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音是什么？

原文_Geoffrey G Forward 編譯_胡曉娟

演出中場休息時，我們當中和觀眾一起坐在漆黑劇場里的那些人，會聽到很多關于演唱者的評論。其中，發音就常常被提及。我們往往會聽到一些人抱怨：“他說的話我一個字兒都沒聽懂?！彼耐榻o出了睿智的回答：“唱歌就是這樣，永遠聽不懂他們在唱什么?！蔽覀兏肼牭降氖橇硪环N評論，但遺憾的是卻不那么經常聽到。“我能聽懂他的每句話，”一個人愉悅地說。另一個人也同樣愉悅地回應：“是啊，他真是個好歌手?！?/p>

為什么能讓人聽懂就可以讓一個歌手成為好歌手，讓一場表演更加令人享受？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好的發音如何讓一位普通的歌手變成一個好歌手。

“diction”的雙重含義

如果你在字典中查“diction”這個詞，你會發現它有兩層含義：一是指說話的清晰程度，即你的讀音、吐字或發音清晰度；二是指選詞、措辭，尤指考量詞語是否可正確、明確、有效地表達你的觀點。從基本的意義來看，“diction”指的是清晰準確地講出或唱出你的臺詞，讓觀眾聽懂你的話。在這個意義上，“diction”指的是讀音（pronunciation）、吐字（articulation）和發音清晰度（enunciation）。泛泛來說的話，這幾個詞經常被混用，盡管它們在含義上有細微差別。

讀音指的是一個詞你怎么讀，即你使用的是什么元音、雙元音和輔音。比如，你在說“often”的時候加不加“t”這個音；再比如，你是念“get”還是“git”。讀音還指讀一個詞的時候重讀音節加在哪里。要讀對一個詞，重音也必須加在正確的音節上——比如要讀“lovely”，而不能讀成“lovely”。

元音連接圖

吐字指的是你說話時發音器官的動作和位置（吐字器官指你的頜、唇、齒、舌、軟腭和硬腭）。吐字是一種可以學習的肌肉活動，就好比學騎自行車或拍皮球一樣。吐字也包括為了講話和歌唱的流暢性，聲音、音節和單詞之間的連接（linking）或銜接。這種連接也可以被稱為連音（liaison）。

發音清晰度指的是說話過程中發出的元音、輔音和雙元音的清晰程度。

如前所述，我們通常都用以上幾個詞泛指說話的方式，在它們的意義上并未進行嚴格區分。有人在用“讀音”這個詞的時候，實際上指的卻是“吐字”或者“發音清晰度”。例如，“你那個‘a’讀音不對”。

吐字好是說話清晰的基礎。吐字好也是發音好的基礎。你說話發出的聲音即你發音方式的結果。發音器官的活動和位置決定了你說話的準確度和清晰度。所有嚴肅認真的歌手都在研究好的發音是怎么練成的。所有歌手都需要被聽懂，盡管并非所有演唱風格的發音、吐字和清晰度都一樣。

情感表達型歌唱

“diction”的第二層含義是你在表達思想和情感時對詞語的選擇。

當然，在演唱過程中你無法選擇自己的歌詞。你只能演唱詩人、詞作者或劇作者為你作好的詞。然而，你仍舊可以控制你演唱歌詞、短句以及思想的表現力。

情感表達型歌唱意味著帶有意義和情感的演唱，這是你對這場演出的藝術性和創造性貢獻的一部分。

偉大的表演學導師康斯坦丁·斯坦尼拉夫斯基（Constantin Stanislavski）教導我們：“每一個詞，都蘊含著一種情感、一種思想，正是這種情感和思想才孕育了這個詞，并使得它的存在變得合理?？斩吹脑~就像是沒有果肉的空殼，沒有內容的概念；它們是無用的，甚至是有害的……只有演員有能力將臺本中的每一個詞注入活著的情感，他在劇中的角色才不會是死的。”

聲帶圖

只有當一個歌手發音好，他才有可能被稱為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僅僅有優美的嗓音并不能彌補其他缺陷。

——恩里科·卡魯索（Enrico Caruso）

歌唱和表演一樣，需通過詞語的具體含義以及意象才能實現情感的表達。你演唱的歌詞中隱藏著情感之鎖。當你解鎖了正確的意義和意象時，就能釋放它們的情感——在你自己和觀眾的心中。如果你無法找到正確的意義和意象，你投射到觀眾心中的情感也就是模糊的、蒼白的、無趣的。你就是那把解鎖的鑰匙。你必須找到歌詞中蘊含的正確意義和意象，并用對應的感情把它們唱出來。

