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 樊蓮香
摘 ?????要:基于社會認同理論,從身體視角聚焦重競技女運動員群體,通過質性研究方法了解其身體實踐與主體經歷,進而具象呈現其社會認同的構建過程。研究發現重競技作為具有鮮明男性氣質特征的女子競技項目,女運動員的社會認同分為競技態身體的認同與社會性別態身體的認同兩種形式。在賽場內,女運動員通過身體能量的釋放實現自我賦權,包括身體解放感帶來的身體賦權、積極身體認知構建的自我效能感,以及性別平等觀念與自我意識的增強,從而確立競技態身體的認同;而在競技場外,在構建社會性別態身體的認同時,她們經受著由于肌肉健壯而引發的社會性體格焦慮和情景化焦慮。為有效緩解及避免身體焦慮的產生,她們采取流動性認同和最優特質認同選擇兩種策略。重競技女運動員的社會認同過程體現女運動員在“主體構建”與客體定位之間的權力紛爭與積極自我賦權。
關 ?鍵 ?詞:重競技;女運動員;社會認同;運動賦權;身體焦慮
中圖分類號:G80-0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20)04-0041-08
Sport empowerment and body anxiety: Social recognition of
female athletes?in heavy athletics
YANG Xue1,FAN Lian-xiang2,3
(1.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Jinan University ZhuHai Campus,Zhuhai 519000,China;
2.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Guangzhou 510641,China;
3.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 Training,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Abstract:From the body perspective, based on the social recognition theory, the authors focused on the group of female athletes in heavy athletics, gained an insight into their body practice and subject experience?by means of qualitative interview, and then presented the process of construction of their social recognition. The authors found that the social recognition of female athletes in heavy athletics as a kind of female competitive events with distinctive masculine characteristics?is divided into such two forms as body recognition in a competitive state and body recognition in a social gender state. Inside the competition?field, female athletes realize self-empowerment through the release of body energy, including body empowerment?brought by the sense of body liberation, the sense of self-efficacy built by positive body cognition, as well as the enhancement of the view of gender equality and self-consciousness, thus establishing body recognition in a competitive state; while outside the competition field, they suffer social physique anxiety and scenario anxiety triggered by muscle strongness, while building social gender recognition. In order to effectively relieve and avoid the occurrence?of body anxiety, they adopt such two recognition strategies as liquid recognition and optimal?trait recognition. The process of social recognition of female athletes in heavy athletics embodies of female athletics?power conflict between “subject construction”?and “object orientation”?and their positive self-empowerment.
Key words:heavy athletics;female athlete;body recognition;sport empowerment;body anxiety
2019年7月,中華網題為《雌雄難辨!女子接力全國冠軍因長相酷似男性惹爭議》[1]報道引起人們的關注。事件源于2019年全國田徑錦標賽上,女子4×400 m決賽的兩位冠軍隊員童曾歡與廖孟雪,因長相、發型及身材都偏男性化而在賽場內外備受熱議。她們一頭短發、肌肉結實,讓人第一眼很難相信竟然是女性。網友紛紛質疑:“看那胯骨,看那肌肉,簡直是男人,這不是長得像男人,而是比男人更像男人。”但是,同樣有網友抱以理解的態度:“運動員都很辛苦,長得像男性就應該受到質疑嗎?這對她們不公平!”
