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運行了72年的醫療系統怎么了?

令狐空

英國最大的兩家養老機構HC-ONE和MHA，掌控著英國460家養老院。他們公布的數據是，已有521名老人染病去世。

撲朔迷離的數字

在老齡化的時代大潮里，越來越多的人住進了養老院。然而疫情當下，連寧靜的養老院都變得不再寧靜。就在最近，英國的養老院爆出了大問題。

英國國家統計局在近日公布了一組數據：兩周內有217位老人因染上新冠肺炎病毒逝世。這個數據一出來，就遭遇了各方打臉。

英國最大的兩家養老機構HC-ONE和MHA，掌控著英國460家養老院。他們公布的數據是，已有521名老人染病去世。

怎么全國的統計，比兩家機構還要少呢？那不過才460家養老院，而英國的養老院多達11000家。

英國首席醫學官克里斯·惠蒂曾表示，大約有13.5%的養老院存在疫情。按照每家出現疫情的養老院死亡2人計算，則11000×13.5%×2，等于2970人去世，接近3000人。

然而，即使是這個數據也略顯保守。英國四大老年人專業護理機構在統計后聲明，全英國至少4000位老人已經因感染死在了養老院中。

這樣一對比，英國統計局顯示的217位，連個零頭都不到！成為數字很悲傷，但更殘忍的是沒有資格列入數字。

為什么養老院的疫情如此殘酷呢？毫無疑問與此前推行的群體免疫有關。一位死者家屬憤怒地說道：“他們整天和被感染卻不自知的護工們接觸，還有多少像我岳母這樣死在養老院里的老人？她不該就這樣死去。”

群體免疫，使多少人在悄無聲息中與感染者每天談笑。如此行徑，無異于把手拄拐杖的老年人推到了最前線。

全民驕傲的醫療

面對著新冠肺炎病毒的攻城略地，現在的英國當然不再堅稱群體免疫。他們當時的執著，真的震驚了地球。

肯定有許多人心中疑惑，為什么英國人敢于群體免疫呢？更古怪的是，當時的民調顯示，竟有六成英國人支持這項政策。難道他們在為人類探索另一種應對疫情的方式，彰顯更高級的人道主義精神？

顯然不是，英國人如此自信，和他們引以為豪的公立醫療系統NHS（National Health Service，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密切相關。

有多驕傲呢？許多英國人認為：不管按照什么標準，NHS成立的那一天都是英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一天。

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開幕式，哈利·波特和代表公平的NHS被宣傳為英國的兩大象征，干名醫護擺成了NHS的形狀。

他們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本。早在二戰硝煙剛剛散去的1948年，英國就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公共衛生系統NHS，引領了免費醫療的新時代。

“任何人，無論貧困或富有，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孩子，都能享受。”這種不分種族貧富年齡的體制，令無數人心潮澎湃。

縱觀英國現代的歷史，NHS都散發著迷人的光芒。小兒麻痹癥接種計劃、白喉疫苗接種計劃、女J性乳腺癌和富頸癌體檢計劃，改寫了無數人的生命。

最讓人羨慕的是，NHS還會對每一個記錄在系統的人，分階段地問候提醒。

比如一位女生，12～13歲時被催促打HPV疫苗，25歲時被通知做宮頸抹片檢查，而且在50歲前每三年做一次。40歲又給你發個小冊子，鼓勵你去做健康檢查，預防各種疾病。如此貼心細致的服務，只為最好地預防大病的發生。