不過，不要因為你自己感受到那種情感，就以為你的觀眾也會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同樣的情感。只有當觀眾聽懂你在說什么的時候，他們才能領會你的感受?？催@個詞——“fatoble”。這個詞對你來說有什么含義？你能領會到什么意象嗎？或者，它是不是讓你疑惑，還有點沮喪？（它是個捏造出來的詞，沒有任何意義。）不管一個演員在說“fatoble”的時候聲音里夾帶了怎樣的情感，你都不會對此產生任何聯系，也不會懂得要如何去思考這個詞的意義。你不認識這個詞，你對于這個詞也沒有任何的記憶或者關聯。

如果你在唱一連串的音節，別人告訴你，你唱的其實是一些歌詞，但你不懂這些詞是什么意思，你能在其中注入自己的情感嗎？當然不能。對于你的觀眾來說也是如此。他們需要先識別出這些詞，才能關聯到這個詞語中的具體意義和意象。

當然，你的聲音和音樂中傳遞的總體情感特征會讓你的觀眾了解到你的感受，同時也會激發觀眾的情感反應。然而，到此成功的大門只開了一半。要完全感受到這些情感，觀眾需要聽懂歌詞。他們的理解程度和情感反應則取決于你的發音。

表演發音

我們可以將歌手和演員的發音做一個對比。你在舞臺上、電影中或者電視里聽到演員說的話和我們正常狀態下的日常講話是不一樣的。它更加清晰、準確，聽起來更加有趣。它也更加克制、謹慎，富有藝術性，就算有時候表面上并不如此。我們舉一個眾所周知的例子，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在電影《碼頭風云》（On the Waterfront）中給觀眾留下了說話含混不清的印象，但是你可以聽懂他說的每一個字。他的藝術技巧就體現在控制自己的言語表達，以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上。

所有好演員都有聽起來像日常對話般的講話。但是，如果把一個沒有接受過語音訓練的人和一個接受過語音訓練的人一起放在舞臺上或者攝影機面前，對比就極其強烈和明顯了。事實上，在電影業發展早期，好萊塢的工作室給所有年輕的優秀演員都提供了演講課程，教他們如何說得清晰，說得漂亮。

聲音傳播圖

好的言語能力也是一個演員個人魅力的一部分。就像很多默片明星沮喪地發現，隨著默片的消失，他們的事業也走到了盡頭。演員們研究發音，注意說話清晰，原因就在于他們明白觀眾必須在他們說臺詞的第一時間就能毫不費力地聽懂，尤其是舞臺劇演出的時候。如果是在攝像機面前，你尚有補救機會，可以立馬重錄，或者之后配音。然而這也是問題所在。如果臺詞不清晰，你就要把這個場景再演一遍，直到清晰為止。你說出來的臺詞必須能讓人聽懂。

專業歌手的發音

當然，唱出來的歌詞讓觀眾聽得懂，并不是判斷一個好歌手的唯一標準。但與此同時，無論是觀眾、評論家還是歌手，都會將好的發音視為演唱專業和優秀的標志之一。當演唱中沒有這一要素的時候，他們也會覺得缺了什么。

恩里科·卡魯索（Enrico Caruso）曾喟嘆：“很遺憾，很多歌手忽視了好的發音，抑或說忽視了將歌曲或歌劇中的詞以一種恰如其分而又充滿智慧的發音方式唱出的那種藝術?！彼J為，“只有當一個歌手發音好，他才有可能被稱為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僅僅有優美的嗓音并不能彌補其他缺陷”。

偉大的歌唱藝術家洛蒂·雷曼（Lotte Lehmann）曾經這樣說：“歌詞本身受到了太多的忽視?！薄拔衣犨^很多年輕歌手的歌，”她說，“并且越來越震驚地發現，他們認為只要練出了美妙的嗓音、有用的技巧和音樂準確度，就完成準備工作了。完成了這些，他們就認為自己可以在公眾面前登臺表演了……”而雷曼認為，這些年輕歌手并沒有做好準備，因為他們沒有好的發音。她提出，歌手歌唱的是詞和曲，這兩個要素都是同等重要的。歌唱中好的發音是不容許半點疏忽的，必須好好研究、思考并且使其形成一種習慣。

然而，唱歌發音好并不意味著不管說什么語言、唱什么風格的歌曲，你都應該一直用同樣的方式去唱那些元音、雙元音和輔音。不同的語言或者方言往往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讀音或者吐字。你演唱時使用的語言或者方言中，這些詞通常是怎樣發音的，你就得怎樣唱。