該事件引發了我們對女運動員性別氣質表達、性別身份以及職業身份認同的思考。女運動員,尤其是從事偏男性化項目的女運動員,由于身兼女性與運動員兩種看似相悖的身份角色,其運動員職業規范所需求的男性特質呈現,與社會傳統所規制的女性氣質標準,將她們推向截然相反兩種群體歸屬。而女運動員作為一個“矛盾統一體”,如何在兩個矛盾呈現的群體歸屬(女性群體與運動員群體)中實現群體價值的內化,以最終建立社會認同?在認同構建過程中,她們是否經歷了兩種群體歸屬所產生的沖突,從而引發困擾與不適?她們又是如何協商與調整兩種認同之間的緊張局勢,從而建立該群體獨有的認同?同時,這種認同是否會因空間場域的改變而發生流動性?為此,有必要站在作為行動主體的女運動員立場,讓她們發聲,聆聽她們對自身性別身份與職業身份的感知,并從學理層面為這個群體的身份角色扮演與社會認同構建進行分析與解讀。
1 ?身體與社會認同理論
1.1 ?社會認同理論
亨利·泰弗爾首先提出社會認同概念,即個體認識到他屬于特定的社會群體,同時也認識到作為群體成員帶給他的情感和價值意義,社會認同最初源于群體成員身份[2],而身份是個人在群體中的存在方式,是社會成員的社會屬性、社會分工標識,是人的一種社會歸屬[3],個體能從確認歸屬的群體中獲得一種社會認同感。約翰·特納[2]之后提出自我歸類論,即社會認同是人們對自我的認知表征采取自我歸類的形式。英國心理學家貝特·漢萊密認為,認同是從3個層次展開的,從群體認同經社會認同而致自我認同[4],其中自我認同是指個體依據個人的經歷反思性理解到的自我[5],是個人對自我社會身份的確認[6]。而且,個體對自己的看法是時刻隨著自身在“個體與社會認同連續體”中所處的位置而變化的[7],如果個體未能從某一群體獲得滿意的社會認同,就會離開該群體或采取策略實現積極區分。社會學家理查德·詹金斯[8]進一步指出,社會認同是成員主觀歸屬感及社會對其成員的群體歸類與劃分。綜上所述,社會認同來自于個體對自我的范疇化和歸類化,具有歸屬化特征。
1.2 ?身體視域下的社會認同
在社會認同建立的過程中,身體作為其根源性存在是不容忽視的。因為當個體進行自我描述并進而實施自我群體化歸類時,身體便自然被卷入其中,從而證實并凸顯了自我與身體的整體融合性[9]。自我是完整的、全面的個體自我覺知[10],而身體是個體自我覺知、自我歸類或歸屬,并進而實現社會認同的根基與起點,對身體的體驗是將自我連貫成整體的手段[11]。當個體認同自己所屬的群體和該社會群體所具有的規范化的身體存在形式時,個體就會按照社會標定的該群體應該具有的身體狀況來塑造與規訓自己的身體。比如社會性別群體,即男性與女性,會按照特定社會對男性或女性應該具有的性別氣質規范來馴服身體,并轉變不合規矩的身體[10]。女性對自己的社會認同很大程度來源于女性作為一個肉身性存在的外顯性的身體符號[12],從而更加凸顯身體在女性社會認同構建中的解釋力。將身體視角引入社會認同領域,既強調社會認同來源的身體性,也利于體現出社會認同隨著身體特質與身體空間改變而具有的流動性。
國際體育社會學界,基于身體視角對女運動員的研究較大比重圍繞女運動員的媒介形象展開[13-14]。此外,西方較多集中于女運動員身體不滿與身體形象管理[15-16]、女運動員的身份協商與身份建構[17-18]、女運動員身體規訓[19];而我國基于身體視角的女運動員研究卻較為匱乏,有涉及女運動員身體與國家政治的研究[20],有以競技服飾為例探究女運動員身體符號化的研究[21],但缺乏對女運動員身體感知與社會認同的研究。本研究旨在透過身體這一解釋路徑,將傳統的社會認同理論置于身體的解釋框架下,聚焦女子重競技運動員,從競技態身體與社會性別態身體兩個維度揭示并探究其社會認同的復雜性與特殊性,通過女性的主體經驗講述,生動、具象地呈現其社會認同的構建以及采取的認同策略,既彌補傳統女運動員研究領域身體視角的欠缺,也有助于將女運動員群體研究引入以身體確立社會認同的全新視域。
2 ?研究對象與數據收集
本研究采用半結構式訪談法收集一手資料,采用扎根理論進行資料的整理與分析,通過非概率抽樣的方式,從省體校共選取17名重競技女運動員進行訪談。調查時間為2018年6—8月,事先與訪談對象進行聯系,說明研究目的并強調其個人信息在研究中將被匿名化處理,征得被訪者同意后約好訪談時間和地點。訪談地點應受訪者要求,多為其訓練基地或附近咖啡廳等地方,環境安靜、舒適,沒有外界干擾。在被訪者知情同意的前提下對訪談過程進行全程錄音并隨時記錄訪談對象的反應,同時根據現場情境動態調整提問順序及提問方式。本研究沒有受訪者中途退出,每位訪談有效時間最短25分鐘,最長35分鐘。為補充資料,對部分受訪者通過面談、微信等方式進行了回訪。收集到的訪談錄音時長共560分鐘,轉錄后文字資料共計4萬余字。在扎根理論基礎上,對訪談資料進行3個步驟的編碼,即開放式編碼、軸心式編碼和理論編碼,最后將受訪者敘述的零散信息整合成可以采用實質代碼(主題)加以分析的文本,提煉出重競技女運動員社會認同構建的經歷與體驗。