如此種種，讓英國人充滿了自信。在這么完善的醫療下，新冠肺炎病毒又有什么可怕的？

區別對待的憤怒

但悲劇的是，英國人這次信錯了對象。伴隨著時間的流逝，72歲高齡的NHS早就年老力衰，出現了一系列的問題，連公平都被日漸侵蝕。

由于對醫療價格的管制，醫療成為了稀缺的資源。公平與效率不可兼得，病人們往往需要等待很長的時間。

根據統計，2007年NHS醫院接受治療的400萬病人中，超過一半的人在家等待了18周以上。還有12%的人，等待和護理時間超過一年。

雖然這種情況從2008年開始好轉，但僅僅維持了4年。從2012年開始，每一年的NHS候診名單都在加長，患者及時預約到全科醫生的難度如登青天。

但在漫長的等待中，有一些人例外。

倫敦經濟學院的朱利安·勒格蘭德說道：“相對于需求，長期以來，從事專業性和管理性工作的患者在每次就醫時，NHS對其的支出金額要比從事半技術或非技術工作的患者至少高出40%以上。”

簡單來說，就是你的職位越高，越能獲得更好的治療。在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區別對待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首相鮑里斯出現癥狀后，立即送進了ICU，而且用上了呼吸機。在醫院之外，則擠滿了排隊等待的焦急民眾。

首相有特權也就罷了，官員們也有特權。說好的一起群體免疫，但英國內閣大臣戈夫卻偷偷地為女兒做了新冠肺炎檢測。經過記者調查后發現，原來戈夫是在遵循英國首席醫療官惠蒂的建議，然后動用了私人關系為女兒檢測是否感染。

這位醫療官也挺有意思，一方面呼吁民眾放飛自我，另一方面卻建議權貴去做檢測。兩幅面孔，切換自如。

而在陰暗的角落，還有多少這樣的特權呢？

遠超負荷的崩潰

與此同時，NHS還面臨著遠超負荷的重大問題。

全民免費醫療當然很好，但是燒錢。當經濟繁榮的時候，還能夠堵塞這些漏洞。經濟下行的時候，就只能削減各種預算了。

但削減預算談何容易，這其中觸及各方的利益。為了節省開支，政府于是想出了降低醫護工資的方法。這種舉措，直接導致大量醫學人才流失。

NHS的2019年年度表現報告中顯示，僅英格蘭地區就空缺近4萬名護士，同時空缺9183名醫生。這么大的空缺，對于敵人新冠肺炎病毒來說是天大的利好。

截至4月24日，英國累計確診病例已經突破13萬人。這個數據還不算可怕，真正恐怖的是有18791人去世，死亡率高達13.56%，比意大利還高，已晉升為歐洲第一。連特朗普都因此找回了自信：我們這可比西歐的死亡率低多了。

各種揪心的新聞也隨之傳來。

比如斯塔福德郡的一家四口，3人因新冠肺炎永別。62歲的Jayne最先出現了癥狀，父母被感染后喪生，他本人也在幾天后離世。

只有60歲的弟弟Richard一人存活，他在臉書上寫道：“我在兩周內失去了大部分家人，這種感覺就像有人活生生的將我的身體剖開，偷走了我的心一樣，這真的糟透了。”

英國議會大廈上的投影更讓人淚目，那是NHS的醫務工作者求救的視頻。醫護們直接向首相喊話，為命懸一線的同行們請命。

“首相，很高興你在感染新冠肺炎后痊愈。”“NHS救了你的命，現在需要你來救我們的命。”“醫生在逝去，護士在逝去。”

“我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同事因為沒有防護裝備離開了。”“政府是時候行動起來了，去拯救我們每周四為之鼓掌的人們的生命。”

每一句，都輕盈如羽，卻重愈千斤。

世界上沒有天使，只是醫護們穿上了白色的衣服。他們面對的，是黑色的恐怖。

曾經的日不落帝國早就分崩離析，但英國人的思想里，卻始終日不落。毫無疑問，英國人是驕傲的，但新冠肺炎病毒如火，才不理會你曾經的輝煌。所謂的文明歲月，絕不僅是自由平等，本質在于切實地保衛民眾。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尊老愛幼和敬畏生命，才能延續人性的光芒。沒有誰的命，比別人的命更要緊、更值得搶救。

（任珊薦自《世界華人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