的人的天性，他們太過利己。比如黛西只是對昔日情緣的追溯，單純享受與蓋茨比曖昧，又放不下丈夫帶給她的優越地位和奢靡生活。他們這類人一旦惹了禍，不會想著去承擔責任、彌補過失，只會“龜縮到金錢、巨大的冷漠或者隨便什么讓他們蠅營狗茍地相處的東西里面，讓別人來清理他們留下的殘局”[1]，比如蓋茨比替黛西頂罪。他們喜歡冒險，尋求一切刺激的東西，給他們乏味的生活增添樂趣，比如婚外情。

黛西是蓋茨比完美夢想的化身，就像納西索斯的倒影，使蓋茨比為之癡迷，無法自拔。有許多男人愛慕黛西的美麗，讓這場夢更具吸引力、更令人心馳神往，也讓蓋茨比奮斗的熱情更甚。所以，蓋茨比發險財，買豪宅，辦宴會，努力躋身上層階級，都是為了想要更配得上黛西，更接近自己的夢想。蓋茨比的盲目迫使他將得來的一切都進獻給了黛西——一個徒有美麗的冰冷軀殼。“蓋茨比買下那座房子，是因為黛西就住在海灣正對面”[1]，他努力營造富麗堂皇的宮殿和聲色犬馬的聚會，也只是期盼著，期盼著黛西有一天可以來到這里，看到他積累的不盡財富。

整本書中最典型的物件，就是黛西家碼頭上的綠燈，它是蓋茨比理想中黛西的標志，也是蓋茨比不懈追求的夢想的標志。那盞綠燈散發出的點點綠光，讓蓋茨比心醉神迷，感覺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

3.道德觀隱形的尼克

尼克，女主角黛西的表哥，一個仿佛打開了上帝視角的男人。他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物，“我既在里面又在外面，對這變幻無常的人生，我同時感到心醉神迷和惡心不已”[1]，他不想與俗世為伍，常常在心底提醒自己該何去何從，又很難做到獨善其身。一方面，他極其鄙視湯姆的外遇行為，認為湯姆的出軌不道德，不想與湯姆沆瀣一氣。另一方面，他無法抽身，干脆破罐子破摔，和湯姆等人廝混在一起，面對黛西的時候也沒有說出實情。尼克始終牢記父親的忠告，他記著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著和自己一樣好的條件，因為事物的表象和內里往往不對等，所以他不輕易評判他人，對外呈現出的也是他身處的這個時代社會要求他的規則，而不是道德觀。他雖然沒有邀名射利此類的目的，但是為了明哲保身，遵照體面的標準行事，扮演著老好人的形象。他自認為是一個道德家，對一味追求物質生活的行為嗤之以鼻。卻在與喬丹交往的時候，厭惡撒謊的尼克明知道她不誠實的本性，仍甘之如飴，與喬丹有著戀愛關系。“我原來以為你是個相當誠實、直爽的人。我以為那是你暗地里引以為豪的道德品質”[1]，喬丹是這樣評價尼克的，諷刺意味十足。當時的社會有一群既追逐物質極度繁榮、消費熱情高漲，又懷戀清規戒律教育的人，顯然尼克與他們臭味相投。更有甚者，尼克幫助蓋茨比與有夫之婦黛西見面，為他們提供約會地點，違背了那個時代的婚姻觀念，也為蓋茨比的死埋下了導火索。再后來，黛西情緒失控開車撞死了湯姆的情人——梅朵，梅朵的丈夫在湯姆的誤導下槍殺了蓋茨比。整個故事悲劇的發生，尼克都有著難以推脫的責任。

尼克眼看著蓋茨比像個賭徒一樣不管不顧地追求一場幻夢，目睹著他繁華幕起幕落的整個過程，蓋茨比夢碎的同時讓做著東部浮華名流夢的尼克清醒了。本是為了躲避流言蜚語而選擇到東部發展的尼克，從一開始抱著對東部生活的無限期待，然后到看盡上流社會的虛偽自私和人情淡薄，最后毅然決然離開奢華空洞的大都會，重又回到中西部的家鄉。這一切的問題都與蓋茨比無關，是蓋茨比的那些門客太過虛偽，是尼克夢醒之后那些飄散的塵世灰土太過污濁，才讓尼克對“人世徒勞之悲哀和易逝之歡欣”[1]喪失了興趣。

三、結語

“迷惘的一代”其實并不迷惘。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們想要的是什么，他們有目標，有追求，會為這一個夢想窮極一生。菲茨杰拉德是感到了這個時期的慘劇的，充盈著對未來的迷惘感，但他其實是承認了蓋茨比追求夢想時的滿腔熱情，所以才會寫下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男人，時過境遷之后，依然保持著自己的誠摯和純真，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創造了一場自己本不熱衷的華宴，最終心甘情愿為她獻上生命。不過，他們缺乏認清現實的勇氣，固執地沉淪在自我搭建的框架里不愿醒來。

《了不起的蓋茨比》電影導演巴茲·魯赫曼曾說：“這個故事一語道破了我們正在經歷的全部！”實際上，“迷惘的一代”從未消失。所以，不論是從前還是如今“迷惘的一代”，他們都應該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有著明確的目標，專注且付諸行動，跳出象牙塔，面對現實，與過去和解，這樣會活得更加值得。趁一生還沒荒唐，“迷惘的一代”更應該知道：浮生雖若夢，但幻想與現實永不可能對等。這便是《了不起的蓋茨比》這部偉大作品的終極意義。

參考文獻：

[1][美]F.Scott Fitzgerald.了不起的蓋茨比[M].李繼宏，譯.深圳：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2017.

[2]王曉雁.“迷惘的一代”的心聲——淺析海明威的小說《永別了，武器》[J].沈陽教育學院學報，2006，8（2）.

[3]任炯.浮世幻夢：從《了不起的蓋茨比》談起[J].理論視野，2013（11）.

[4]李曉娜.簡析美國“迷惘的一代”形成的歷史原因——對美國精神的執著和戰后“美國夢”的破滅[J].黑龍江科技信息，2010（20）.

指導老師：孫艷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