根據研究需要,選取運動員時分別考慮如下因素:第一,運動項目的性別角色特點。本研究選取女子重競技運動員,包括拳擊、柔道、跆拳道和摔跤隊員,共17人。第二,運動員的年齡與運動年限。出于對運動經歷與社會閱歷差異的考慮,本研究選取了不同年齡區間的隊員:20歲以下10人(運動年限為4~9年)、21~25歲5人(運動年限6~10年)、26~28歲2人(運動年限10~14年)。
3 ?運動賦權:重競技女運動員競技態身體的認同
3.1 ?身體解放感帶來的身體賦權
在對抗性運動中,身體是運動員“實施力量與展開攻擊的工具”。多項研究證實,女性通過強有力身體接觸感受到賦權,并從這種身體表達中獲得樂趣[22-23]。通過從事競技體育,女性與自己的身體建立起更為感官的聯系。一位跆拳道運動員說:“接觸跆拳道之后,我就開始用自己的身體和意志去控制、去發泄,運用身體優勢去抗爭,一開始身體不好掌控,但是時間一長越來越熟練,隨便踢,怎么擺都行,在賽場上腦子與身體能完全一致去對抗,就感覺特別棒。”
重競技訓練的結果必然會表現為身體的強壯。肌肉表達著女性力量,是一種身體能量得以釋放之后的力量感,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能量與氣質。Thing[24]指出,女運動員侵略性的身體接觸創造出一種賦權的感覺,即一種“身體獲得力量和身體解放的感覺,也有一種釋放日常壓力的感覺”。一位柔道運動員提到:“沒經過訓練的肢體是沒有概念的,經過訓練了,肌肉會有記憶能力,速度和反應都不一樣。”在談及對肌肉的感受時,女隊員無不感嘆自己身體形態的改變與收獲,一位女子摔跤運動員說:“摔跤讓我感覺自己更強大、更健壯了,各個肌肉群都發達了。胖人可以給你練瘦,瘦的可以練的有形。肚子有肉,一點一點的練成腹肌了。后背也有線條了,肩也練寬了,壯實很多。一開始有肌肉的時候就感覺特別有成就感,感覺自己更靈活了。每次訓練完了,身體很累,但是心里很爽。”
隨著這種全新的、強壯的、肌肉感的運動女性形象在主流體育情境的普遍存在,“健美的身體”成為女運動員的標志,而這種運動員標識性的體態,散發著身體解放之后的張力,是一種積極的身體感知力,傾向于根據身體的用途與功能,如力量與速度等指標,對身體做以積極的評判,而不是依據身體的胖瘦來加以評判[25]。“靈活、協調、輕松”是女運動員提及最多的身體感受,一位女子摔跤隊員說:“我覺得自己變得硬實了,以前都是肥肉,現在有肌肉了,胳膊上腿上能明顯有點兒。我覺得運動員有肌肉很帥,尤其是女孩,我喜歡讓自己健壯一點兒。覺得摔跤時候身體語言的配合很靈活,感覺自己身體很協調很輕松。一訓練,整個人覺得很放松,感覺練完很爽。”
從訪談數據可以發現,通過高對抗性的競技訓練,重競技女運動員與自己的身體之間建立了親密的關聯,在越來越熟練的技術對抗與展演過程中,更加自如、靈活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實現身體力量的增長與身體能量的釋放,從而獲得了身體解放感。身體解放感是運動員借助身體技能展示而體驗到的身體掌控感、身體自由感和身體親密感等自我與身體之間的交流與感受[26]。體育通過“對身體進行積極重新定義,讓個體對自己的身體以及身體構建的世界關系不會有那么疏離和不安全的感覺”,從而幫助女性獲得身體賦權[27]。
3.2 ?積極身體認知構建的自我效能感
“強大、自豪、自信”是受訪女隊員參與競技之后的共同感受。一位跆拳道隊員表示:“能讓國旗升在國際賽場是一件驕傲的事兒啊,而且還能讓父母在別人面前吹吹牛。”另一位跆拳道隊員更具體地描述了自己身體形象的改善以及身體認知的提升:“練體育之后覺得自己身體條件好了、氣質好了、變得結實了。相比同齡普通女孩,出門在外自己一個人也不是很害怕了。在身體對抗中,感覺累并快樂著,現在我身體各方面挺協調的,做動作也放松,有時候覺得能把自己身體支配得特別好,挺有自信感的,可以做出自己想做的動作,可以達成目標,那種揮汗如雨的感覺,挺好的!”
