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電影中的多元文化意識

何雨薇

【摘 要】本文以巖井俊二導演的電影《燕尾蝶》為例，從視聽語言以及主題等方面，分析其對于多文化共生社會的想象與思考。

【關鍵詞】多元文化;日本電影;巖井俊二;新電影運動;種族問題

中圖分類號：J905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0-0117-02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日本社會在全球化的浪潮下成為移入人口大國，逐漸步入多元文化社會。少數族裔的生存困境，漸漸浮出水面。在以往“同質的社會”語境下被掩蓋的種族歧視、多文化共生等問題，越來越令人們難以忽視。與此同時，20世紀90年代日本電影界崛起了“新電影運動”的一代。巖井俊二作為新電影導演中的旗手，自然肩負起現實觀照的藝術責任，多次在電影創作中對“多元文化”問題進行表達和探索。

一、日本新電影中的多元文化表述

“多元文化”一詞的出現，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美國，是指在當今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的大勢之下，人類社會越來越復雜多樣，信息交流越來越發達便利，各種文明的發展均面臨著融合與質變的挑戰，新文化層出不窮，造就了文化的多元化趨勢。英國學者C·W·沃特森在《多元文化主義》中指出，多元文化就是指“一個社會，由屬于不同文化的人群所構成。”①

而日本，作為一個長期以來相對封閉的單一文化（即同質文化）社會，雖然向來缺少對于多元文明、種族問題或者移民現象的認知與討論，但在20世紀80年代末不可避免地卷入了人口遷移的全球化浪潮之中。在新型社會人口構成的現狀下，對于“多元文化社會”議題的討論熱潮逐漸形成。

與“多元文化”議題同時進入大眾視野的，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日本新電影運動。一些“非專業”電影人，成長于電視行業異軍突起的時代，親歷了20世紀90年代越來越分化的受眾群，獨立制片與獨立電影的嶄露頭角、錄像帶行業的蓬勃發展、跨界導演層出不窮等社會現狀，引領著他們投身于新電影運動的潮流之中。

在所有新電影導演中，表現多元文化社會最具有代表性的是高嶺剛和崔洋一。高嶺剛導演的影片《運玉義留》，講述了美國把沖繩歸還給日本管轄之后，沖繩本地人與美國外來者、日本人三方之間的矛盾。而導演崔洋一的作品《月出何方》《血與骨》等，多以日籍韓國人為主角，探討“異鄉人”在陌生國度的個體生存問題，以及對于社會邊緣群體的人文關懷。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日本導演在作品中有意或無意展現了自己對于多元文化社會的想象。例如押井守導演的著名動畫電影《攻殼機動隊》，就建構了一個融合了各國文化元素的未來城市。如紐約一般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中，摻雜著東方風格的小店與牌匾，縱橫交錯的河流，以及以小船作為主要交通工具，又讓人想到了威尼斯。這種雜糅的文化風格，充分表達了導演對于多元化世界的構想。

二、多元文化共生社會的想象

巖井俊二導演作為“新運動旗手”，無疑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他特殊的融合媒體式影像風格，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巖井美學”。以女性視角為切入點的敘事手法和細膩的筆觸，為青春電影奠定了扎實的基礎。巖井俊二作為新電影導演，在電影史上具有重要貢獻，而他的作品《燕尾蝶》是展現多元文化社會的經典。

《燕尾蝶》的故事發生在一座虛構的城市——元都之中，這里被無數外國移民視為“淘金”的天堂。毫無疑問，“元都”這座城市囊括了巖井俊二對于“世界公民”或者說是“世界之都”的全部想象。他將無數的文化符號堆砌在電影最直觀的層面上，構建起其對于“多元文化”社會的個人表達。

首先，影片中最直接的文化元素，是語言。電影《燕尾蝶》中，女主角鳳蝶生活在中國移民聚集區，這里的人大多講著中國話。而鳳蝶，作為出生于此的二代移民，會說日語和英語，她為在廢品回收站生活著的、只會說英文的黑人以及阿拉伯人當翻譯。多語種融合的社會環境所體現的，正是多文化身份認同的內在需求，有效表達了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在新環境中極度渴望自我身份認同，以及追求平等共生的內在主題。