在接受過古典演唱技巧訓練之后再用英文唱歌，則帶來一個特殊的挑戰。

約翰·德曼（John DeMain）是休斯敦大劇院的音樂總監，同時也是多部英語歌劇和百老匯音樂劇的指揮，他曾經給用英語演唱的古典歌手提出以下建議：“我認為，學習聲樂的年輕學生要牢記，在聲樂學習早期他們接受的是意大利語元音和輔音訓練，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在唱了幾年意大利語五元音、學習如何處理雙輔音——意大利語里的‘t’和‘d’，還有顫音‘r’和卷舌音‘r’的所有發音規則后，我發現不計其數的年輕歌手都在無意間將這些規則或者習慣應用到英文歌唱中，不管是英國還是美國風格的歌曲。這種疏忽是不可原諒的，因為它確實剝奪了聽眾享受英語語言那變幻多彩的聲音帶來的美感（是的，我說的就是美感）的權利?！?/p>

發音不好的三個原因

總體來說，一個歌手習慣性地唱錯元音、輔音有三個原因：一是唱歌敷衍，歌手不去思考自己應該唱什么元音或者輔音；二是唱歌不會發音，歌手沒有學習過如何用發聲器官正確發音；三是唱歌技巧差，發聲器官一旦緊張，會導致發音被破壞。一個專業歌手發音差是沒有任何借口的。如果你唱歌敷衍、不會發音、技巧差，應當自覺羞愧。

我們學習詞語發音的路徑是模仿。我們先聽到別人說這個詞，然后用同樣的方式來發音。一般情況下，我們只使用熟悉的詞語以及我們聽別人說過的詞。因此，我們通常不會有發音問題。但是我們在兩種情況下會碰到發音上的困難：一種是當我們需要說一個從未聽別人說過的詞；第二種是當我們在演講或者唱歌這樣的場合中，需要更加關注發音的正確性。

第一種場景是在我們讀到一個從來沒聽別人說過的詞，而又需要大聲說出來時。我們通常會試著依據拼寫來讀這個詞。但是，你可能有過這樣的經歷，靠拼法來讀并不總是可行。你不確定單詞中的字母應該如何發音。

在第二種場景中，我們是緊張的，不確定日常的讀音在這種場合是否已經足夠好，所以我們總是試圖讓自己的發音更好。通常我們會按照單詞拼法來讀這個詞，以此提高發音，然而如上所述，這種方式不總是可行的。

這樣的現象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何我們無法按照單詞的拼法來發音呢？當我們想要正確讀出一個新的詞時，為什么把音節和字母小心地拼讀出來——就像在學校里老師教我們的那樣，卻還是錯的？因為在英語中，拼寫字母表中的字母并不是指導我們正確發音的。這一點我們都知道，卻還是被騙了一次又一次，我們當中還是有很多人希望拼寫可以告訴我們如何發音。

幾個世紀以前，英語中的單詞都是按照讀音來拼寫的。也就是說，它們是怎么讀的，就是怎么拼寫的。當時，從單詞的拼寫中得知它的讀音也許是可能的。但是在今天，單詞的拼寫和讀音之間經常沒有什么關聯，原因就在于幾個世紀以來，我們的拼寫保持不變，但我們的讀音卻發生了變化。

鼻腔共鳴圖

有些變化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單詞“knife”中，字母“k”和“e”都不再發音了。在單詞“rough”中，我們也省略了發“gh”原先的讀音。這些變化都是很容易發現的。但是在一些單詞中，這種讀音和拼寫的不匹配就不是那么明顯了。舉個例子，單詞“about”中的第一個元音是什么？如果別人問你說或唱的時候這里要怎么發音，你可能想到的是字母“A”，就像在字母“A、B、C”中一樣。但是如果你在這個單詞中這樣發音的話，聽上去就不對了。接下來你可能不由得想說是“a”，就像在單詞“can”或者“car”中的發音一樣，但是這兩種也都不正確。

單詞“about”中的第一個元音聽起來和“up”中的元音發音一樣，但是從拼寫中你無法得到有關這一點的線索。特別是當你在演講或歌唱中試圖正確或者正式地發音時，你有可能會陷入發音錯誤的危險。

用單詞“delight”舉例說明。它的第一個元音發音是什么？如果你用單詞“it”中的元音來發音，就是正確的。那就是正常情況下“delight”的發音。但是，如果你用“seat”中的元音來發音，你就被拼寫騙了。另一方面，如果你把它發成“up”中的元音，你使用的就不是標準美音。

這一切聽起來讓人絕望，實際并非如此。學習音標發音最好的辦法是每天只集中學習一個新的發音，同時把你學習過的所有發音列下來，并且每天把音標發音連同練習單詞和句子都至少復習一遍。你的練習時間不需要很長，每天十五到三十分鐘就可以了。當然，你在練習唱歌和平時說話時也應當注意你的發音。

熱愛音樂，熱愛歌詞，熱愛你自己的聲音；熱愛歌詞之感受。熱愛歌詞之聲音。醉心感官之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