競技運動作為一種身體表達,會引導參與者以不同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身體及周圍的環境,從而激勵個體更加有信心地應付競技任務及日常事件。一位拳擊女隊員證實了身體掌控帶來的自信:“跟陌生人對話之后他們就覺得,哇塞,好厲害,女孩練這個不應該是很壯嗎?他們不知道我們有級別,需要控制體重,而且練拳擊的女孩太多了,太正常了。我覺得也沒啥,誰說女的不能練拳擊啊。我不覺得拳擊是很暴力的項目,都是競技體育,都有技術含量在里面。能掌控并自由支配自己的身體,訓練后會有能量釋放的舒適感。當站在領獎臺,得到自己努力后的成果,感覺到自己的強大,也是一種快樂。”
運動場被認為是性別關系與傳統女性氣質形象遭遇挑戰與改變的場域,因為女運動員正在積極選擇并樹立一種完全不同于以前刻板印象的女性形象[28]。正如聯合國婦女署中國國別主任湯竹麗所說:“女運動員一直在不斷挑戰刻板成見,用行動駁斥了女人嬌弱、無能的想法。”一些學者倡導“身體女權主義(physical feminism)”,挑戰那些認為身體力量與女性氣質不相容的觀念體系,并通過嚴格的身體訓練改變了女性的身體以及她們的觀念意識[22,29]。體育幫助改變女運動員意識,賦予積極的心理轉變,并促進自我效能感的產生[25]。自我效能感是個體對自身能否利用所擁有的技能去完成某項工作行為的自信程度[30]。作為一個身體健壯的女人,一個了解自己身體、知道如何保持平衡、如何奔跑、如何轉身、如何應對身體對抗的女人,從生理或者心理來講,都是一件非常賦權的事情,它會賦予個人在應對所有事情時都擁有巨大的信心[32]。肌肉組織的改變為女運動員帶來了自信與賦權[31],幫助她們獲得自我效能感,并增加情感健康,即幸福感[25]。
3.3 ?性別平等觀念與自我意識的增強
運動不僅為女運動員帶來身體解放、身體賦權、及自我效能感,而且會對她們的性別觀念產生影響。在談到女運動員與男隊員的差別時,她們指出“男女都一樣,練的都是一樣的東西”“我們每天都和男孩兒對打,男女練得都一樣,我覺得男的能做的女的也能做”“男女訓練都一樣,實戰中女孩和男孩對打都很正常”“在一樣的水平上還是有些東西男孩會比女孩卓越,但也有一些技術動作是男孩達不到的”。這些對男女差異的認識充分體現了女性經由身體賦權而逐漸強化的權力意識與平等觀念,因為賦權不僅是女性在身體體驗中獲得解放與自由的權利,更重要的在于通過自我身體控制所產生的權力[33]。
在評價競技對自己性格造成的改變時,“堅強、獨立、成熟”是女運動員使用得最多的詞語。她們表示“意志品質更強了,變得更獨立,想事情也會更全面一點”“思想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些事能自己做主了,意志品質好很多,會辦事兒了”“變得獨立了、堅強了,遇到什么事都會冷靜的解決”“覺得自己變得強大,能裝下很多事兒,不像以前那么斤斤計較”“更成熟 、更獨立,對人生認識高了很多層次”。長久以來,男女不平等的根源被建構為女性在身體上的劣勢,但是通過運動競技的身體實踐,女性可以擺脫由于生物原因導致的被壓制的經歷,使女性的身體形象和自我意識真正強大起來[34]。
在談及運動員群體與社會其他群體的差異時,女運動員說:“我們的學習和理解力非常強,也很獨立,如果到社會上也不會很差”“我覺得運動員各方面能力都挺強的,各方面都學的比較快”“每一個優秀運動員就算從事別的領域也會是精英,因為我們的時間管理、壓力管理、自控力和自信等等都是毋庸置疑的”“其實練體育才不是這么簡單呢,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根本練不了體育,我們不比上學的人笨哪兒去,我們只是聰明在他們聰明不了的地方”“做過運動員的人比沒做過的,韌性要強很多”。重競技女運動員的自我認知與評價體現了她們基于群體特質而建立的群體自信,體現了她們自我意識的生產與強化。
