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委婉語的語用分析

閆園園

關鍵詞：外交委婉語;外交語言;語用學

外交委婉語概述

與日常交際語不同，外交語言作為外交活動的重要載體，有著靈活性及策略性的獨特之處，它是在特定語境下以維護本國的根本利益為前提的官方語言。外交語言的使用對象以國家外交官或政府外交部發言人為主，外交語言的內容以政治性話語為主，通常都包含著各種形式的言外之意。

委婉語（euphemism）一詞源自希臘語。詞的前綴“eu-”的意思是“good”，詞干“phemism”的意思是“speech”，整個字面意思是“word?of?good?omen”，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吉言”。《辭海》中將委婉語歸為修辭的一種，將其解釋為不直言本意而用委婉含蓄的話來烘托暗示的修辭手法。簡單來說，用含蓄、委婉、暗示或寓意等語言技巧來表達敏感事物或回應挑釁問題的言詞，均屬于委婉語的使用。委婉語根據不同的標準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委婉語是指人們在社會生活中使用的委婉語詞匯和短語，大多與社會習俗有關，涉及生老病死、鬼神等;廣義委婉語則是人們在具體語境中臨場發揮的委婉表達方式。而外交委婉語就是按照外交語境而劃分出的一種委婉語。

人們在不同的語言中所遵循的語用原則常常會有所不同，不同文化之間也有著不同的價值標準，在交談過程中跨文化之間難免產生誤解。外交委婉語作為一種為達到良好的外交效果的手段，為交際雙方創設了禮貌友好的氛圍。本文對外交委婉語的理解即外交相關人員在談論國家敏感問題、處理國與國之間微妙關系的語境下，依托語言背后的弦外之音來表達立場觀點維護國家根本利益的話語。因此，外交委婉語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外交過程中雙邊及多邊合作的可能性。

外交委婉語的語用分析

合作原則與禮貌原則是指導人們語言交際的重要原則，從語用學的角度來分析外交委婉語的策略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合作原則是指交流雙方默契合作使得談話者表達的意思與接受者獲得的意思相一致。但是外交活動經常涉及敏感問題，單純地遵循合作原則無法達到理想的外交意圖。有時外交人員并非一味地遵循合作原則，而采取委婉含蓄的方式進行交流。由此可見，外交委婉語已經超出了合作原則的框架，需同時兼顧禮貌原則。

違反合作原則視角下分析外交委婉語。格萊斯在其著作《邏輯與會話》中提出，會話雙方在互動中為了達到特定的交際目的，會默契配合地遵守一種原則，即會話的合作原則，從而使得會話順利進行。格萊斯進一步將合作原則細分為四個準則，即數量準則、質量準則、關系準則和方式準則。數量準則即會話信息應包含交際目的所需要的信息，不應涉及超出需要的信息。質量準則即會話內容是真實的，有理有據的。關系準則即會話內容上下文有關聯。方式準則即要求會話信息的表述方式直白、簡潔、無歧義。簡而言之，就是要求會話雙方準確、直白地表述各自想要傳達的信息，以一種相互合作和配合的姿態進行對話。

問：許多韓媒報道，中方在朝鮮進行核試驗前得到了通報。這屬實嗎？中方是什么時候得到通報的？

答：中方同包括朝鮮在內的有關各方一直保持著聯系。

上例中提問人借用韓媒的報道評論，為提出相關問題作出相應的鋪墊。提問人針對“中方在朝鮮進行核試驗前得到通報”這一觀點的真實性以及具體時間向發言人提出詢問。發言人并未遵循數量原則及關系原則對兩個問題進行對應回答。朝鮮擁核導致中朝國家利益差異化，朝核問題被某些國家惡意利用借此離間中朝關系。發言人委婉回答“同包括朝鮮在內的有關各方一直保持著聯系”，巧妙避開了敏感問題。外交場合有時會故意采用一些與主題看似不相關的表達形式以間接地接近話題。