其次，是電影中音樂元素的運用。巖井俊二作為一名狂熱的音樂愛好者，將各國流行音樂融合到影片當中，試圖通過聽覺將這種多元文化的感受灌輸給觀眾。例如，固力果在夜晚篝火旁為“元盜”們清唱中國歌曲《南海姑娘》。再如，眾人在“青空”垃圾場為撿到一架破敗的鋼琴而興奮高歌時，背景音樂是極具節奏感的吉他曲與西方古典鋼琴曲的組合，形成了一種異文化碰撞的奇妙和諧。

三、鏡語風格對多元社會的描繪

在電影開場，導演以粗糙的黑白顆粒感影像搭配一組工廠、城市、煙囪不斷跳接的建置鏡頭，以及其快速的敘事效率，交代影片的背景，同時，也將這座冰冷碩大又充滿欲望的都市展現在觀眾眼前。隨后，一群痛哭流涕的中國女人在封閉的房間里，將一束束鮮花擺放在面前的尸體上。一邊是日本警察的喝斥，一邊是無法停下來的祭奠行為。鏡頭不斷往返于警察的面部特寫與女人們的中全景行動中，充分體現著兩種文化之間的碰撞。

女主角鳳蝶在下雨的夜晚躲在黑人阿羅家里，以雙人中景鏡頭開場，阿羅始終占據支配視點。當兩人開始玩魔術時，鳳蝶和阿羅分坐在鏡頭兩邊，沒有人占據更具主動性的視點，直至結束。從鏡頭語言上看，在共通的意義空間中，視點的主次變化映襯著人物內心的變化。當阿羅教授鳳蝶拳擊時，是處于他熟悉的領域與掌控范圍中，而當鳳蝶變魔術時，阿羅則變作被動角色，處于其掌控范圍之外。由主動到被動，從兩人所攜帶的文化符號來看，體現著東亞文化與美國黑人文化之間的碰撞。

除了鏡頭景別的運用外，整部片子以暗黃、紅褐色，以及幽藍等色調為色彩母題，充分烘托了灰暗神秘的氛圍，并且配合劇情傳達了人物內心的不安與迷茫。

四、結語

經歷了《燕尾蝶》電影制作的國際化嘗試之后，巖井俊二開始在創作領域更頻繁地尋求國際支持。2008年，他有機會與美、法兩國電影工作者一起合作拍攝了集錦片《紐約，我愛你》，試圖從個人創作角度打開全新的格局。在這部集錦片中，巖井俊二擔任其中一個短篇故事的拍攝工作。雖然全部啟用外國演員，但整部電影充斥著濃濃的“巖井風格”。他把在《四月物語》中曾表現過的日本“宅文化”帶入紐約，講述了一個自我封閉的年輕人的故事。男主角作為一個音樂工作者，整天將自己關在屋中，完全不與外界接觸。巖井俊二有意將“多元文化”視角帶入電影，將身為美國人的男主角設定為狂熱的喜愛亞洲動漫的“宅男”，又十分沉迷于俄國文學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使得多文化在一個角色身上交匯沖撞，形成有趣的戲劇張力。

小泉八云在《日本文明的天性》中說：“日本可能是全世界范圍內對少數民族/外國人最排斥的國家，這來自于日本國民性格，即日本人根深蒂固的單一民族意識……”②盡管日本電影在“多元文化”的探索領域，以及對于少數種族社會生存等問題的觀照先天不足，但可以看到的是，以巖井俊二為代表的新電影導演們，自覺肩負起藝術責任感，充分表現出對于現實社會觀照的熱情與創新精神，向“多元文化”領域不斷發起探索。在全球化越來越深化的今天，從東亞文明的視角對多元文化建構表達出地域特色，為日本電影乃至東亞電影提供寶貴的模板，創作出更有意義、更高質量的電影。

注釋：

①[英]C·W·沃特森.多元文化主義[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2.

②[日]小泉八云.日本文明的天性[M].胡山原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5，3.

參考文獻：

[1][美]道格拉斯·梅西.移動的世界[M].1998.

[2][美]加桑·哈格.反對偏執的民族主義[M].2003.