自我意識是每個獨立個體所特有的關于自己的狀況及行為的認識和體驗[35],是對自己與客觀世界的關系的意識[36]。健康的自我意識表現為:正確的自我認知、客觀的自我評價、良好的自我調控、積極的自我提升和不斷的自我成長[37]。女隊員積極的生活態度、樂觀向上的自我激勵、不斷進取的拼搏精神完好地詮釋了她們強大的自我意識。一位跆拳道小將說道:“比起那些還在奮斗和已經拿到好成績的朋友們、運動員們,我談不上驕傲,只能說我至少為了我喜歡的東西奮斗過、努力過,這個過程其實是很美好的……比起在校園里的青春,我感覺我的青春更激情、更刺激,能為了一件自己喜歡的事去付出,我感覺非常值得。年輕就要去拼搏,不拼不搏,人生白活,接下來還會繼續拼搏、努力。”
體育競技場是幫助女性借助身體力量與技能來獲取成功與表達自我的重要場域[38]。女性涉足競技體育,挑戰了傳統性別角色定位,激發了女性的身體力量,因為肌肉不僅是競技展示的需要與競技訓練的成果,對于女性而言,它更是抗擊男權、賦權自我的一種表征。正如身為健身者的Heywood[39]所說:“我總是相信一個女性在體育運動中所練就的肌肉能更好地反擊男性占主導地位的傳統理念。”運動練就的肌肉不僅指外在的身體呈現,還包括女性的自我身體認知以及對主動權的掌控,而自我身體認知度反映女性的身份認同感[40]。
綜上所述,女性的競技參與是一種借助身體展演實現自我賦權的積極路徑。體育參與挑戰了社會對女性及其身份的認識,一方面從組織和社會層面實現女性賦權;另一方面,體育參與有利于女性一系列品質的養成,如身體能力、自我能力意識以及形成一種積極的生活方式[41]。因此說,賦權是一個經常與體育相關聯的詞匯,用來指代“個體通過運用身體來獲得技能,進而產生自我價值感”[42]。賦權的三項要素是身體能力、自我管理意識以及積極主動的生活態度,體育參與剛好與這三要素的發展有關,而這些品質卻是傳統女性所缺少的[41]。
因此說,競技女性突破了傳統的藩籬,通過體育參與實現自我賦權,而這一賦權過程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身體賦權,即由身體參與到身體能力的提升以及身體掌控權的獲取,即“女性從事體育運動為她們提供了一種脫離男權統治并感知自我身體之強壯有力的機會”[43];二是由身體賦權內化而生的心理賦權,包括自信的建立、性別平等意識以及自我意識的提升。通過競技運動獲得的肌肉、體力和韌性幫助女運動員形成身份認同與身體圖示的概念,身體成為“主體建構”的重要載體,體現在不斷成長中建立的積極自我認知,以及自我意識強化中建立的獨特運動員自信,彰顯著身體為媒介的權力歸屬,勾勒出女子重競技運動員基于競技態身體建立社會認同的顯著路徑。
4 ?身體焦慮:重競技女運動員社會性別態身體的認同
4.1 ?社會性體格焦慮
女運動員由于女性與運動員的雙重身份認同而陷入兩難境地,面臨著身體形象的困擾,一方面她們驕傲于自身運動員身體所擁有的力量感與賦權感[44];另一方面,她們面臨“擁有健美體型,但又要避免出現超重的、男性化的健壯身材”的挑戰。她們會認為自己與那些非運動員的“正常女孩子”有所不同[45],一位拳擊女運動員說:“從健康上考慮,我會喜歡自己健壯的身體,但是在外觀上會有些排斥。我對自己小腿部分的肌肉比較排斥,覺得腿有些粗,夏天都不敢穿裙子。外面上學的姑娘都是每天化著妝、穿著裙子,我們就是天天運動服,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像小姑娘。”
女運動員由于在競技訓練中練就了肌肉發達的身體,從而挑戰了現有的女性理想身體形態——“理想瘦”[46]。“健碩強壯”是運動員的形體標志,是競技展演所必需的身體素質。但是,當“傳統美”成為社會主流標準,并被不斷內化之后,“健碩強壯”就會成為一種焦慮,一位從事7年拳擊訓練的女孩說:“我平時穿運動裝比較多,不過也愛打扮,練拳擊之后我的腿變粗了,身上也有肌肉了。雖然我不會擔心別人對我體型的看法,但是,女孩子嘛,都愛美,所以不怎么喜歡肌肉。”