當然，外交委婉語并不一定只表現在用詞的委婉上，比喻和隱喻也是一種常見的外交委婉語。習近平主席在題為《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旨演講中提到，“核武器是懸在人類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應該全面禁止并最終徹底銷毀，實現無核世界。”從話語的字面意思來看，將核武器與劍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意象等同起來顯然違反了質量準則。但結合典故來看，習主席寥寥數語將核武器的毀滅性傷害展現的淋漓盡致。

遵守禮貌原則視角下分析外交委婉語

在外交活動過程中，外交相關人員有時會出于禮貌的考慮故意違反合作原則，含蓄委婉地進行外交話語交際，讓聽話人去揣摩意會其真正意圖。利奇在其著作《語用學原則》中進一步豐富了格萊斯的“合作原則”理論，主張話語交際中的禮貌原則。利奇進一步將禮貌原則細分為六個準則，即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一致準則和同情準則。

得體準則即最大限度的使他人受益。慷慨準則主張使自身受益最小。贊譽準則即盡力減少對他人的貶低，盡量避免沖突。謙遜準則即盡力減少對自己的贊美，創造一種讓交際雙方感覺和諧融洽的氛圍。一致準則即盡力減少自己與他人之間的分歧，但并不意味著雙方之間完全不能有分歧，而是在有分歧的情況下要用委婉的方式去呈現自己的觀點，盡量做到求同避異。同情準則即盡力減少自己對他人的厭惡，盡量禮貌地關心他人的訴求。簡而言之，就是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場合，對適當的人說適當的話。利奇的禮貌原則在一定程度上對格萊斯的合作原則做了補充，解釋了實際語言交際中大量違反合作原則的現象。

在對外交往的活動中，外交官們在堅持國家立場、維護國家利益的同時，要盡量減少或避免矛盾和沖突以防惡化雙方關系。例行記者會的“提問”與“回答”就提問方式而言就是在遵守禮貌原則，這種方式既不會過分尷尬又能進行有效的回答，接近問題的焦點。提問人的發問雖然犀利刁鉆，但為了從發言人一方得到有效的信息，對禮貌原則的選擇是必不可少的。

2016年7月14日外交部發言人陸慷主持例行記者會，其中涉及美國一銀行監管機構的黑客攻擊事件相關內容。

問：有報道說，中國政府被指參與針對美國一銀行監管機構的黑客攻擊，但該機構雇員試圖掩蓋這一事實，中國政府對此有何回應？

答：我們也看到了有關報道。我們也注意到這個報道本身也承認，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能夠證明它自己所宣稱的這些事情。這個問題我們在這個講臺上已經說過多次，中方一貫反對網絡攻擊，主張建立一個開放、合作、安全、和平的網絡空間。中國政府依法堅決打擊非法黑客行動。同時，我們也強調過，不管什么人提出什么樣的指責，最好拿出切實的證據，而不是動輒用“可能”、“也許”或者其他一些揣測性的話。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也不利于國際社會在網絡安全領域開展國際合作。

提問人引用中國政府介入對美國一銀行監管機構的黑客襲擊的報道，對此進行提問。這一報道直指中方的不是，若提問人直接以第一人稱發問，提問的性質便成為了指責。提問人借第三方之口進行指控，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語勢。“這個問題已經說過多次”，委婉之意即不必多費口舌。發言人通過隱含的言語意義進行間接性的應答，消除了交際雙方可能造成的矛盾與沖突，試圖進行成功地交際。

結語

外交無小事，國家間交往不可避免地要觸及敏感問題，外交官們如何巧妙運用外交語言表明態度聲明立場以及應對外交話語交際中所遇到的各種問題更是如履薄冰。尤其是觸及本國根本利益的千鈞一發之時，外交委婉語就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一般來說違反合作原則是出于禮貌的考慮，違反合作原則與遵守禮貌原則是相互關聯的。外交委婉語通過違反格萊斯的合作原則、遵守利奇的禮貌原則來達到禮貌且有效的外交效果。嚴謹得體地使用外交委婉語能更好地實現有效的外交活動，對國家間交往的順利進行、國際關系的和諧發展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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