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康 田圓圓 吳文榮
(華北理工大學,河北唐山 063210)
首先,本文所求解的問題是,自《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頒布之后法院對貪污案件的緩刑適用,故本文將抽樣的時間范圍限定為2016 年4 月19 日至2019年12 月31 日。其次,為保證樣本能夠代表各級法院,筆者分別對基層法院、中級法院和高級法院以5∶4∶1的比例進行抽取樣本①。綜上,筆者在滿足上述條件的情況下,以北大法寶作為本次實證研究的數據庫,共計抽取了873 份判決書,以此作為本次研究的樣本。
樣本的情節分布為:貪污數額的平均值為107.7萬、102 個有加重情節、341 個自首、41 個立功、0 個審判時懷孕的婦女、355 個坦白、0 個累犯、626 個全額退贓、98 個從犯。
樣本的地區分布為:西部地區的356 個,占樣本總數的40.7%;中部地區的163 個,占樣本總數的18.6%;東北地區的62 個,占樣本總數的7.1%;東部地區的292 個,占樣本總數的33.4%。
由于是否適用緩刑為二分變量,且可能有多種因素影響量刑,故可應用二元logistic 回歸分析模型進行分析[1]。將上述定罪情節和量刑情節以及審理法院所處地區作為自變量,是否適用緩刑作為因變量,通過二元logistic 回歸分析多次擬合,得到的結果如表1 所示。
表1 顯示,模擬擬合優度的檢驗P 值為0.103,通過了顯著性檢驗(P >0.05),說明模型擬合的較好。

表1 貪污罪緩刑適用的霍斯默-萊梅肖檢驗

表2 貪污罪緩刑適用的結果分類表
從表2 可以看到,該模型對緩刑適用的正確率為72.3%,說明該模型的自變量能對緩刑的適用起到較強的解釋力。

表3 緩刑適用影響因素之二元logistic 分析
從表3 可以看到,通過兩次logistic 回歸,只有貪污數額、所處地區以及退贓通過了顯著性檢驗(P <0.05),具有統計學意義。同時,又從Exp(B)(優勢比)可以看到,由于退贓和所處地區的優勢比均大于1,故在控制其他變量不變的情況下,有退贓情節的被告人會比沒有退贓情節的被告人更容易被判處緩刑,經濟較發達地區的法院所審理的貪污案件更容易對被告人判處緩刑②。同時,由于貪污數額的優勢比均小于1,故在控制其他變量不變的情況下,被告人案發時的貪污數額每升高一個單位,其被判處緩刑的機會就越小。
從表3 可以看到,緩刑的適用仍未擺脫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的地區,越有可能被判處緩刑。然而,考慮到以往由于受地域差距等因素的影響,各地對貪污受賄移送追究刑事責任和定罪量刑的標準不盡統一[2],故《解釋》從司法公正出發,對貪污受賄犯罪的執行統一了數額標準,未授權各地區自行調整數額標準。故,我們可以說各地經濟發展水平的不同對緩刑的適用起到了制約,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與法官的主觀感受有關,在貪污同等數額的情況下,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地區的法官相較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地區的法官的感受更為強烈,從而造成緩刑適用不統一。與此同時,表3 也顯示貪污數額也恰恰是能夠對貪污案件的緩刑適用產生顯著影響的因素,因此為了規范緩刑的適用,應當為司法實踐當中的緩刑適用提供一個最高數額參考標準,以供法官在選擇是否適用緩刑的過程中有一個參考,從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在全國大陸范圍內對貪污罪適用緩刑的統一。同時,這一數額標準也應當以最高院發布指導性案例或精品案例的方式予以明確,因為司法解釋具有強制性效力,而司法實踐中的緩刑適用需要考量諸多因素,最高數額標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內容,故最高數額標準在司法實踐中僅能作為參考而非必須適用,因此這一數額標準不宜在司法解釋中進行規定,而量刑指導意見又顯然不是針對緩刑適用頒布的,故只有通過最高院發布指導性案例或精品案例的方式才是最優的選擇。并且,最高院在確定這一數額標準時,仍然不能脫離量刑實際。因為如果對司法實踐視而不見,就可能使量刑實踐突然起降[1]。況且,法官集體長期進行審判工作,也必然積累了許多值得汲取的經驗。因此,在確定緩刑數額的具體操作上,應當在吸取司法實踐的理性經驗上做出決定。而在具體操作方面,筆者認為,白建軍教授尋找量刑參數的做法是可取的,其中所謂參數便是指可供參考的數據[3],具體到本文中便是供貪污罪適用緩刑時所參考的數額標準。
根據白建軍教授尋找量刑參數的做法,具體到尋找適用緩刑適用的最高數額標準時可通過下列步驟進行:第一步,首先從現有的貪污案件的判決書中篩選出無任何法定量刑情節和加重情節,同時又被判處緩刑的案件。按照這樣的要求選取樣本,能夠保證樣本中緩刑適用的主要影響因素來自于貪污數額,從而能夠有助于發現緩刑適用所能參考的數額標準;第二步,從這些案件中刪除明顯違法的案例,如貪污數額特別巨大卻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違法減輕判決;第三步,合法的案例未必是精品案例,仍然應當保證其公正量刑。故分別對篩選后的案例的貪污數額和判決刑期依照從小到大的順序分為10 組,并以每個案例的刑期的秩次減去其貪污數額的秩次,從而得到每個案件的級差,級差的絕對值越小的,說明罪和刑的秩次越接近,也就意味著案件的量刑均衡程度越高,而級差絕對值越大的,則意味著其量刑均衡程度越低;第五步,通過不斷往返于剔除掉級差絕對值最大的案件和檢驗剩余案件的貪污數額對刑期的回歸決定系數R2,直至剩下的案件的R2接近于1,從而篩選出量刑均衡的樣本;第六步,計算最終剩余案件的貪污數額的均值,這一均值表示的含義是:在公正量刑的案例中,法官集體在不考慮其他任何加重情節和法定量刑情節的情況下,適用緩刑時所考慮的貪污數額,故可將這一均值作為全國對貪污案件適用緩刑時所參考的數額標準。通過在指導性案例或精品案例中公布這一數值,并非要求法官們必須怎么做,而是告訴法官們怎么做更好,使得法官在今后適用緩刑時能有一個數額作為參考,從而在今后的審判活動中能不斷接近這一平均水平,最終保證全國適用緩刑的統一,不再受地方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
注釋
①自《解釋》頒布以來,尚未有最高人民法院審結的貪污案件,故此處不再將最高人民法院的判決書書納入樣本當中。
②審理法院所處地區的賦值依西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東部地區的順序分別為0、1、2、3,由于這一劃分地區的方式是國家統計局依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將我國經濟區域劃分成的四個區域,且經濟發展水平也依次為西部地區、中部地區、東北地區和東部地區,故隨著審理法院所處地區取值的增加,其經濟發展水平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