女運動員對自身體型的擔憂體現了男權凝視下女性身體的客體化。當“被凝視”的身體觀念被女運動員內化,她們便會基于這種主流社會所規范的、難以實現的標準來理解并評估自我身體,以期在自我監控中迎合社會的審美標準。自我客體化會助推女運動員將自我置于被觀察與被評價的情境中,并對女運動員的自尊、健康及自我表現產生負面影響[47],從而引發社會性體格焦慮。社會性體格焦慮(social physique anxiety,SPA)是一個社會心理學概念,是指人們在公共情境,尤其是運動情境下呈現出的與體格有關的一種心理特質,即針對體格而形成的社會性焦慮的一種特定類型[48],特指當個體面臨來自外在的對自身體格觀察或評價情境時所體驗到的焦慮程度[49],反映個體對于身體或者體格外貌遭遇外在消極評價時的心理擔憂。而社會性體格焦慮程度高的女性在身體評價中會遭遇更大的壓力,對自身的身體形象持有更多負向想法[50]。
4.2 ?情景化焦慮
身體是女性驕傲的表現,也是她們恥辱的根源,身體是她們的原始身份[51]。當處于不同的環境中,女運動員會對身體產生相異的感覺。Krane等[45]的研究認為,女運動員在運動環境中會對自己的身體感到自信和舒適,會暫時拋棄“做女孩”的要求和規范,專注于自身的運動員身份。強壯的身體讓她們在運動中表現出色,成為比賽中威脅對方的一個因素。然而,在社會環境中,由于違反了女性身體的文化理想,導致她們出現身體不自信,一位摔跤小將說:“我現在比普通人身體機能要強多了。比賽和訓練的時候很喜歡這些肌肉,但是逛街買衣服的時候就不喜歡。會有些擔心別人看自己的身材,所以夏天都不敢穿裙子,就因為身上有肌肉。穿裙子的時候很不得勁兒,但是穿運動裝就會很自豪啦。”
女運動員雖然會為自己的強大和成功而擁有身體驕傲感,但是,她們也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她們的身體是如何違反了社會所規范的女性應有的肌肉數量,并為此而感到不適與焦慮[46]。尤其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當她們臨近退役年齡,越來越逼近社會情境時,這種感覺就會越來越強烈,考慮到退役之后的情景不免流露出擔憂之情,幾位女運動員都表示“現在還不擔心自己的體型變化,但等退役了,我覺得會”;一位即將退役的跆拳道隊員說:“我的身材看著特別壯,其實我比較喜歡苗條點兒、沒有肌肉的那種。在做運動員時候我屬于那種力量爆發型,大腿和下肢比較發達。所以,我現在很在意別人對我體型的看法,別人總說我腿粗屁股大。現在對象都不好找,長得太高太壯,人家都嫌我胖。”
傳統文化將男性身體置于主體,其功能與力量、能力相結合,而將女性置于客體地位,并用傳統性別氣質規范來衡量女性身體。因而,身處客體化環境的女運動員就會經歷來自社會文化對其外貌等的附加期望[52]。當個體按照社會建構的某一性別群體應有的身體狀況來形塑自我,就會呈現出社會性別態身體[10]。社會性別態身體是特定的社會性別群體對身體形態的再生產[56],是個體對性別身份的認同,以及對該性別的“理想”身體狀態的期待[12]。Markula[58]把理想的女性身體描述為一系列的矛盾存在——“堅實而勻稱,合身但性感,強壯又纖瘦”。文化促使女性經過社會化而進入自我形體監控,以爭取文化理想形態,而當她們沒有達到理想的形態時就會出現自責,進而陷入身體焦慮狀態。
重競技女運動員生活在兩種文化中,一種是被定義為“男性氣質”的體育文化,另一種是強調“霸權女性氣質”(hegemonic femininity)的社會文化。“霸權性女性氣質”是一種社會特權形式的女性氣質”[53],其要求女性表現出順從、依賴和脆弱等傳統女性特征的各種文化和社會期望[54]。當女性呈現出霸權性男性氣質特征(如強壯、攻擊、力量),就會被認定為一種“被排斥的女性氣質”[55]。身體就是女性氣質或男性氣質的文本[32],女性體驗和看待身體的方式是理解她們體育活動和運動行為的重要組成部分[57],當女運動員脫離運動情景而進入社會情境時,她們會因違反該情景的女性身體規范而陷入焦慮,并不斷嘗試自我調整,以期迎合社會性別規范。
5 ?重競技女運動員的社會認同策略
重競技女運動員通過身體技能的提升與身體能量的釋放實現了身體主體性的表達與自我意識的強化,進而獲得了身體賦權,體現為被訪運動員經由身體經歷而獲得的滿足感與自豪感。但是,她們的競技參與過程并非沒有斗爭。由于強調力量、強健、功能的競技態身體與強調女性柔美、纖弱、形體的社會性別態身體處于相互差異,甚至是相悖的狀態,她們經歷著運動場域內身體賦權與運動領域外身體焦慮的緊張對峙。因此,重競技女運動員的社會認同處于一種賦權與焦慮并施的復雜關系中。但同時,個體的社會認同并非固定不變,身體特質與身體空間的多元性、適應性與情境性為社會認同的流動性創造了可能。女運動員會采取一定的認同策略來避免或緩解焦慮狀態。
一種是采取流動性的認同策略,是指一部分女運動員認為她們的競技態身體與社會性別態身體是互不重疊的單獨實體。她們的競技態身體在運動環境中占主導地位,她們的社會性別態身體則是在社會環境中得到強調。“訓練是訓練,生活是生活”“訓練和生活不一樣”“女孩子都愛美,平時會注重穿衣服、發型,還挺女孩兒的”是這部分運動員依據場域作出的差異性認同。由于不同身份在相同情境中的適應性不同,當個體發現自己的身份與當前情景不相宜時,就會根據情景主動切換自己的認同,去認同該情境中有價值的、最能被大眾接受的身份,并提高該身份在當前情境中的顯著性,以此來緩解污名身份的消極影響,維持較高的自我價值感[59]。
另一種是最優特質認同選擇。女運動員會選擇一種最有利于自己的認同方式,并強化該種身份認同,而暫時忽視、回避,甚至抵制另一種身份。“我不在乎別人對我身材的看法,不理解我們的就不懂體育”“我覺得順其自然,但是從來沒覺得擔心別人的看法”“沒想過身體變形,只想有一個好成績的情況下避免一些大傷”“平常心吧,也在慢慢改變,至少這樣才會讓人知道我是一名運動員,說到這兒也挺自豪的”是這類女運動員采取的認同策略。個體有選擇地與不同身份保持親近或者疏遠,以此維持不同認同之間的平衡,這正是最優特質理論[60]所倡導的。重競技女運動員會有意地與運動員身份保持親密,而暫時忽略自身的女性身份,突出競技成績、體育特質的重要性,忽視、回避,甚至抵制女性氣質規范的影響,從而在兩種認同之間建立平衡,體現女運動員突破客體定位的“主體意義構建”與積極自我賦權。
本研究的目的在于展現重競技女運動員借助身體建立社會認同的過程,講述女運動員的身體經驗、身體意義與身體故事,探尋她們在競技場內外借助競技態身體與社會性別態身體進行社會認同構建的經歷。女性參與重競技項目幫助她們在身體體驗中獲得解放與自由,促使她們轉變自我概念、贏得身體自信與心理自信,進而通過自我身體控制來產生權力意識,獲得性別平等觀念,并提升自我意識。因此說,競技參與是女性自我賦權的重要手段與體現。但是,由于以力量對抗為特質的重競技項目與傳統女性氣質規范的背離,造成重競技女運動員掙扎于兩種矛盾的身份扮演當中,從而引發社會性體格焦慮與情景化焦慮。當身體的功能性遭遇到身體審美性的審視,女運動員的賦權之路便蒙上一層“難以丟棄”焦慮色彩。
但是,由于身體視角的社會認同是富有個體主動性與實踐性的概念,女運動員并非被動地感知身體差異,并把自己歸為一定的社會范疇以獲得某種社會認同,而是強調在感知自我身體差異與特質的基礎上,通過“主體建構”來進行自主性的身體表達,并采取有效的認同策略(流動性認同和最優特質認同選擇)來加以調節。從女運動員的身體經歷出發,鮮活而立體地展現女性作為行為主體在身份扮演與社會認同構建中的主動性與實踐性,展現了一部有關女子重競技隊員(偏男性化項目的女隊員)的身體敘事,豐富有關女運動員的身體經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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